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这身吗?”
耳畔边是殿下温柔得出水般的声音。
陆询舟坐在妆奁前,静静地望着镜中的自己。镜中人身着苍色的圆领袍,其上绣着时兴的海棠纹小团花的式样,完全一副内敛温和的谦谦君子模样。
镜中的陆询舟朝她满意地眨眨眼。
“殿下挑的臣都喜欢。”
李安衾站在陆询舟身后,两支柔夷从后方环住她的脖子搭在她的胸前。李安衾俯身吻了吻她的耳垂,笑道:“何时这般伶牙俐齿了?”
“昨晚的打赌是臣赢了,殿下愿赌服输,不知可要奉上什么给臣?”
陆询舟捻起李安衾垂落的发丝,笑问。
正殿内此刻只剩她们二人,加之经过昨夜的事,陆询舟变得有些肆无忌惮。
“容本宫好好想想,中秋过后询舟就可以来领赏了。”李安衾轻轻蹭蹭她的颈窝,余光瞥见她的腰间,遂话锋一转,“询舟今日没有佩戴本宫送你的香囊。”
听着殿下带了几分幽怨的语气,陆询舟连忙解释:“臣收在箱子里呢,毕竟是殿下赠的香囊,高堂细心,回家后若问起不便解释。”
李安衾怎会不知道这些道理,可她就是莫名想耍耍小性子。
果然,有了心上人以后,本宫真的变了许多。
陆询舟看着李安衾沉默不语的自我反思模样还以为她是真生气了,慌得碰了碰她搭在自己胸前的手,侧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臣保证,回宫后一样会日日佩戴香囊。”
李安衾缓过神来,瞧着少女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忍俊不禁,于是她索性坐到那人的腿上,搂着她的脖颈与她唇齿相贴。
陆询舟羞赧至极,李安衾眼见她那耳根又红了起来。
“小山真是——”
她叹了口气,与眼前人两额相抵,然后温柔地蹭蹭陆询舟的鼻尖。
“容易害羞,但不该害羞时也是一点也不含糊。”
陆询舟知道她指的是昨夜。
殿下的温热气息扑在她脸上,陆询舟扶着李安衾的腰,低声问:“这算是殿下奉上的赌注吗?”
“呆子。”
李安衾摸摸她的脸,桃花眼里含着无奈。
“小山难道不想要更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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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巳时,长安城上空彤云聚拢,朔风渐起,那瑟瑟秋风扑面而来,如刀头似的拍打着城墙上猎猎作响的旌旗,大有山雨欲来的气势。
“皇兄,要下雨了。”
燕王撑着伞走到李促身边。
李促背着手,仰头望天。
“是啊,要下雨了。”
他锐利的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乌云翻滚的天空。
空中开始下起绵绵细雨,雨势逐渐变大,雨如万条银丝从空中垂落,雨水潺潺似千骑江渡,又如万马嘶鸣,将大千世界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
模糊的雨幕中,隐隐约约间能望见浩浩荡荡的军队驻扎在距京郊不远的地方。聒噪的狂风声中,还依稀能听见军乐队喜庆的吹打和将士们齐声歌唱的高亢激昂的凯旋之歌。
“陛下,礼部那边已经筹备好了,而钦天监那来报,说这雨申时就会停下,不妨碍祭月大典。”
身旁的老宦官刘公公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嗯。”
李促淡淡地点点头。
“退下吧。”
“喏。”
刘公公称喏离去。
在他们说话间,漫天风雨中有一黑点向长安城奔来。只见李琼枝满面意气风发,着一身英武非常的明光铠,架着着一匹踏云玉驹,手握一纸文书,孑然一身在这片白茫茫的朦胧中尤其显眼。
李琼枝在离城门约二十步的地方利落地翻身下马,长跪于潮湿泥泞的土地上,双手奉上文书,抬首朝城楼上的众人大声禀报。
“臣琼枝不辱使命,大败突厥,既攻下突厥十六州矣。”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她的铠甲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又顺着那具刀痕遍布的铠甲缓缓淌下。
而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庞上,下颚处赫然是一道骇人的伤疤。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而手里被打湿的文书正是突厥单于的停战协议。
李促微微颔首。不知不觉里,他的发丝、眉间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些许晶莹。
随即,李促朝金吾卫统领示意把打开城门。
“开城门!”
御林军统领粗犷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多多少少带了些苍凉的意味。
高大的城门缓缓打开,李琼枝恭恭敬敬地牵着战马走过城桥。
而城楼上的二人始终注视着他。
“皇兄,我想向你讨一道圣旨。”
燕王凝视着城楼下已经能够独挡一面的女儿。
“我想把爵位世袭给枝儿。”
李促不曾扭头看他,只是笑道:“你就不怕孜儿和皇弟媳闹翻你的燕王府。”
“不怕。”
燕王淡然,不惜被淋湿了肩膀,将伞往李促那偏了些。
“你何时要这道圣旨。”
“我去世后吧。都说人生在世生死有命,我也怕哪天我死得突然,把燕军和爵位给枝儿我问心无愧,何况她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我去后定会照顾好孜儿他们母子俩”
“善。”
李琼枝抬首看见城楼之上谈笑风生的父伯,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紧张。
她复又低头,攥紧拳头,面色依旧平静。
她想。
桑桑,我回来了,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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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玉谈扶着妻子崔氏走下马车时正巧看见了从春风楼彻夜蹲守归来的林皋。
“林皋,你过来。”
他语气不善,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
林皋抬眼便瞧见了陆玉谈,听罢遂立马恭恭敬敬地迎上来作揖道:“卑职见过大郎君和郎夫人。”
陆玉谈原本强势的语气一下子又弱了下去:“阿耶最近原谅我了没?”
