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一支烟,路菲眼睛眯缝起来。许是太久没有和男人相处,尴尬的场景上手段方可搪塞。
感觉伤口不十分疼了。烟的麻痹作用恐怕不是重点,而是有“第一次见面”不陌生的人陪着。
秋凉时节,依稀可闻气势减弱的蝉鸣蛙叫。越是心绪烦乱的时候,越是鼓噪得撕肝裂肺。
说好站一会儿就走,所以在接下来的有限时间里,话题自然而然跳出业务范围,难得了解一下彼此。
“多久来一次北京?”
“说不准,半个月或者更短一些,要看我女儿的具体情况,也看这边有没有特殊的由头。”
“女儿多大了?”
“小学三年级。”
询问他女儿多大时,路菲故意装作镇静。一是从对方面相看不出来,二是没想到拖家带口的身份居然有胆初次见面公开挑逗并且知道自己同样是已婚。
不过转念一想,搞合作谈生意嘛,总要有缺口才能打开局面,太完美了反而不知道从何下手。
“明天回去吗?要不要陪女儿?”
“本来应该回去的。但我改主意了想再耽搁一天,总觉得有些事还没做完……”
说好明天有烟陪着就行,此时她不知道怎么接续话题。隐约觉得,他所说的事情除了工作还有其他。
停了一会儿,廖红又掏出一整盒烟,神情自然塞进路菲包里,顺嘴问她:“你明天做什么?”
明天,路菲约好和老爸一起去姨妈家商谈遗留的房产问题。那边一大摊子棘手的事,即使说了对方也听不懂,就简要描述一下。
“要不要我当司机?”廖红主动请缨。路菲笑着婉拒听出他想见面的画外音。
廖红觉得,当初承诺只帮忙不见面是真的明智,如今看来,只要有机会接近,便有些情难自禁。
嘴上说着假想的女儿,以及并不存在的婚姻,内心无论如何压抑不了想和她一直待下去的冲动。
无奈,路菲终于说:“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廖红佯装用手机看时间,瞟一眼李重半小时前发来的短信:“老板,警报解除!可以回家啦。”
是夜久久难眠,入睡竟然深沉。
困扰路菲数月的失眠,实现了久违的破局。这一日,太多细节闯入心扉,总觉得与此人相识很久。
第二天醒来,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手里握着酒店房间和手机号码两个联络渠道,但是一个也没有启用。不是不惦记这个人。他太特别了!
可又莫名觉得,不需要采取任何主动,接下来,也肯定有一段被刻意续写的悠长时光。
路菲没有透露次日地址,缸瓦胡同是李重告诉老板的。廖红一早就在附近停车场候着,想第一时间带路菲去医院换药,然后无论去哪儿,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行。平生第一次听从别人安排。
廖红开着的红色路虎,这一日终于入了路菲的眼,她说话也比前一日松弛了许多:“廖总,您说是不是巧合,我也有一辆同样的车。”
“女孩子开路虎可不多。”
“那是别人的。”
廖红侧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心疼,但什么也没说,只柔声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默默照做,路菲神情略显恍惚。
“我们去哪儿?”廖红的发问把她拽回正轨意识到他对北京不太熟,于是建议:“去南城吧……”
“南城?”
“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之前承接过不少活动规模可大可小带您过去看一看……”路菲说的是灵犀温泉。
这一点,廖红没想到。
此时已经来不及和温泉方面打招呼。一旦两个人比肩而入,他的真实身份将立即曝光。短暂纠结后,廖红决定顺从她的安排但又不能完全照办。
途中气氛偶尔冷场,廖红出其不意:“你表哥喜欢你。”
“净瞎说,人家结婚了。”
“这跟结不结婚没关系。”
“你怎么总是这套逻辑?”
“了解男人吗?”
“你把我的逻辑弄乱了,这确实跟结不结婚没关系,他是我表哥诶!”
“还是没什么关系。”
对于表哥喜欢自己,路菲当然不意外。只是觉得这客户有意思,拢共见了没两次微妙的关系都能一眼定乾坤。
“你对这种事好像特别敏感。”
“我一眼喜欢上的女孩,一定是别人千万眼看不够的类型……”廖红这句话的直白程度已经突破了她以为与客户之间的关系界限。
照说应该恼了却按捺下来。“你这是自信呢?还是为了让我自信?”
“难道你有不自信的时候……”
“……”路菲不说话了。她当然有不自信的时候。聊着聊着有些困了,歪在副驾驶座椅上眯着,醒来时车上计时指向下午三点半。
中午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通常工作日开往南城,到达灵犀温泉顶多一个小时。
她慌忙立直身子。身上盖的一件衣服顺着起来的动作掉在腿上。她看见廖红坐在驾驶席上刷手机,见她醒了拧开一瓶水递过来。路菲喝了两口,梳理头发问他:“到哪儿了?”
廖红扭亮了车灯。周围的拥塞让她感觉到车子停在库里,车灯照亮的前方正是熟悉的南城小别墅。
“去南城”的突然提议让两个人见面的进程大大提速。经过内心短暂的博弈,廖红认为,与其被动揭穿身份,不如主动坦白真相。
之前廖红劝夏平不要自投罗网。本来置换广告费就是徐静波自作孽不可活。冯院确实在中间牵了线,可是最后怎么选还要看当事者。
夏平则觉得冯院被自己误导了。其实不接这单古董生意,广媒和英国艺术学院的合作也是板上钉钉,冯院为了受之无愧才出面搭桥。
夏小叶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夏平给学校捐了不少钱。校方作为回馈主动提出与国内知名院校交流的意向。许多广媒学生到这里深造都是吃了这个便宜。春雨就是最早的受益者。
可是后来廖红发现,鼓动夏平将自己豁出去的,还不只是这份良心,而是另有一层隐情。
前段时间夏平回了趟英国。曾经夏小叶把路菲委托的头发交予他,他明显十分抗拒让她暂且保管。这次回去,却专程找夏小叶要回来。
“鉴定结果怎样?”廖红问夏小叶。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看他失魂落魄的想必结果不是想要的吧?我爸现在回国了,您在那边盯着点儿,别出什么事了……”
廖红关在办公室少说一个星期。40多岁的年纪没正式谈过恋爱,他并不觉得自己活的惨。想想夏平这些年经历真是被命格死死圈住毫无回手之力。他想要自己的孩子结果这么难。作为多年的挚交,尽管他们总是不期然爱上同一个女人,但他仍然希望小早是夏平的亲生骨肉。
有些事无力回天,有些事命中注定。
他要见路菲,必须见到她,没有理由躲闪。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知道,拥有这个女人的难度有多大。如果女儿确定婚内所生,以她的性情,还能挥洒选择余生的自由吗?
当年,南城小别墅是生意上一场赌注。最终夏平赢下那一单,出于信任这栋处于廖红名下的别墅始终没有过户。他们认为只要交情在信誉在,什么时候过户不是问题。
现在,bug就是出口。
原本不缺这一处房产。但是,有件事让廖红很恼火。路菲回国领学院奖那一年,夏平也让白换礼把春雨从英国带回来安置在这里假扮栾洋。
表面上为让她死心,局外人看来就是自私自利。那时候他就想收回赌注,又犹豫为了一个女人,撕毁男人之间的协议,值不值得?
这一次,夏平延续一贯的自暴自弃,有话不明说甚至自编自导加戏,廖红便有些忍无可忍。所有权在握,廖红想让路菲重新住回这里。
这两年南城高速修成了往返杂志社仅需40分钟在诺大的京城乃上佳选择。这里有她精心布置的痕迹,也有她曾经的心有所属。未来理应从这里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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