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巳时过半,陆询舟自殿外微寒朦胧的雨幕中撑着伞归来。
怀中还抱着几本名家文集和一个小玉瓶。
正殿内一片寂静,陆询舟看见案上的香炉正喷着袅袅轻烟。她把书置于案上,悄悄走到寝室,撩开床帏,李安衾躺在里侧,背对着她似乎依旧熟睡着。
陆询舟看见女子裸露着的白皙光洁的后背,眸色微动,莞尔一笑,神色温柔地上床后半跪在李安衾身侧轻轻推了推她。
“殿下,巳时了,您早膳还没用呢。”
李安衾现下困倦得很,哼哼唧唧地应了几声,之后便不理那人,继续睡。
陆询舟好笑地摇摇头。
没想到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殿下事后竟是这般可爱。
可是书上说了,女子的初夜过后那里大多会疼,最好要敷点药。
想到这,陆询舟神色忽的有些不自然,她的目光向床上的四周搜寻了一翻,最终定在了一件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肚兜上。
她抿了抿唇,记下待会儿出去要让采薇收拾床铺的同时,也要为殿下准备些早晨沐浴后的衣物。
可是殿下能自己沐浴吗?
陆询舟耳根子红了几分,分明昨夜在床上坏得像个混蛋,可是现下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难堪极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给李安衾上药,陆询舟扯回混乱的思绪,深吸一口气,一边掀开被子,一边对不知如今是醒是睡的人结结巴巴道:
“殿下,臣给您……那里上药。”
现在又纯情得很了。
李安衾一边无奈地想着,一边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嗯。”
女子听罢只是将头埋在被窝里,嘶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娇媚,道:
“轻一点。”
“嗯……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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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当午膳用,这可是采薇服侍李安衾十七年来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所幸今日休沐无人在意,不然肯定宫里会因此有了传闻,帝后听了准会心生几分怀疑。
不过现在不是帝后怀不怀疑的问题,而是这两个主子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李安衾慵懒地靠在陆询舟的怀中读着今早韩清苓飞鸽传书的密信。
陆询舟此刻坐得比在崇文馆听课时还端正,她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轻轻吹了几下,又待凉了些才小心翼翼地喂给怀中人。
采薇和一名暗卫正在汇报安插在京中各处眼线的情报。
暗卫营出来的暗卫都是接受过专业训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并且缄口不言,面对这等皇家秘辛,那名暗卫娘子照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父皇打算把刺杀的事推给吏部尚书?”
李安衾听罢,忽然眉间一挑,指尖抚过陆询舟的下颚,又一直往下,停在了锁骨那处尤为惹眼的红梅上,挑逗似的点了点。
“嗯,裴寺卿那边怎么说的。”
陆询舟神色不自然地拢了拢衣领。
采薇见此情此景,不禁小小地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陆询舟悲从中来了一下。
你阿耶的重要朋党都快被除掉了,你居然还在服侍这个要和皇上一起除你阿耶的女人。
当然这只是一瞬的可怜,她采薇才不会对主子有异心。
“裴寺卿说,希望殿下您和太子能把名下的春风楼借她用一用,伪造一些证据。”暗卫波澜不惊道。
“那本宫便代皇兄一并允了。”
“喏。”
“还有何事禀报?”
李安衾替陆询舟将方才敛好的衣领再次整了整,然后朱唇轻启,又浅尝了一口陆询舟喂来的燕窝粥。
“有是有,只是……”
采薇看着面前情意绵绵的二人,不忍破坏气氛。
“说吧。”
李安衾似乎料到她要说的是什么,只是又懒懒地依偎在陆询舟怀里,百无聊赖地把玩起陆询舟空出来的左手。
和初遇时一样,陆询舟的手很好看,白白净净、骨节分明,修长骨感的手指,手背上隐隐有数条青筋蜿蜒,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触感不知为何的冰凉。
忆起昨夜在冰凉的触感中沦陷,最后她分明是用那里捂热了她的手。
“就是、就是昨日陛下召见了国舅,谈及您和江二郎君的婚事,似乎……似乎今年冬至的皇室家宴上就会下旨。”
她说完还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陆询舟的脸色。
再正常不过。
“退下吧。”
李安衾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二人,语气里听不出什么起伏。
二人退出后,殿内重归寂静。
陆询舟神色如常地又舀了一勺燕窝粥吹了吹,然后递到李安衾的唇边。
耳边传来李安衾疑惑的声音:“询舟一点醋意都没有吗?”
