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驰军梗着脖子,也不犹豫,“好,如果我输了我上门向他赔罪。”
上一轮时间正好结束,小屋里的士兵跑出来,一个个捂着嘴跑到草丛边狂吐。旁边的救护人员一溜烟的上去检查各个的身体状况,确认没有大碍才退回救护车旁。
宋洋早就想看孟驰军出糗了,在一边激动的这会才插上话,“我们来统计成绩,你两直接去比吧。”
袁朗依然是掌控大局的姿态,“行,我也不想耽误他们训练,早开始早结束。”
“开始吧。”
“等等,我们两比的话这屋里的干扰值是不是要上一上了。”
“你来决定,调到你拿手的强度就行。”
孟驰军很是自信,不想自己胜之不武,“这多不公平,直接按最高来。”
袁朗倒是面无表情,心中更是没有一点波澜,“可以。”
邢铁心可是要吓坏了,连忙上来劝,“袁朗你又不是二十几岁大小伙,怎么这么孩子气?而且你都快两天没好好休息了,调最高你受得了吗?”
“我不也就三十出头吗,怎么被你说的好像七八十了,放心吧没事。”
陆远一向比较理智,“里面有警铃,要是实在受不了就拉铃,我们把干扰关了。
“谢了兄弟。”
眼前逼仄的小屋里除了唯一的门,没有其他任何出口,每间屋子的墙壁上连通着管道,那是释放信息素的地方,房间的四周放有显示屏,上面会播放不同的地理位置,他们需要靠这些零散的地理位置拼凑出准确的敌方分布图,并且给出合理的作战方式。
操作人员将数值调到了最高。
两个人都穿好了负重装备,准备开始比赛,现下成了全场的焦点。
袁朗几步迈进房间,唯一的出口自动关上。
房顶的灯微微亮着,管道口开始释放干扰信息素,它会在一分钟内达到最高浓度。
袁朗习惯性的放慢呼吸,仔细的观察每一个显示屏上的提示,这些提示中存在虚假信息,需要训练人员的记忆与判断能力。
三十秒过去,室内信息素浓度已经达到了正常训练水平,袁朗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信息素无形的压迫,原本疲惫的身体变得更加脆弱。
又一个三十秒……
房间内的信息素达到最高浓度。
邢铁心在监视器上观察着袁朗的状态,他还是担心袁朗这个冲动的决定。
监视器里的人没什么异样,依旧在低头寻找线索。
宋洋有些后悔了,“这么高数值的信息素,十分钟内能完成吗?”
陆远抱着手臂,“十分钟…在里面待五分钟都够呛,”语气有些埋怨,“你刚刚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你比。”
“我,我也没想到他们两个玩这么大啊,只想着让袁朗好好虐他一把的,谁让他这么嚣张。”
“好啦,老三这次是一定要比的,还说自己不是孩子气呢,每次遇到三多的事都这么冲动。”邢铁心看向亮晃晃的屏幕,“我们观察仔细点就行,发现不对劲就把他接出来。”
宋洋:“嗯。”
路远点点头。
袁朗还是一如既往,看不出来任何异常。可是另一边的孟驰军就不一样了,屏幕里显示着他正跪在地上,一只手正撑着地板,强迫自己画着地图,似乎是已经记下了片段线索。
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不管是对于房间里面的两人,还是对于外面的三人,这五分钟都非常漫长。
袁朗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身上还冒着冷汗,信息素的压制像是要把他按在地上,全身犹如有千斤重的东西压着,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来。
他紧紧咬着牙,喉结滚了滚,他已经分不清那是口水还是鲜血。
袁朗拖着身体来到最后一块显示屏,上面快速滚动播放的画面让他有些凌乱,只觉得自己眼前慢慢模糊起来,看不清楚屏幕上的数字。
吴哲忍不住上来看监视器,他一向实话实说,“这跟受刑有什么区别,高浓度的压制信息素会对人造成伤害的,甚至会影响到腺体,他们——”
陆远搭上他的肩膀,安慰着,“吴哲,你要相信你的队长。”
吴哲无可奈何,“……快结束吧!”
