第4章 四野熙和

吃完早饭,宋持怀指导魏云深看了会儿心经。

“气沉丹田,不要被外物干扰,天极峰灵气充沛,你试试看你能不能感受到。”

魏云深很认真地跟着他的指引尝试,但他到底是头一回,少年不得章法,只知道一味屏息,等到把脸都憋红,才重重喘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问宋持怀:“……那个,我之前看话本的时候就想问了,丹田在哪里?”

宋持怀:……

“泥丸、绛宫、气海神阙。”

宋持怀近了身,修长的指节依次点在魏云深印堂、膻中和脐下小腹的位置。他教得认真,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人表情,说话时气息扫在少年面颊,连发丝都微微浮动。

他却好像没注意到,手点向魏云深小腹的时候没有立刻收回,而是又加重了力道:“这是上、中、下三个丹田,我们寻常所说的丹田是最后一个位置,你现在感受一下?”

面前的人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宋持怀短暂一顿,收回了手:“怎么了?”

“没事。”魏云深后撤一步,他用力揉了把脸,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出息!他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之前在邺城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偏偏就被一个男人唬住了?

他没忍住又看了宋持怀一眼,只见对方眸中关切积甚,似白玉般光滑的面颊贴得极近,好像要看清楚自己脸上燥热的来源。

宋持怀手背探上了魏云深额头,凝眉蹙起,轻声近似自喃:“也没生病,怎么脸这么红?”

猝不及防的贴上来的温度吓了魏云深一跳,他堪堪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慌忙解释:“我,有点热,吹吹风就好了。”

心内强烈的恨己不争瞬间哑火,魏云深用余光觑了宋持怀一眼,心道这样的美人他还真没见过。

真是美色害人。

宋持怀看了眼天色:“才刚卯时,你热什么?”

“就是热。”魏云深掩饰地用手扇了扇风,“天生体热,到哪里都这样,你不热吗?”

宋持怀没有回答。

魏云深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两件比较厚的丝绸。

明明正值盛夏,热意最浓的时候,旁人大多穿的都是透气的薄衫,宋持怀却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让魏云深很怀疑他随时会中暑晕过去。

他问:“你怎么穿这么多?”

“天生体寒。”宋持怀扯了扯唇角,“到哪里都这样。”

他这次的笑实在敷衍,连一向心大的魏云深都察觉到了他的勉强,不由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

宋持怀迅速收敛情绪,露出一个更为真诚的笑,“还死不了。”

.

宋持怀没指导魏云深多久就被太虚的传讯符叫走,魏云深只好自己一个人在竹林里看心经。

说来好笑,他第一次学这些东西,按理来说自然是有人教才好,可事实却是宋持怀在时他总静不下心,现在人离开了,他反而开始领悟。

照着刚才宋持怀教授的方法静心屏气,魏云深盘腿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感应到了一点宋持怀所说的“灵气”,他心下大喜,正要尝试吸纳,却突然额头一痛,好像被什么重物砸到一样。

魏云深睁开眼,就见几个穿着天极宫宫服的少年围在自己身边,其中为首那位手中抛接着一块半手掌大的石头,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在他所坐不远处的地上,一块同样大小的石头安静而落,魏云深却记得清楚,刚才那处分明空无一物,只这一眼,他立马就知道刚才是什么东西打到自己。

这些人……来者不善。

魏云深抿唇起身,他拍了拍衣角上沾染的一小寸灰,没先开口。

反倒是为首那名青年先憋不住,挑眉问他:“你就是霁尘师叔指名要的徒弟?”

霁尘师叔?谁?

魏云深非常确定自己来天极宫这两天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于是笃定摇头:“我不是。”

还好还好,只是认错找麻烦的人了,他还以为他运气这么背,连话本里写的那种主角一入宗门就被各路人马欺负的剧情都能让他碰上呢。

魏云深松了口气,心道主角被欺负了后面还能找回来,他不行,他是真的一点灵力都还不会用,要真像那些话本里的主角似的跟别人吵起来,恐怕真的会被打死。

少年虽有凌云志,出师未捷不能死。见对面的男人怀疑地看向他似乎担具着报信职能的同伴,魏云深决定自证清白:“那个,我真不认……”

“他骗人!”

被一众同伴目光锁定的男人急得涨红了脸,“我刚才明明看着霁尘师叔从这里离开的,这里就他一个,不是他还能是谁?”

“真的不是我。”魏云深无辜摊手,同时心里开始同情起了那个“霁尘”的徒弟,“我师父叫宋持怀,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鸦影居问……”

“问”字后面还没有个着落,一道凌厉的掌风骤然扑面扫来。魏云深始料未及,又或者是感受到了却来不及躲闪,他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身体被打得往后飞了一丈多,五脏六腑都好似要破碎。

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动手,更没想到这一掌的威力如此巨大,魏云深半跪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好不容易尝试着张开了嘴,没先说出话,反是吐出一口血水。

出手的男人也没想到他躲都不躲,愣过之后嗤笑出声,嘲讽道:“我以为霁尘师叔钦定的徒弟能有多厉害呢,原来连我一掌都接不下,不过是个草包而已。”

魏云深:?

