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临春雨

临近三月的帝都,下了场大雨,天气很快转晴。

白觅临在KTV蹦了一晚上迪,结束后路过两个保镖身旁。

白觅临面色平静,甚至带了点笑意:“这次要和我妈汇报点什么?她在KH歌厅唱了一晚上歌?”

一辆V8 Vantage停在歌厅外,没等保镖回答,白觅临上了车。

天刚蒙蒙亮,白觅临入了梦,一觉到了傍晚。

醒来时,保姆给她准备了饭菜,并附言:“小姐,少爷在客厅等你。”

白觅临拖着缓慢的步伐下楼,打了个哈欠:“江桧呢?”

沙发上的人闻声朝白觅临看来,此人有着与白觅临极为相像眉眼,淡若道:“白家今晚在华城有晚宴,江桧去帮忙了,我来接你。”

白觅临:“我能拒绝吗?”

白樾收回目光:“林引也在,你觉得呢?”

——

林引是林家独子,更精确一点的说法,林引是林家基因编辑技术的成果。

基因编辑技术存在很多缺陷,所以小时候的白觅临在医院见到最多的不是针头,而是林引。

两人少时的见面仅限于此。

而今,林引成了白觅临的联姻对象。

这一切,还得从源头说起。

京圈里,曾筑落着五大家族,其中,白家位于五大家族之首,却也最为神秘。

白家家主白潋也年少参军,一次缉匪行动,战友江利生阵亡,临死前将江桧母亲托付白潋也照看。

白潋也至此结束军队生涯,承父业,仅两年,将白家推至高峰。

同年,江桧母亲因抑郁症自杀身亡,留下年仅一岁的江桧。

于是白潋也将江桧接至白家,结识了同年龄段的白樾和白觅临。

白家一向对儿女实行散养模式,却唯独对江桧宠爱有加,所有人心知肚明。

加上江桧生的漂亮,江桧幸福的成长着,没有被生父生母的死亡所困扰。

好景不长,白潋也与顾桔的感情破裂,白潋也净身出户,整个白家归属于顾桔。

白潋也则重拾旧业,离开帝都,去往E洲维和。

顾桔成为白家当权者后,心狠手辣。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顾桔更是不择手段,于是林家和白家的婚约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林引和白觅临两人,更是双双看不上眼,见了面要么不搭腔,要么说的一个比一个难听。

不过白觅临倒是觉得,没有比他俩还要般配的人了。

毕竟从一开始,他们便失去了自由。

从一出生,命运就被既定,被支配。

——

晚宴的地点定在华城庚月归,白觅临从衣橱里随意挑选了件淡色长裙,稍加打扮后,车已停在云苑门口。

车子驶向庚月归,白觅临看向窗外,云层厚重,不久之后,又是一场雨。

大老远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江桧,白觅临热情的给准嫂子打了招呼,并转头对白樾道:“真好奇江桧是怎么看上你的。”

白樾靠边停车,闻言抬了抬眼皮:“求来的。”

白觅临:“?”

“所以林引看不上你。”

白觅临:“……”

话罢,白樾下了车,朝江桧走去。

白家今晚商业大佬双双露面,白觅临玩着手机,吃着点心。

不多时,余光中出现了熟悉的身影,白觅临一顿,抬头。

来人正是顾桔,白潋也的前妻,白觅临的生母。

“云苑监控显示你一夜未归,昨晚去哪了?”

白觅临靠着座椅,后仰:“放心,顾女士,在未达到您的目的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昨晚去哪您真的不知道,您派来的保镖没告诉您吗?”

