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暗,谭梦打开小夜灯,躺在狭窄的宿舍床上,明明很累,却睡不着,因为一闭上眼,车里那双带着熟悉感的眼睛就会出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仅仅通过一双眼睛就认出了他,尽管她和这位钟先生,在此之前,仅有一面之缘。
那他呢?
今晚,他也看见她了吗?
他还记得她吗?
算了,还是别记得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挺尴尬的。
“对了!”她在心里惊呼,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在室友匀长的呼吸声中,蹑手蹑脚拉开床帘下床,打开白天背的书包,在昏暗中摸索了好久,才找到那张名片。
她回到床上,盘腿坐着,研究起名片。遗憾的是,私人名片上,除了姓名和电话,再没有别的信息。她只能在各大平台上的搜索郑永霖,终于在华远科技公司多年前的一篇报道中看到了郑永霖的名字。
谭梦点开词条,一字一句地读,忽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敏锐。
那是一张隔得很远拍摄的照片,照片中,入镜的人很多,但她要寻找的钟先生显然是超群的那个。
他穿着黑色紧身半高领毛衣,坐在主桌,毛衣的袖子被随意地上撩,露出三分之二的小臂,通过他隐隐绰绰的侧脸,谭梦看得出他在笑。
可报道中并未提及钟姓人名,她保存了照片,进行图片识人,屏幕上显示识别失败,她叹了口气,抱着机器猫公仔躺下去。
黑暗中,她静静躺着,听见室友的挂钟走动的声音。
“算了,再查一下吧。”她很小声地对自己说。
她翻身侧躺,拿起枕边的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再次输入华远科技,漫无目的地点开了一堆词条后,她茅塞顿开:普通的管理层精英,出于多方面的考量,可能会选择百万级别的代步车,但很难买得起市值过亿的豪宅,除非这个钟先生,本身就不简单。
通过排查,她确认了这家公司的绝对控股人不姓钟,接着她又锁定了两个钟姓股东的名字,经验证,前一个不是,只剩最后一个了,她几乎屏息,用细微颤动的右手食指点开。
不是。
不是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灭了?
是期待吗?她自己也搞不太懂。
她的食指快速地滑动手机屏幕,短视频一条一条从她眼前闪过,她瘪瘪嘴,将手机反扣在自己的锁骨下方,不一会儿,她又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点进相册,再次点开了那张照片,不得不说,黑色半高领毛衣真的很显身材,他的肩膀真的好宽,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
停!
谭梦小脸一红,耳根子烫得发软。
她紧紧闭上眼睛,就像按下身体的强制关机键,将脸埋进机器猫公仔软乎乎的肚子上。
同时间,钟祈望刚浏览完明天的日程表,借着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光,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纯净水。
暗色里,他注意到安安静静趴在落地窗边的“半秃”的身影,他走过去,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将手里的冒着凉气的水瓶,往龟苓膏脸上一贴,“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狗不理人,望着窗外发呆。
钟祈望无奈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继续说:“不就是被你妈讲了两句么?我不也被你连累了么?”
这听起来像是控诉。
龟苓膏不乐意了,四条腿一撑站起来,敢怒不敢言似的哼哼唧唧。
“没告你的状,是今晚视频通话的时候,她看见你剃了毛的样子,所以没给我好脸色看。”
龟苓膏摇了两下尾巴,走到他脚边趴下,钟祈望不清楚它听不听得懂这些话,但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其实今晚在得知它冲向车流的消息时,他充满掌控感的生活好像裂开了一条缝隙,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龟苓膏轻呜一声,缩起身子,困意来袭似的眨巴眨巴眼睛,钟祈望摸摸它的头顶,起身去拿它最爱的红色睡毯。
睡毯安静地放在狗窝的角落,明朗诚挚的颜色给人温暖友善的感觉,他走过去拿起它,在空中抖一抖,今晚在夜风中浮动的红色裙摆从他脑海里转瞬而过。
他走到龟苓膏旁弯下腰,把红色睡毯搭在它的身上,又轻轻捏一捏它的耳朵,说:“老大不小了,稳重些,不是每次都会有人救你。”
/
深秋时节,港城的气温却一点也不见降下来,谭梦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台前,带着热气的微风往她脸上呼,她看着右手轻微发炎却又逐渐愈合的伤疤,忽然有点想念家乡被凉爽秋风吹得很高远的天空,眼睛一时发酸,她拿出手机给杨赤茗发了条信息。
【红茶:哟,还搞上思乡这套了,想我了就直说。】
谭梦读着好友的回信,捂嘴笑笑,然后清清嗓子里的酸涩感,按住语音输入键,捏着腔调茶兮兮地说:“我想你的话,你就会来看我吗~如果会的话,那我就多想想你呀。”
“谭小姐。”
不知道郑永霖是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的。
糟糕,刚刚肯定被他听到了。
她难为情地摸摸鼻尖。
“你是要回学校吗?”