崔氏扯了扯他的衣袖,陆玉谈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林皋听完先是一愣,随后爽朗地笑道:“大郎不必忧思过多,您是他们从小养大的儿子,父母与孩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伤人的话不过是一时兴起,不必放在心上的。”
陆玉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随后同夫人崔氏跨进了丞相府。
府上的场景依旧,最多因秋季的萧索树枝上的落叶飘落,满地黄花堆积,如今也不知有谁堪摘。他们从长廊上走过,偶尔可以看见有一两个粗仆在打扫。
而在书房附近的池子边,陆玉谈看见了正在喂鱼喂得不亦乐乎的陆玉裁。
不过没等陆玉谈避开,陆玉裁倒是先瞧见了他。
“大哥、嫂嫂,你们回来了啦。”
陆玉裁连忙将手里最后一点鱼食随手扔进池子中。鱼食漂浮在水上,鱼群一下子寻着味道聚集过来,池面一时溅起些许水花,漾起层层涟漪。
他笑嘻嘻的拍了拍手,随后招呼道:“耶娘都在书房呢,你们是要去看他们吧。”
陆玉谈注意到他的脸上还有一处新的淡淡的口脂印,于是皱了皱眉,背着手,一副长者的模样说教道:“陆玉裁,你怎敢把那娼妇带回家。”
此话一出,陆玉裁脸色大变,一改方才温和的态度率,翻了个白眼,反驳道:“合着你贪污就不算是败坏陆家的家风?”
我就说不能给陆玉谈这酸儒子太好的脸色看,今日中秋难得不想跟他拌嘴,这厮竟蹬鼻子上脸了。
一旁的崔氏见状赶紧给陆玉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服个软。毕竟今天是中秋佳节,都是一家子人,闹翻了也不好看。
奈何陆玉谈与陆玉裁向来不对付,让他忍气吞声可谓委屈。
他挣开崔氏拉住他袖子的手,上前几步,冷言道:“你取了个妓女,怎么不算有辱家风,千人骑、万人跨的东西连钻陆家的狗洞都不配,你还敢把这种腌臜东西领回家。”
方才陆玉谈说话时,陆玉裁已然大怒,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扯到自己面前,而陆玉谈倒是毫不畏惧,瞪着他的眼睛说完了这话。
“陆玉谈,我今日和她回家是阿娘的意思,我又不是你,阿耶都和你断绝关系了还腆着脸上门求原谅。”
“何况,我是他们的亲儿子,岂是你这个养子能插足的。”
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戳痛了陆玉谈的自尊心,他也不顾还被揪着领子,一拳作势要打在陆玉裁的脸上。陆玉裁常年混迹市井,花拳绣腿、跑江湖的门道都比陆玉谈这个只知知乎者也的家伙多一些,这会儿他松开那人的衣领,一个偏头避开拳头,然后迅速转身,顺着惯性往陆玉谈身上又助了一股力。
不出所料,这厮便被他推到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一池秋水溅起许多水花,鱼群也吓得顿时四散而逃。
陆玉谈的幞头飘在水面上,整个人在池中猛喝了好几口水,这才惊慌失措地直起身。池子不深,刚到他的胸口。可他此刻浑身湿漉漉的落汤鸡模样倒是逗得岸上的陆玉裁哈哈大笑。
妻子崔氏抿了抿唇,努力压下欲扬起的唇角。
“嫂嫂莫要错怪三郎。”陆玉裁扭头朝崔氏致歉,“是大哥先挑衅三郎的,何况眼下这次第大哥许是能自己爬上来,若是再叫下人们来相助恐怕是要丢了大哥那三公九卿的面子。”
他啧啧嘴,双手枕头,正要惬意的离开,谁知不远处冷不防传来一道令他熟悉又害怕的声音。
“陆玉裁。”
卿许晏长身玉立地站在长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出闹剧。
“阿娘!”
陆玉裁瞬间慌张。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刚才制裁那厮的情景不会全被阿娘看去了吧?虽说那混账厮老是觉得耶娘偏袒我们三个亲生的,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娘明明最疼爱的就是陆玉谈了。
这下,真的完了。
元旦快乐!
话说殿下真是越来越会了。
PS:最近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涅朵奇卡》,觉得不愧是文学大家,写得太好了,如果还活着一定要入驻**百合区,绝对是顶级写手。
女主和郡主年少的爱情故事写得非常纯爱,但接吻的时候也一点不含糊(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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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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