顾桔看起来很累,并没有回答她:“吃完让保镖送你走,近几天不安全。”

顾桔说完就走,白觅临问她:

“妈妈,金钱和权力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女人的步幅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直至身影被黑暗吞没。

宴厅憋气的很,白觅临乘梯上了天台透风。

天台的门还没打开,白觅临听到了一段对话。

“林引,要不我们试试。”

“没兴趣。”

女生的声音很耳熟,但白觅临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白觅临正思索着,天台的门被打开,白觅临与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双双后退一步。

女生竟然是宋吟,白觅临的高中同学,不过两人没说过几句话。

宋吟勉强的同白觅临笑了一下,落荒而逃。

白觅临觉得自己也应该离开。

“没想到白小姐也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不知何时,林引早已来到白觅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白觅临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怎么,不考虑给我封口费吗?”

晚风吹拂,林引绕过她身侧乘梯,留下一句极具嘲讽意味的话语:“配吗?”

——

在天台吹了吹凉风,热意褪去,白觅临准备离开庚月归,保镖的车停在楼下。

白觅临吩咐先去白家私人医院,之后再回云苑。

白觅临戴上耳机,她其实知道顾桔如今的处境。

当年顾家破产,为了重兴顾家,顾桔带着目的接近白潋也。

从相爱到结婚生子,感情和睦,美满幸福,就连顾桔都快要当了真。

但所有人都忘了,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所以当真相浮出水面,白潋也主动让步,净身出户,引的白家其他人不满。

即便如今白家是顾桔当权,想要坐稳这个位子,就必须拉拢人心,于是儿女便成了顾桔掌权道路上的牺牲品。

这些,从白觅临九岁时,便尽数悉知。

九岁那年,顾桔位子不稳,与此同时,林引失踪,莫名其妙的,白觅临也被绑走。

于是她遇见了林引,当时她觉得天下竟有这等巧事。

两人被关在封闭的小屋里,基因编辑存在缺陷的林引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感觉下一秒就没了。

白觅临:“你要是不小心没了,我作为见证人,林家不会告我吧。”

少年冷冷的瞥她一眼:“有病。”

白觅临幸灾乐祸的笑了,把自己的定位手环解下来,拆出芯片,插入到林引手环上的空挡,林引懒得理她。

白觅临自顾自的说着话:“我爸爸告诉过我,手环上的空挡是防屏蔽装置,插入芯片就会发挥作用。”

“白家和你的家人现在可以定位我们了,你再撑一会。”

不久后白觅临便听到了警车声,绑匪被制服,林引被紧急送往医院。

便在此时,一辆超速货车朝白觅临驶来,远光灯刺眼,闭眼前,她看清了肇事司机的面容。

是顾桔身旁的保镖。

事后,白觅临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双眼失明,肋骨断裂,然后有了与林引的婚约。

然后听白樾说肇事司机是绑匪的同伙,漏网之鱼。

白觅临轻轻的笑了:“这样啊。”

从看清司机面容那刻起,她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顾桔的手笔,为了与林家联姻,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

她懒得闹,养好身体后继续上学,当做无事发生。

不过自那天后,她再也没见过顾桔身边的那位保镖。

她原以为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从那时来看,应是顾桔为她,为白樾,为白潋也编织了一个长达十几年的梦。

只不过现在她看出破绽,然后梦境应声碎裂,美好化为云烟,一息之间,飘散的无影无踪。

——

“小姐,私人医院到了。”

司机的话语将白觅临从回忆中拉出。

白觅临从医院里拿了点护眼药,雨开始下。

回云苑的路上,白觅临翻着微博,给喜欢的歌手点了个赞。

江烟是近几年的新秀,白觅临经常调侃江桧。

“嫂子赶快进娱乐圈认个亲,我还想要江烟的亲签呢。”

此时白樾会对她说:“滚。”

回到云苑时间已经不早,江桧罕见的打来电话:“临临,你哥出事了。”

白觅临赶到医院时,白樾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江桧眼红得和只兔子。

白家今晚与贺家竞标,以白樾为要挟让顾桔放手,白家竞标成功。

白樾乘坐的车被撞下断崖,能不能救活是个未知。

白觅临感到深深的无力。

白家被顾家支配着,白觅临总觉得自己某一天要归西。

凌晨四点,手术室的急救灯终于暗了下来,白樾暂且脱离生命危险。

白觅临拨通了熟悉于心的号码。

电话被接起,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喂?临临。”

“爸爸,你还没睡呐?”