真是一场闹剧。
齐桓也拍拍他的背,“相信他吧,我们除了相信也不能做什么。”
突然,“咚——”的一声,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那是孟驰军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邢铁心:“可能是没站稳,摔了一跤。”
宋洋有些忍不住笑,“哎,他怎么还不爬起来,不会是晕了吧?”
“没晕,动了动了。”
孟驰军爬起来了,他记下了最后一笔,迈着紊乱的步子跑出了房间。
几十秒之后,袁朗也出来了。
两个人的“试卷”送到邢铁心手里。
最后综合打分袁朗更胜一筹。
袁朗赢了。
孟驰军还是不死心,“我…我想看看他的图纸。”
宋洋阴阳怪气着,没给他好脸色,“怎么,你还觉得我们偏袒自己人啊。”
陆远:“给你。”
“……”
孟驰军攥着那张纸看了好久,才松了手,释怀了般,“还是技不如人。”
“你输了。”袁朗缓缓地说。
孟驰军捂着额头,强烈的不适感让他想吐,“我知道,我会向他道歉的。”
在这场超越生理极限的比赛中,袁朗虽然是胜利的那一方,但也没有多光彩。两只眼睛泛着红色,严重的像是在滴血,作战图绘制完成后还吐了一口血,嘴角挂着血迹,手掌心也被指甲掐出了好几个血印,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他步伐有些踉跄,齐桓和吴哲上来扶着他,“队长,小心点。”
“我没事,你们回去训练吧,让邢队送我回去就成,确实有点累了。”
孟驰军伸了伸手,眼神闪过一丝愧疚,“这有护士,在这包扎吧。”
吴哲撇了他一眼,“不用。”
败者的脸色很难看,他踢了下眼前的杂草,转身走了。
天边的夕阳灿烂,抬眼望去,还能看见几只南飞的候鸟。
许三多在书桌前抱着书,正看的认真,残阳洒落在他身上,倒像个文艺青年,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房门突然被敲响,许三多愣了一下,赶忙把书放到旁边,收拾了一下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上前开了门。
“队……”脸上的笑脸收住了,“孟教官,是你啊。”
敲门的的人竟然是孟驰军,许三多有些意外。
来访的人直入主题,“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上午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我很抱歉,”孟驰军朝他鞠了一躬,“对不起。”
许三多哪里受得了这种架势,面对孟驰军突如其来的道歉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没事了,其实,其实没什么……用不着道歉的。”
许三多因为自己的结巴叹了口气,“你先进来吧。”
屋外的人顿了下,“好。”
孟驰军踏进房门的那一刻,许三多有一瞬间感觉天黑了,强壮高大的身体遮住了亮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先坐吧。”许三多转身去找杯子,但书桌上只有自己的茶杯,“我,我给你倒点水?”
“不用了,我不渴。”
“哦,那我就不倒水了。”
孟驰军有些疑惑,抬头问他,“你,你不讨厌我吗?”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我对你说了那些话……”孟驰军忽然难为情起来,“你…还让我进屋,我以为你会把我臭骂一顿,不接受我的道歉。”
许三多坐在床上,两手撑着床沿,“我当时确实很生气,但是更多的是气我自己,我不想丢队长还有A大队的脸,也不想拖大家的后腿。”
“你和你队长还真是……一个不想给队里丢脸,挑战了高强度的训练,一个是嫌我骂的太过找我比赛就为了一个道歉。”
“什么?”许三多站了起来,“队长,队长找你比赛……道歉?”
“嗯,他来找比赛,赢了的话需要我向你道歉。”
许三多一下就懵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多想一想感觉脑袋都要炸了,“哦…我,我知道了。”
孟驰军久违的笑了笑,“那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好好相处吧,我不会再对你们说那样的话了。”
“天也快黑了,我就先走了。”
许三多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嗯。”
他坐回椅子上想继续看书,可那些文字却一点都看不进去。
不出意外,许三多这回又要失眠了。
晚上,A大队三中队长宿舍的门被敲响,袁朗不耐烦的说了一声,“进。”
他知道来的人孟驰军。
孟驰军开门就进,熟络的不像第一次来。
一开门发现袁朗坐在床上,眼睛上裹着纱布,两只手也被包扎的像熊掌。
孟驰军有些意外,“这么严重?”
