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陶居然和何啸被赶出去玩耍,何啸一再纠正他们已经是大人了,出门也不会去“玩耍”,何奶奶还是坚持这个说法,嘱咐他们不要往河边走、不要招惹路边的小猫小狗,遇到坏人赶紧跑。
何啸挥舞了一下拳头:“咱这块头,谁跑还不一定呢!”
他们迎着秋日的阳光走在大街上,两侧的树木刷刷摇荡,落叶都被扫到绿化带上,偶尔也被吹回街上,一阵一阵地翻滚。
何啸扭扭脖子甩手甩脚,张开胳膊喟叹:“还是秋天舒服啊!一年之中应该有三个秋天!”
陶居然笑笑:“那种地的叔叔伯伯得多辛苦啊!”
“丰收嘛,再辛苦也值得!你看那些有钱人不也是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辛苦……”
“要我说啊,还是咱们最苦,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分还是那么低哈哈……”两人相视一笑,都透着点儿认命的意思。
何啸拍拍他的肩膀:“我以后当个厨子算了,然然你可加油啊!”
“我尽量吧……”他干巴巴地说,唉——好辛苦的青春,人生会一直艰难下去吗?
何啸有感而发:“青春真是无聊透顶!”想做的事不能做,能做的事做不到。
“或许以后更无聊呢?”陶居然说着,被阳光刺得有些恍惚,朦胧的秋光里,他想到那天金色的夕阳……像靖如风这样的人,他的人生——哪怕是在不会说话的婴儿时期也不会无聊吧?他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一个酷酷的婴儿?
“……然然!”
“……哈?”
“你想什么这么出神?叫你好几声了。”
“没想什么……我们去哪儿?”
“去买外套,走啦!”
男生买东西并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直奔目的地,试好了就结账。何啸借口胳膊疼懒得试衣服,让陶居然试穿了好几款,看满意了就让服务员包起来。等出了商场陶居然看他提了两件说什么也要去退:“我不缺衣服……”
“买一送一呢!”
“那换大一码吧,你穿着会小。”
“断码了,你能穿就行了!”
“可是——”
“别可是啦!”何啸把陶居然抵在墙上:“买都买了,你要是不喜欢就去退吧!去呀去呀……”
陶居然贴在墙上,像一只局促的壁虎,退货这种事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只是想想就迈不开腿。
何啸狡猾地说:“既然退不了,老老实实穿上!”他拿出外套,顺手撤掉吊牌套在他身上:“胳膊张开——嗯嗯不错!盘亮条顺!”他一会儿远看一会儿近看,最后揉揉他微卷的头发,把人揉得通红再一把搂住,携着往前走。
“放开我——阿啸,阿啸!”
“不放!万一有人见色起意把你拐跑怎么办?!”
两人拉拉扯扯打闹着,忽然在路口与两辆重型摩托相遇。黑色的摩托车线条优美、科技感十足,一眼看去就知道价值不菲,车上的两个男生高大帅气,好像注视他们很久了。
何啸看这个有点眼熟,看那个也有点眼熟,思索间听见自个儿发小喊着:“靖如风……”那声音轻飘飘的,是他一惯的柔软语气,只是这个名字从稿纸上漂浮出来,听在耳朵里,突然具备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意义。
电光火石之间,何啸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陶居然——他规矩地站好了,望着对面的人,拘谨、羞怯……都是他寻常的样子,可他眼睛里分明充满别样的鲜活的情绪。何啸下意识地怀疑自己理解错了,可又不得不承认,此刻他的神情仿佛在暗暗诉说:遇见你我很高兴。
这样的高兴何啸也曾经短暂地经历过,然而此刻他震惊于自己的发现,在怀疑、震惊、怀疑中反复横跳。
“陶居然。”靖如风还是那副冷酷的外表,一身黑色的骑行服突显出精瘦结实的身材,两条长腿横在摩托上。他居高临下地望过来,陶居然的心颤啊颤。
何啸认出他来,上回灯影交错,他没能看清靖如风的长相,完全不知道他是这么个性格和外表都如此突出的人。
“这是何啸,你们上次见过。”陶居然介绍道,整理了下衣服。
靖如风朝何啸点点头,何啸立刻笑道:“上回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靖如风道:“我们先走了。”
“好的好的……”何啸目送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转头看见陶居然还望着路口出神。
他心乱如麻,面上镇定,不经意地说:“这种摩托噪音也太大了,挺扰民的。”
“是吗?不过这里不是居民区,大卡车压路的声音更大。”
“那也是从居民区开出来的!”
“速度快的话很吵,速度慢就没关系吧?我看他们开得也不快。”
“……买这种摩托的人会只开慢车吗?那还不如我的小电驴!”
“呃……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扰民。”
何啸心念几转,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捏住他的脸:“你啊,不要这么傻乎乎的,容易被骗。”
“阿哨你酷爱放开哇……”
“不放了,这世界太危险,我得把你看紧了!你看那么大的摩托车,多吓人呐!”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种摩托吗?你还说骑上去很帅!”
“现在不喜欢了,太影响别人了。我喜欢文明一点的,小电驴就刚刚好!”
“好吧……”
这对发小说说笑笑相伴回家,另一对一路飞驰停在海边,靠在马路护栏上喝罐装啤酒。这条公路刚通不久,没多少车,海风劲爽,就是啤酒不冰了。
宁启风没滋没味干了一口,好奇道:“你怎么认识何啸?”
“偶然认识的。”
“他旁边的是陶居然?”
“嗯,他是我前桌。”
宁启风忽然啧了一声,靖如风问:“怎么了?”
“没,就是听说过一些事……”
“什么事?”
“具体的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闹得挺大的,还开除了一个学生……一中二十多年就出了这么一个被开除的,理由是打架斗殴,跟他打架的就是何啸,好像还是何啸先动的手。”
“为什么打架?”
宁启风不料他对这事感兴趣,努力回忆了一下:“是因为陶居然吧?那个男的叫什么不记得了……说是天天欺负他,行为恶劣,何啸就打到三楼去了。我当时正好路过,满地是血,老师们劝不住,还是保安上来才拉住的。那男生伤得有点重,他家里来讨说法……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开除了。”
靖如风手搭在栏杆上,海上隆起岛屿如同一头巨大的鲸鱼。
宁启风接着说:“何啸跟咱们还有点渊源,他爸你小时候见过,以前是片警,有一段时间在海军大院那边巡逻,咱两每次逃课都被他逮住送回幼儿园……有印象吗?”
靖如风摇摇头,宁启风笑道:“逮了三回,最后一回找到咱们挖的那个洞,当着我俩的面给灌上水泥了!我爷爷还送了面锦旗呢,写的是‘抓娃能手,替爷分忧’哈哈!”
“这你都记得?”
“我记性好。”宁启风伸手感受海风流畅的吹拂,忽然唏嘘:“也是可怜人,前两年出车祸瘫痪了,而且我听说何啸的妈妈也不健康,好像精神上有点问题……”
靖如风很久没有说话,把啤酒罐捏扁投进远处的垃圾桶,“明早跟我去爬山?”
“别——你爬野山爬惯了,我可不成!明天疗养院那边有活动,我爷爷说了不去不给零花钱!靖爷爷没说让你去?”
“说了,我去。”
“那敢情好!啊——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听他们的故事会了!你不知道,讲了十几年,越来越离谱了,去年都有手撕鲨鱼的情节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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