“军部刚批了休假,这不得通个宵,老男人也是要有生活的。”

“那我今年生日,你会回来看我吗?”

“怎么了祖宗,遇上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半夜饿醒了,想让你在E洲给我买点饭空运回来。”

“没问题,早点睡。”

“……”

白樾醒来后已是第三日正午,期间林引来过一次,白觅临和他还互呛了几句。

江桧日夜守着,白觅临下了课中午晚上来,还有白樾远在千里之外的朋友。

反倒是顾桔,一次也没来过。

这天白樾刚醒,声音哑的厉害:“江桧呢?”

白觅临:“她去卫生间了,很快回来。”

“哥哥,你和妈妈做了什么交易?”

白樾沉默了很久:“我和江桧准备离开帝都了。”

与顾桔做交易差点死掉,为的就是换来他与江桧的自由。

白觅临于是真心祝福:“那祝你们幸福。”

江桧从卫生间回来了,白觅临顺势离开。

那日后不久,白樾身体恢复,离开帝都之前,两人专门来到云苑向白觅临道别。

“再见临临。”江桧说。

那天夕阳正好,白觅临同以往无数次挥手再见。

车子发动,缓慢驶向前,绕过山路,再不见其影踪。

这日高中下了课,白觅临往出走,校园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觅临愣在原地。

男人身形颀长,身材匀称,帅的有些过分,瞳孔呈浅蓝色,白觅临的蓝色瞳眸就是遗传了眼前这个人的。

白潋也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面容姣好。

这是白潋也的相好,名为傅沿灯,战地医生,两人在E洲相识,情比金坚。

两人今天开车来的,白觅临坐在车里,吃着白潋也顺路买来的糕点,然后她开口:“爸爸,白樾和江桧离开帝都了。”

白潋也点了根烟:“那你呢,之后打算如何?”

白觅临转向傅沿灯:“我要进维和部队,你觉得如何,傅姐姐。”

女人声音温和,略带笑意:“太危险了,来医疗队陪我更好。”

三人在高档餐厅吃了顿饭,临别之前,傅沿灯对她说:“临临,我和你爹这几日都待在帝都,有需要就给我们打电话。”

回到云苑,顾桔竟然来了。

顾桔:“吃过饭了?”

白觅临:“嗯呢。”

顾桔:“那就早点睡。”

白觅临:“再见。”

送走顾桔时,顾桔留下一句时:“临临,想要离开这里,要付出代价。”

白觅临浅笑:“谢谢提醒。”

——

自白樾离开帝都后,白家对白觅临的监视越来越紧,生怕白觅临长翅膀飞了。

因为顾桔她知道,自己手里的筹码不多了,白觅临是一个。

于是白觅临开始成天待在林引身边,林家不会干涉林引的任何行动,也不许其他人干涉。

白家的手伸不到林家,也不会对白觅临造成很大的干扰。

尽管林引很不耐烦。

某天白樾发来信息:我们要结婚了,5月28日,海城,来的时候带点脑子。

白觅临:“……”

“知道了,我会甩掉白家的眼线的。”

当天,白觅临找上了林引。

林引:“……”

“林少爷,您能帮我个忙吗?”

“一千万起步。”

“成交。”

5月27日中午,林引和白觅临甩开白家跟车,顺利来到海城。

为了防止白家监视,与电子有关的物品她全没带。

礼品还没买,因着林家不会对林引有任何限制,于是她把目光转向林引。

逛了一下午,白觅临很累,两人避开白家的产业,来到一家酒店休息。

时间太晚,只留下一间房。

白觅临:“要不,委屈林少爷一下,咱俩挤挤?”

