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小单间,季因有种阔别已久的恍惚感。
门口的那只锁被人撬开,里面早已被洗劫一空。但季因本来就很贫穷,里面根本搜刮不出什么东西,所以这些人应该是很失望的走了。
他抱着面条进去,面条回到熟悉的地方,拱着湿润的鼻头到处左闻闻右闻闻,然后晃着尾巴回到他身旁坐着看他打扫卫生。
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被人用小刀划烂了,里面的棉花跑得到处都是,季因把棉捡起来塞回被子里,从柜子底下摸出针线,自己一点一点歪歪扭扭的缝补回去。
补好被子他趁太阳还在,挂在外面晾晒,然后开始着手把地上各种脏乱的脚印擦掉,不知道谁的鞋底带了乌黑的胶泥,他擦了很久还是擦不掉,只能翻着柜子看还有没有一些没被洗劫的工具,最后他摸出一把小铲子,铲尖尖对着地上的胶泥一点一点的慢慢铲除。
这活儿很磨人,季因低着头许久,面条忽然凑过来舔他的脸:“呜...呜。”
脸上很痒,季因笑了下:“别闹,我待会儿再陪你玩儿。”但面条还是过来舔,季因下意识伸手一摸,忽然摸到了自己满脸的水,他愣了一下。
还真是......窝囊又狼狈。
其实没什么好委屈的,褚晋文从来没有给他承诺过什么,很多东西都是他在单方面妄想罢了。是他拖得太久,明知而不制止,让自己的贪念燃烧壮大,以至养肥了胆子敢去肖想一些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今落到这个田地,只是活该罢了。
等那点儿没用的水流个干净,季因也把房间卫生搞好了,他将被子收回来,决定要给自己换一把锁。在这里住了两天,他也终于能止住自己一从训练场上回来就不自觉走向褚晋文住处的脚步,硬生生换个方向,往自己的小单间而去。
他照样接任务,出任务,偶尔有空了就在季渺渺工作时间去照顾亓婉莹,他很少和亓婉莹交谈,哪怕她主动和他说话,他也不敢随便应去她的话了,就这么一直干坐着等到晚上季渺渺回来,他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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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渺渺又被安排在晚上值班。
她还有半个小时就能交班了,于是决定再次上楼走一圈。
一楼吵闹,二楼安静,三楼死寂。三楼其实病人不算多,不算上另外一边关押问题病人的那一半的话,这里的病人大多都和基地管理层有那么些关系,因为这里的环境是最好的。
季渺渺想起亓婉莹每次只能在一楼里治疗,治疗完之后就会马上被护士们催促着离开,因为要空出床位接收其它的病人,而三楼就不会有这种手忙脚乱的情况出现。
她经过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房间时,下意识侧目看了一眼,看见方汀兰一个人在里面拨弄一个盆栽,那是褚晋文怕他在病房里待着无聊时送给他的多肉植物,这人恰巧在这时也抬起了头。
......
季渺渺进门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季因看她即将撞到桌角,便伸手挡了一下。
跟季因对坐一天的亓婉莹也适时出声:“渺渺。”
“哎。”季渺渺回神,替她掖了掖腿上的毯子:“妈今天怎么样?”她问褚晋文。
“挺安静的,没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那就好。”
“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医疗部发生了什么,怎么魂不守舍的。”
“倒也没有,”季渺渺挠了挠头,“就是,哎,说了你估计也不明白,我今天给明心姐送了抑制贴,她跟我说自己不想跟褚先生结婚,但是褚少将对她有恩,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我想帮她。”
季因闻到了她身上的浅淡梅子香气,有些迟疑:“你和明心——”
季渺渺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连忙否认:“哥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我......”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些羞赫,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我也不会去妄想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她很优秀,跟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只是想帮帮她而已。”
这句话无意间刺中季因的心脏,让他再也坐不下去了,匆匆起身道:“既然渺渺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有空的时候再过来看看妈,再见。”
季渺渺还想挽留,对方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她摸了摸头发喃喃自语:“跑这么急做什么......”