“对,我下午有课。”
“不如乘我车?”
谭梦没有立马回复。
郑永霖接着说:“正好在你们学校有个工作,顺路。”
谭梦轻轻歪头,望着他问:“校招会吗?”
“不是。”
谭梦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追问可能冒犯到了对方,于是说:“不好意思郑先生。”
郑永霖笑笑,说:“没事,同老板见客户而已。”
老板?
是钟先生吗?
是的话,意味着钟先生也可能会在?
谭梦心中竟隐隐生起期待,与郑永霖同去停车场。
“谭小姐,这边。”
她朝着郑永霖指引的方向望去,远远地看见一辆黑色的Bentley Flying Spur,它的车牌号与那天晚上那辆一模一样。
他现在是坐在车里吗?
他上次好像是坐在左后座的吧?
她的心脏跳得好厉害。
走近车时,她失了分寸地走到右后座车门边,隔着车窗,她很难看清车里的情况。
郑永霖站在她旁边,作势要给她打开车门,她的左手不自然地攥着帆布包包带。
要与他并肩同坐吗?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的左手越攥越紧,随着车门的打开,她的身体也不自觉地跟着往前探。
窥望车内,她恍了神。
不在,他不在车里。
先前脑海里的种种预演像一场梦。
郑永霖绅士地抬手,护在她的头顶:“谭小姐,请。”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车厢,心也变得空落落的,她弯腰坐进车里,郑永霖为她关上车门,之后在车外接起了一通电话。
密闭的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车里的空气很沉寂,她凝视了身旁的空位,缓慢却潦草地整理裙摆。
等等,失落个什么劲儿?
她灌了自己两口苹果汁,清新酸甜味儿在唇齿间漫延开来,她将自己从这股滑稽情绪中拉出来,安静地发了会儿呆,再回过神来时察觉自己一来就往后排座的行为不合礼节,于是等郑永霖坐上驾驶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郑先生,今天谢谢您送我回学校,等会儿请您喝奶茶。”
“别客气,应该的。”
“是感谢,不是客气。”
“那好,我就不推辞了。”郑永霖打着方向盘,与她开玩笑,“不过,奶茶可以换咖啡吗?”
“冇问题!”(没问题啦!)
郑永霖笑了两声,“谭小姐,你讲粤语真的很有特色。”
谭梦弯起月牙眼,笑得纯粹,说:“係咩?”
“係啊。”
“郑先生,您也很会说话。”
郑永霖忍俊不禁道:“我认识的同你一样主修数学的朋友,也夸我会说话。”
“讲真?”她睁大眼睛,一脸认真的模样。
郑永霖忍不住逗她:“哄你嘅。”
谭梦抿着嘴朝他扯出一个俏皮的笑,说:“郑先生,好幽默。”
一路上,她和郑永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她最终还是没有胆量打探有关他老板的事。
到了学校,她去买咖啡,刚下车走了几步路,又咬着嘴唇,鼓起勇气折身回去,她隔着半开的车窗问郑永霖:“郑先生,您老板也喝拿铁?”
“嗯?”郑永霖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谭梦心虚得不敢直视他的脸,不等他回答,脆生生地说:“不客气!”她转身跑进咖啡厅,透着微红的脸上表情明媚。
她在点单台A飞速下单了郑永霖的拿铁后,盯着菜单纠结,店员A有点不耐烦,说:“仲要唔要其他野?”(还要别的吗?)
好没礼貌……
她移开盯着菜单的目光,转而直视对方的眼睛。
“Long black,走冰。”(现磨美式,去冰。)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声音在点单台B响起,有人和她点了同一款咖啡。
店员A抽动嘴角的笑意,语速飞快地对她说:“Long black批卖晒了,唔该你点过其他。”(现磨美式卖光了,你点其他的吧。)
谭梦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善,微微皱眉,说:“麻烦讲普通话。”
店员A架着胳膊,侧过身体不作声。
谭梦脸上挂不住了,店员B连忙打圆场:“抱歉啊小姐,这款限量,今日售罄了,您要不下单别的,像这款冻柠茶是我们家的招牌。”
她体面地忍耐着被随意对待后的不满,说:“刚刚不还剩一杯?”
“人家那位先生先点单,自然先给人家。”店员A回她一句。
谭梦咬了一下发抖的下唇,说:“明明是……”
“她先排队,给她吧。”
我也好想喝咖啡、喝奶茶~奈何对咖啡因很敏感,上午十点以后喝,当晚直接神经兴奋到通宵[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