这时候,如果林引来上一句“没兴趣”,他俩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林引薄唇轻启:“求我。”

白觅临:“求求你。”

于是在白觅临的软磨硬泡下,两人住进了套房。

林引:“我睡床,你随意。”

白觅临爽快答应:“没问题。”

最后还是林引接了个电话离开了,白觅临成功的睡到了床上。

因着在帝都每日作息不定,来到来到海城没有闹钟,一觉睡过了头。

睡醒的白觅临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毛出了房间,林引陷在沙发里玩手机。

白觅临心情尚好:“早上好,林引。”

林引懒得理她,她也不在意,他们之前的关系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缓和,变得融洽。

没有像以前那样争锋相对,冷言冷语。

挺好的,她心想。

洗漱打扮完,车子驶向海边的一栋小公寓。

正午,山间薄雾褪去,松柏林立,青翠欲滴。

来到海边,波涛汹涌,水天一线,白潋也和傅沿灯比他俩来的还要早。

婚礼置办的很简单,没有司仪,没有很多来宾,没有很繁琐的装饰,有的是年轻人赤城的衷心。

江桧穿着婚纱,白樾为她带上戒指,海风徐徐的吹,鸥鸟飞向更远的天空。

摄像机开始了倒计时,白觅临把林引拉入镜头。

时间向前奔涌,岁月在此定格。

“愿意嫁给我吗?江桧。”

“嫂子你就答应白樾吧,他都不要脸的求你了。”

“搅屎棍。”

“林引我给你次机会,你再说一遍。”

“……”

“愿意的。”

愿意嫁给你,不论病痛,不论灾难,人生这么苦,岁月如此短,我愿意一直陪着你,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

——

简单的求婚仪式后,夕阳已经落山,六人在坐在圆桌上吃着饭。

说说笑笑,美好的不像样。

最先离场的是白潋也和傅沿灯,白潋也:“走了,和傅沿灯约会去了。”

白觅临喝了高度数的酒,飘飘欲仙。

林引面朝大海,坐在沙滩上,白觅临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坐在林引身边,一起吹着海风。

白觅临脑子一抽:“其实我以前喜欢你。”

海浪击打着礁石,泛起白色浪花,林引抬了下眼皮:“什么?”

没听到算了。

“我说,咱俩明天回帝都吧。”

“真把我当你司机了。”

“算了,您可是我债主。”

夜色降临,白觅临进入梦乡。

梦里,林引问她:“那现在呢?”

“现在也喜欢。”

回帝都后,顾桔大发雷霆,限制了白觅临的出行,解绑了她的所有卡,清空了她银行账户的余额,双方僵持不下。

白觅临生日快到了,顾桔向来漠不关心,今年却准备为她大办一场,不用说都是为了商业活动。

自海城后,她好久没见到林引,这日她正好在学校与林引打了个照面。

白觅临叫住他:“我生日的时候,你会来吗?”

林引眉梢稍挑:“看心情。”

白觅临:“那就是会来,下次见。”

生日当天,白觅临在一众商业祝福中早早退场,回到云苑,彼时云苑的保镖不知为何全部撤下。

她的朋友们来到云苑为她庆生,白潋也送了她战区独有的和平鸽勋章。

傅沿灯送了她骷髅头水晶头骨,白樾和江桧离的远,托白潋也带了生日礼物过来。

还有姗姗来迟的林引,他说:“生日快乐,大小姐。”

白觅临轻轻的笑了,至少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幸福。

暮色笼罩着大地,白觅临借以上卫生间离开了主厅,来到客厅,她给潜藏在这里的人打了招呼。

“在找我吗?”

顾桔的一个商业伙伴曾经找上过顾桔。

“听说你的孩子经历了那样的车祸都能活下来,送与我做研究如何?”