袁朗叹了口气,仿佛很是无奈,“果然包的很吓人。”
“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袁朗有些生无可恋,“我很好,心情很愉快,只是包扎吓人而已。”
“那干嘛包成这样啊,我以为,我以为你……”
袁朗朝向他,虽然看不见眼睛,但依旧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种嫌弃的眼神,“以为我受了什么重伤啊,行了啊,瞧不起谁呢,找我干嘛?”
孟驰军一时间泄了气,“我,我想知道我为什么赢不了你,你是一名优秀的教官,我想你知道我的问题在哪,我会虚心听教的。”
袁朗深深的叹了口气,“因为你心不够静,你太在意自己成绩了,信息素耐受训练最讲究的就是心态,这么多年你还没明白吗?”
“你这悟性真够差的。”
“我今天和你比,是为了我的战友,我不希望我的战友在你这受委屈。”
“他们可以接受你各种各样的训练,但是不能接受你对他们的不尊重。”
孟驰军反驳道:“我没有不尊重他。”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袁朗揉了揉太阳穴,“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提起。”
“我只是想的得到你的认可。”
袁朗轻轻侧过头,有些不可思议,“我的认可?你为什么要得到我的认可,莫名其妙。”
“因为三年前你赢了我,我一来这里就是第一,可你来训练之后,我就输了,永远成不了第一。”
“你太幼稚了……三年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像这样的人,如果去老A,第一轮就会被我筛下来。”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袁朗说话言简意赅,也最戳人痛处,“凭我赢了你,两次。”
“做为军人,脑子里不应该只有所谓的成绩,还需要有耐心。”
“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当兵是为了满足你那可笑的虚荣心,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没资格做一个军人。”
袁朗总能一针见血,“而且你刚刚才说,会虚心听教,你甚至连这一点都没做到。”
“我……”孟驰军低下了头,“我记下了,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你自己好好去想想吧,大晚上的,我不喜欢有人打扰。”
“那我先走了。”
“把门关好。”
“知道了。”
不多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房间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下子,好几个人挤了进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袁朗是真的有些烦了,“你们能不能安静会啊?”
吴哲抬手示意,“哦对对对,队长现在裹着纱布看不见,听觉会灵敏些,我们还是小声点吧。”
“我手上也就擦破点皮,你们至于给我包成熊掌吗,还有这眼睛,我现在是发现了,没眼睛我还真活不下去。”
宋洋站出来,拍着胸脯,“我可是队里救护第一诶,别质疑我的手法昂。”
“行,几天能好呀?”
“明天估计就差不多了,可以拆纱布了。”宋洋配着药,“要不要把许三多叫来啊,让他看看他的好队长为了自己伤成这样?”
“你包的这么吓人,别告诉他了。”袁朗想了一会,又补充道:“你们能不能回自己宿舍去,留一个人就行,闹哄哄的真受不了。”
“你说你这人,来照顾你还要挑三拣四的,还嫌弃人,”宋洋总能想到鬼点子,“你自己随便指一个,指到谁谁留下。”
袁朗真想把纱布拆下来,让宋洋看看自己的白眼。
他随手一指,留下的人是齐桓。
宋洋拍了拍齐桓的胳膊,“哎呦,不愧是你相处了八年的副手啊,行了,大硕士我俩麻溜的离开吧。”
两个话唠走后,房间里确实安静了一会。
齐桓在一旁酝酿半天,“队长,其实那种训话在部队里也很常见,我们当时训南瓜的时候骂的也难听……”
“别说这个了,”袁朗显然不想听,“现在是就事论事,我就受不了他这副德行。
“如果被训的人不是许三多,你还会这样生气吗?”
袁朗沉默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齐桓,你可真会问。”
“这样会不会很累?”
“不会,我反而很享受,看着许三多一步步的接受我的好意,慢慢依赖我,这很幸福齐桓。”
“哪怕没有回应吗?”
“他在我身边就行,回应不回应的不重要。”袁朗偏过头,“你今天话倒是很多。”
“是吗,也是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更有人气儿了。”
“没人气儿可不就是死人了吗。”
齐桓笑了,“不过啊,你今天确实挺帅的,真不告诉三多啊?”
“唉,别说了,你们就别操心了啊。”
“行,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吧。”
袁朗嘴角挂着笑,“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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