季因一路快步回到自己的小单间里,冲进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澡,冰凉的水温让他脑子清醒了点,不由苦笑着自嘲自己反应过度的敏感和自尊心。
洗完澡出来看见面条正坐在门口,一张毛毛脸上似乎盛满了担心,季因惊异于能在一只动物的脸上看出如此生动的表情,结果转头一看原来是面条的狗碗已经空了,把它愁得狗脸都皱在一起了。
季因默默把自己储存的风干肉条倒进碗里,摸摸它的狗脑袋,“吃吧,吃完了我去外面给你猎新鲜的兔肉。”
面条:“呜~”
新鲜的兔肉不好找,面条饭量大,长得也快,等它成长到差不多将近成年狼的体形时,季因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褚晋文说过话了,平时在路上的偶遇已经让他们成为在陌生人之上,在朋友之下的点头之交,然后再互相匆匆擦肩而过。
褚晋文总是很忙,比他忙得多了,虽然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什么,但是季因知道他每天都在和很多人打交道。碰见不是常事,就目前他们这样的状态就很好。
季因也不会因为过近的距离去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他觉得自己或许已经可以坦然的放下了。
当天晚上入睡后半夜被人压醒,起初他以为是面条在捣乱,于是睡眼朦胧的推了推,咕哝道:“面条,你别闹。”
两秒后他豁然睁开眼睛掀起被子,压在身上的人被他用被子裹住上身并一脚踹在了地上,扑通一声巨响,季因的枪口黑洞洞的指在了来人的脑袋上。
这是个男人,身量不小,很强壮。
季因掀开被子,看见底下露出了银发那张欠揍的脸。
银发脸上有血,随着被子的掀开,更大片的血迹渐渐从他的衣服里蔓延开来,季因暗骂一声把他放平,用手电照了照他的瞳孔。
还能收缩,不错。
季因解开他的上衣,发现这人的腹部中了一枪,诡异的是他怎么在这种状态下,能做到无声无息,在不惊醒自己的前提下潜入进来的?而且一爬上床后就立马人事不知,季因简直不知道是该警惕他的危险性,还是该吐槽他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信任了。
银发也不怕自己就这么将他扔在地上自生自灭。
虽然季因这么想,但他还是撩起了银发穿在里面的内衬去查看伤口,手腕忽然被一把抓住,只见银发睁开一只眼睛,额头青筋突起:“别去医疗部!”
季因想了想,只能去取了自己的医药箱,拿出匕首和抽烟用的打火机:“好吧。”
他把刀烧热,对着伤口比了有一会儿,弯腰冲银发耳边低语:“还醒着吗?要是不去医疗部,那就只能我在这里给你把子弹取出来了,没麻药,你要自己忍着点儿。”
银发的眼皮掀了掀,示意自己还活着,动手吧。
面条在一旁好奇的左看右看,血肉的味道让它流出一点口水,但它矜持的让开了一点。
“对了,还有,不要乱动。”季因说完往银发嘴里塞了一块布,然后利落的下刀。
银发的瞬间眼睛大睁,疼出一声冗长的,沉闷在喉咙里的惨叫,季因用手肘捅了捅面条,面条便跟着嗷呜嗷呜的叫起来,掩盖了银发的声音。
附近人最近都知道他家里养了只狼,不敢再随意撬开锁头进他家里0元购了。
等子弹取出来,时间其实没过去多久,季因鼻尖蒙上一层薄汗,地上的银发已经大汗淋漓,他快速的止血,缝合,上药,包扎,整个动作流程熟练又迅速,最后给银发喂了抗生素,这事儿就终于结束了。
他欠银发一条命,现在终于还给了他。
完事后将手洗净,季因蹲着对地上的人道:“你现在不宜移动,就在地上躺着吧,”
地上铺着外套,银发自己挪动挪动将脑袋微微靠在了墙上,白着嘴唇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做医生的天赋。”
“没有天赋,”季因躺回床上:“熟能生巧罢了,毕竟活下来这种事只能指望自己,不能指望别人,不是吗?”
银发微笑:“你说得对,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我们现在算两清了,你不欠我。”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受伤?还大半夜跑来你这里不去医疗部?”
季因打了个瞌睡:“为什么要好奇,我不在乎,”他半合着眼皮:“只要你别牵连到我和我的家人,明天一早你就走。”
银发啧了一声:“真无情。”
季因冷漠脸。
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质量,能影响他的人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不要他了,银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块会动会说话的猪肉,虽然这块猪肉偶尔有点攻击性。
睁眼即是天亮,季因从床上爬起来,看见银发瘫在地上在拆他的烟,拆了也不抽,他就是贱得慌,想找点事儿干,见季因望过来还冲他挑眉:“抽吗帅哥?我给你点火。”
季因冷着脸:“我抽你。”
银发张开身体:“那就来吧,请不要因为我受了伤而怜惜我。”
季因真想从他脸上碾过去,等自己刷完牙出来,银发又在地上哼哼:“好冷,身体冻僵了,希望能有一双温暖的手可以帮我换药。”
季因撸起袖子:“一双温暖的手把你扇出去要不要?”
银发为难:“一上来还是不要玩那么刺激的了吧?我们可以循序渐进的。”
季因简直拿他的厚脸皮没有办法,乱世前他自认一向是个五讲四美好青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现在却能轻易给银发堵得说不出话来。
换药的时候银发没吭声,季因以为他在忍疼,说实话他也不是那种会因为私仇而故意折磨别人的性子,见状便不由放轻了动作,然而等他换完药,却发现银发身上某个部位正因为晨起而昂扬着,精神抖擞的和他打着招呼。
季因:“......”
瘫地上的银发被他硬拽起来拿扫把打了出去。
砰,大门用力合上,还差点把银发那颗华而不实的骚脑袋夹出尿来。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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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夜入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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