当时顾桔的位子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稳固,顾桔暂时没有答应。

而眼下。

顾桔:“交出你公司50%的执掌权,其他随意。”

怪不得保镖无缘无故被撤去,顾桔总是这样的无情。

白觅临释然的笑了。

走过这最后的路,她就要自由了。

“直接带我走吧,无需惊动我的朋友。”

月亮挂上夜空,白觅临上了黑车。

黑车的目的是312人体研究所。

从这一刻起,她对顾桔的恨意达到了极致。

顾桔用这种方式放她离开,那她偏不让顾桔如愿。

黑车里,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见的炸弹自动□□倒计时滴答作响。

“妈妈,你对我和哥哥还有爸爸,有过一丝真情吗?”

“没有。”

倒计时来到尾声,白觅临笑着,闭上了眼睛。

天空雷声骤起,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

“晚间新闻播报:环海公路一辆黑色汽车突然发生爆炸,警方已封锁现场,请各位车辆绕道而行。”

傅沿灯看向窗外:“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一会还想给临临放烟花呢,诶临临上厕所怎么还没回来。”

白潋也面色平静:“她走了。”

白潋也把监控调给傅沿灯,监控里,白觅临被带走前,对着监控摆了摆手,口型好像再说:

“再见。”

军人向来对爆炸声敏感,白潋也想起几天前白觅临来找过他。

“爸爸,我其实没有特别伟大的梦想,和大家生活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就算没有钱,就算过着流浪生活,但我依旧是自由的。”

“算了,如果可以,请您把我葬在静谧的地方,每年清明来看我的时候多带点祭品。”

“我们临临要求还挺多。”

“咱俩好歹父女一程,您就体谅体谅我吧。”

——

经警方DNA对比,白觅临确认死亡。

白觅临的葬礼定在三日后,江桧听到这个消息后晕了过去。

葬礼当天,下了非常大的雨,交通闭塞,拥堵不堪。

怕是老天都在为她的死亡所哀悼。

哀悼她的不幸。

哀悼她被囚困的一生。

哀悼她最后都未能获得的自由。

参加葬礼的人很少,大雨渐渐模糊了人的视线。

大理石墓碑上映刻着女孩最初的模样,浅蓝色的瞳眸中映着浅浅的笑意,明亮而又清晰。

林引就这样看了白觅临许久。

白觅临三岁时顾桔白潋也离婚,白觅临走时刚满17岁,于是这一场长达14年的噩梦,终于在一场爆炸中结束。

雨还在下,经久不息。

——

半年后,盛极一时的白家迅速垮台,连带着当年顾家的犯罪走私记录也被尽数抖落出来。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主导者是谁,但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有与白家势头相当的林家。

彼时江桧进入娱乐圈,成为了十八线小明星。

某日拍专辑时她遇到了江烟,她赶忙叫住江烟。

“抱歉冒昧的打扰您,能给我张您的签名吗?”

江烟礼貌的回应:“好啊。”

被警察押走前,顾桔最后来看了一眼白觅临。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回过头时,发现自己走错太多路,也找不回自己最初的决心。

无法挽回,无法补救。

那个曾经执拗的,一直等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也早不见了踪影。

顾桔轻抚着白色大理石,不敢去看照片中白觅临的眼睛。

直到最后。

“对不起啊,临临。”

——

八年后,林引进入维和战备医生组。

因多日的连轴转和通宵,他的病再次全方位爆发,来势汹汹,陷入昏迷,被送进抢救室。

8年,他再次见到白觅临,以这种方式。

“醒醒林引,你怎么在沙滩上睡着了。”

林引睁眼,入眼的便是白觅临带着笑意的双眼。

同样的海滩,同样的人。

他直起身来,白觅临坐到他身边。

白觅临忽然发问:“你说咱俩这样算不算私奔啊。”

“算。”

白觅临愣神片刻,抿唇。

林引看向她:“笑什么。”

“我开心。”

白觅临复而又道:“你说我和你以后会结婚吗?”