“臣知道殿下心中有我,故不在意此事。”陆询舟对上李安衾深邃的眸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有,请殿下不要一直逗臣玩。”
“你生气了?”
李安衾试探地问了一句,想要扯了扯陆询舟的袖子却被那人一下避开。
“姐姐错了,小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公主殿下勾住陆询舟的脖颈在她的下颔上印下温柔一吻。
陆询舟将汤勺放回碗里,看向李安衾的眼神莫名的愈发愧疚。
“怎么了?”
“没怎么。”
陆询舟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嘴唇。
不要再逗我玩了,好不好?
你要知道,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劣根性。
再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引火**。
你会被囚禁起来,锁在屋子里,铐在床上,或许会被日日夜夜的凌\虐。
毕竟这些,我都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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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十年,冬。
临近春节,正平坊的大街上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李轸从崇文馆下了学,马车停在大长公主府的门口,他方下车便瞧见了候在门口多时的采薇和几个仆人。
“大郎,殿下醒了!”
采薇眉眼含笑,激动地告诉他这一消息。
李轸那张粉雕玉啄的小脸上原本还带着与他这个年纪极其不相符的严肃,但在听了采薇的话后,他脸上严肃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孩子纯真的喜悦。
他想都没想,不顾家仆的阻拦和家规的警醒直接冲进府里,飞快地穿过走廊,按着记忆娴熟地找到了阿娘的房间。
“阿娘!”
李轸站在门口,犹豫了几分,眼睛红红地看着屋内人。九岁大的孩子,分明正是最需要母爱的时候,他的母亲却差一点要离开他。
屋内很寂静得很,唯有炉中木炭燃烧时噼噼啪啪地微小碎响。床上的女子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面色苍白,神情恹恹的望向窗外。
“轸儿,过来。”
李安衾不曾回头,语气也疲惫得很。
李轸听话地走到母亲的床边。
李安衾微微侧过头,第一次伸出手想抚过儿子的眼睛。
阿娘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李轸温热的肌肤时,那个孩子还瑟缩了一下。
原本欲触摸的的手立马收回,李轸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
分明日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母子之间居然能生疏成这般模样。
李安衾苦笑了一下。
毕竟这全都拜她这个冷漠的阿娘所赐。
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眼睛,她眼里满是柔情。
只有这里像了。
她的轸儿今年方才十岁,面容依旧难脱孩子的稚气,若长到了十五岁,那时的翩翩少年,应该会有一双与故人九分相似的丹凤眼。剩下一分的不像,大概是因为眼里没有那人看向自己时所含着的炙热爱意。
是啊,自她走后,她再也没有遇到那样的一个人。清澈如山泉的眼睛里同时藏着炽热的爱意和旷世温柔。
在无数个夜里,饱含着碎冰,又似支离破碎的月光跌入其中。晕不开的墨色和浸润着夜色的危险。
褐色的眸子中交织着纯粹与颓靡,很矛盾,又很自然。
纯粹的她也有恶的一面,不沾染世俗,纯粹的恶,因为她是她的阴暗面,是她宁愿承受着千秋万代的骂名,手上染着罪的鲜血,也要去保护的恶。
然而,自她走后,李安衾见过了许多人,踏足过许多善恶,看过许多美景,也喝过许多酒,可到头来——
她这辈子只有一次,在正当好的年纪遇到了一个正当好的人。
“轸儿,初春的时候,我们下江南吧。”
李轸抬头,于是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跌入阿娘温柔的眼神中。
“阿娘做的一切决定轸儿都支持。”
李安衾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李轸懵懵懂懂地看向阿娘少有的露出的笑容。
其实,轸儿的眼睛已经开始像她了。
窗外是落雪疏疏,梅花凌寒绽放。
李安衾不禁失笑。
大概是因为眼里有她吧。
不会还有人不知道33章do的细节与文案第一行密切相连吧。
呃,虽然这一章里时间线跨度有点大,但诸位放心,下一章就回到正常时间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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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四章 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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