他是草包他承认,但——他都说了自己师父不是霁尘是宋持怀,这些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要不是现在实在出不了声,魏云深甚至想拉着男人的衣领一字一句在他耳边阐述:他的师父是宋持怀!不是什么霁尘!

很难理解吗?

魏云深很有心跟他们吵一架,心道就算自己不是话本里的主角,纠正一下反派们的错误认知应该也还罪不至死。然而他的眼皮却越来越重,周围的几个人逐渐晃出层层重影,魏云深越是想睁大眼看清,身体的睡意越浓,眼前的世界就越模糊不清。

最后连半跪的姿势也维持不住,魏云深摇晃着坠在地上,临闭上眼前,只有耳朵还能听到几声说话:

“这小子简直不知好歹,竟然敢直呼霁尘师叔的名讳,真不怕让道殉尊者听了拔了他的舌头!”

“听他刚才的意思,好像还真不知道霁尘师叔是谁?”

“他好像晕过去了,不会真的死了吧?毕竟是霁尘师叔亲自要的人,他要是死了,我们回去怎么交代?”

“放心吧,还死不了,我刚才只用了三成的力呢。不过要真死了也好,说不定霁尘师叔重新选弟子了,能把我们几个选过去。”

……

.

等魏云深再醒过来,入眼是陌生的床帷。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外面倒不时传来听不真切的争吵。

魏云深喉咙干得像火在烧,他支着身体想要起来喝水,胸口的伤处被牵得隐隐作痛,他疼得没忍住哼了一声,最终放弃这作死的行为,想要向外面的人求助:“有人吗?”

这声音又粗又哑,活活像鸭子在叫,魏云深被自己的声音惊了一惊,他怀疑以自己现在能发出的声音大小看来恐怕叫死了都没办法吸引外头人的注意力,刚犹豫着决定自己是要渴死还是痛死的时候,屋外的争吵戛然而止,卧房的门被推开,宋持怀站在门口,神色冷淡如旧:“醒了?”

他身后是凌微,此时隔着一道门望向里面,看到魏云深惨白的脸色,冷笑出声:“哦,还活着呢。”

眸中的厌恶分毫不屑遮掩。

魏云深没有理会,他有气无力地靠在床上,费力地向宋持怀讨了口水喝。

等他喝完,宋持怀默不作声又给他倒了一杯,犹豫道:“伤你的那几个人……”

“不过寻常弟子们切磋打闹,整个天极宫从未有人追究过,怎么他就要给特殊?”

凌微有些气不过,他立在门外,面色不善地扫着魏云深,仿佛要在他身上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宋持怀接过魏云深喝空的瓷杯又给他倒满,淡声道:“云深跟普通弟子不一样,他未入灵门,无修为傍身,不可能去找其他弟子切磋,今日之事,恐怕是有人故意寻衅。”

“就算是故意的又怎样?”凌微咬牙,“修仙界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他不过凡夫俗子一个,本就没资格上天极峰,更别说当你的徒弟让你指导他——他也配?”

“师叔!”

宋持怀话重了不少,他皱着眉,转头看门口的凌微,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般,“别在他面前说这个。”

“这还没正式拜入你门下呢,这就护上了?”

凌微有些眼酸,他受够了宋持怀为了一个刚认识不过两个月的人跟自己唱反调的样子,更不愿意当着魏云深的面跟他继续吵,顿了一顿后冷声开口:“反正那几个弟子我带走了,天极宫内没有不能私斗的规矩,你若想要拿人,去找我爹把宗门门规改了再说。”

说罢,他再也看不下去宋持怀跟魏云深你侬我侬的模样,凌微转身就走,反倒是刚才还跟他据理力争的宋持怀一下泄了气。

他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摩挲着空了的白色瓷杯的边缘,皱眉看向魏云深,似乎在斟酌用词:“凌微师叔他……”

“他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一连喝了三杯水,魏云深喉咙好受不少,只是胸口上的上还没好全,他伤得实在重,连像这样轻声讲两句话都会牵扯到伤口。

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同门,魏云深没指望宋持怀会真的为了自己得罪凌微。且不说昨日对方偏袒维护凌微的画面还记忆犹新,就说凌微还有一层宫主独子这样的身份,宋持怀也不会轻易开罪他。

他能为了自己跟凌微吵成这样,魏云深已经很意外了。

他咳了两声,胸膛处立马传来近乎撕裂的疼痛。魏云深不敢再乱动,他安静躺好,不放心地看着床边的人,明明才刚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开口却是:

“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感觉云深惨惨,真的惨惨

持怀:你侬我侬?我跟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云深:……

只能说师叔慧眼,这么久以后的事都被你给看出来了(羞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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