林引垂眸:“不会。”

白觅临失望:“为什么?”

“因为你不愿意。”

“你是不是说反了。”

林引看向蔚蓝的大海,海波击打着礁石,风浪袭卷。

“你愿意的话,8年前就不会离开。”

白觅临:“什么?”

林引:“可能吧。”

白觅临瞬间蔫巴下去。

半晌,白觅临又问:“江桧他们还好吗?”

“挺好的。”

白觅临心满意足的笑了:“那便好。”话罢,白觅临起身。

“去哪?”

“我要走了,再见,林引。”

“祝你以后要平安,幸福。”

生命在死亡界限上反复横跳,于是他得到了8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道别。

“病人心率恢复正常,抢救成功。”

白觅临在一个平淡的早晨醒来,周围一片漆黑。

她知道自己又失明了。

白潋也的战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将她救下,于是她稀里糊涂的从那场爆炸中存活。

所幸这场爆炸她只伤到了眼睛,但她的双眼经历二次创伤后,彻底失明。

傅沿灯为她联系了最好的眼科专家换眼角膜,重见光明的时候,她再也没有淡蓝色的瞳眸。

遗憾吗,挺遗憾。

后来白潋也傅沿灯带着她去往了E洲,她也真如当时随口一说的成为了维和军人。

十七年的岁月,她做了一场稀里糊涂的梦,梦醒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于是她选择不去联系白樾他们,她想,如果有幸在E洲遇到他们,那也算是缘分还未尽。

来到E洲,她有了新的朋友,过命的战友,还有爱她的爸爸妈妈。

挺好的,她想。

八年,生活平平淡淡。

军队休假的时候,她就跑去聚餐。

有时是同朋友,有时是傅沿灯和白潋也。

有时还会梦到八年前的那场爆炸,醒来时白觅临面色冷静的去喝咖啡。

只不过有一次她梦见那场爆炸,坐在黑车里的人变成林引,她猛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白觅临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宋吟把他追到手没有。

很平常的一次周末,白觅临接到年忱电话时,他说,白潋也被炸弹炸伤,生死未卜。

白觅临匆忙赶到年忱给的地址,在医院走廊时与一姑娘擦肩而过,女人怀里抱着的物品一溜烟都掉在了地上。

白觅临说着抱歉蹲下身就给对方捡,半晌,她听到半生不熟的颤音:“临临?”

白觅临捡东西的手顿住,抬头。

冷白色的灯光打在她们头顶,两人沉默的坐在长椅上。

八年,能改变一个人什么,江桧变得比从前更加昳丽,白觅临再不会像从前那样跳脱。

不久后江桧出声打破了这种死气沉沉:“你哥他成了圣都大学的物理学教授。”

白觅临挑挑拣拣回了一句:“恭喜他。”

“顾桔八年前入狱,这几年刚放出来…”

半晌江桧估计觉得不应该提顾桔,便转了话峰:“林引他成为了E洲的维和医生,因超负荷工作,他的病再次全方位爆发,来势汹汹,现在正在这所医院抢救。”

“我和你哥就是专程来看林引的…”

话音未落,白觅临感觉到了一股视线来自身后。

她蓦然回首,是白樾。

此人穿着白色风衣,提着一篮水果还有各种补品,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觅临,冷飕飕的来了句:“你这八年死哪去了?”

白觅临笑笑:“前些年入了土,这几天刚从棺里爬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白觅临率先打破:“他在哪号病房,我想去看看他。”

与医生沟通了半天,白觅临穿着隔离服,只露出一双灰瞳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双眼紧闭。

白觅临给他掖好被子。

“好久没见了,林引。”

道完这句,她不再停留,出了病房。

不知何时,病床上的人早已睁开了双眼。

——

傅沿灯打电话给她时,说白潋也已脱离生命危险,让她不用担心。

白潋也醒来时,白觅临坐在他的病房削水果。

“我今天见到了白樾,江桧还有林引。”

白潋也听着,并不应声作答。

“爸爸你说我是不是贱,八年了我还是很喜欢他。”

病房里的电视机播放着当地的新闻:“天气预报:本市将迎来低温季,出门请做好防护…”

这场低温没有持续很久,E洲的战事将要结束。

整整八年的战役,死伤无数,打打停停,终于在联合国和平证书上迎来终章。

战役宣布结束当天,白觅临抢了白潋也的军用车去接傅沿灯下班。

白觅临:傅姐姐,你在哪个宿舍,我来找你。

傅沿灯:421

于是白觅临循着指示牌,来到421房门前,敲响了房门。

门被拉开时,白觅临收回手机上的视线,抬头,而后被钉在原地。

林引应是刚洗了头,头发还没擦干,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

同在E洲,遇见是迟早的事,或早或晚,她都要跨过这条沟。

于是她生涩开口:“请问傅医生的宿舍号是多少。”

“412。”

真的是太久没见,好多话都无从说起。

白觅临道谢后便转身离开,落荒而逃。

当天与傅沿灯白潋也的聚餐,白觅临吃的心不在焉。

——

从卫生间出来,莫名其妙的,她竟然碰到了顾桔。

顾桔早已没了当年的风范,整个人蒙上了不惑之年的雾气。

见到自己后,白觅临能感觉到顾桔身上的情绪波动。

顾桔眼神迷离:“方便说几句吗?”

白觅临欠身:“您说。”

“这些年,过的好吗?”

“挺好的。”

“这家店饭菜很好吃,你经常来吗?”

“军队休假有时间就来。”

白觅临省去了顾桔会拐弯抹角的问她现在的职业。

“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会的。”

“好了,我该走了,用餐愉快,临临。”

“再见。”

顾桔走后,白觅临对着镜子笑了笑。

顾桔你知道吗,你说最后一句话时,才真的像一位母亲。

人们都说女人当母亲可能是第一次,如果当的有欠缺的地方,一定不要去远离她,而是要用爱来弥补。

可是顾桔,十七年来,你从未想过要真正当一位母亲。

还恨她吗?

白觅临不知道。

当年的恨意,不甘,悔恨,歇斯底里,早就被这八年来的风吹散了。

这道坎,也该过去了。

——

回到餐桌上,白潋也:“八年前,白家垮台,林引的手笔。资产回收时,唯一留下的,就是云苑。”

白觅临茫然。

“每年清明的时候,墓碑前总会有勿忘我的花束。”

“……”

“喜欢就去试试。”

当夜,白觅临问江桧要了林引的电话号码。

拨通后,白觅临出声:“债主,方便和我吃个饭吗?”

“不方便。”

“要不我上去?”

“懒得给你开门。”

“……”

白觅临蹲在宿舍楼底的树下,半晌她感觉自己被黑影笼罩,侧身回头。

林引穿了身休闲衣,神色冷淡。

也许每个人都不被上帝眷顾,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如果她能在海滩再重复那一句“我喜欢你”,如果她能早些意识到双方的心意。

是否这八年就不会这么难捱。

是否他们就不会独自一人。

白觅临:“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林引:“什么时候还钱。”

他们心照不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白觅临:“你想我吗?”

林引:“不想。”

白觅临忘了自己最初是以约饭的借口把人叫下来的。

听到这一句兴致瞬间没了大半,于是她:“那我走了,祝你有个好梦。”

然后她被林引拉住,被身后的人抱进怀里:“怎么走了,不是说要吃饭吗?”

于是两人坐在了饭馆里吃着饭。

白觅临开口:“E洲战事已经结束,829部队要整个调往U国。”

林引眼尾轻佻:“说重点。”

“你会等我吗?”

“不会。”

送机那天,林引也在,他给白觅临裹好围巾,将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

白觅临颇有耐心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等你回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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