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何也

正道举全修仙世家之力攻入魔界，势必要将魔族剿灭。

楚梦寒孤身奋战终将敌人引进禁地，狠狠重创了这些人。

可惜，他寡不敌众，还是被剩余的人逼到了禁地的悬崖边。

“楚梦寒，投降吧。”周空面上毫无表情，抬起眼来看着楚梦寒的眼睛，声音低了几分：“投降，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楚梦寒听到此话眉毛一挑，将扇子置于身侧，朝周空方向靠近笑着，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答应道：“好呀，周师兄，我能融入你们人族吗。”

话音刚落，紧接着铛的一声，他的脸色骤变捂住拿扇的手臂。远处射来一支箭不偏不倚打掉他的扇子，落在身后离悬崖不远的地方。

几个少年青年迅速上前来，围在周空身边。见到浑身是血的楚梦寒恨不得立刻将其斩杀撕碎——都怪这个魔族！引诱他们到此处禁地，尽是些猛兽陷阱，害得那么多同门都命丧黄泉！

“师兄！不可被此魔蛊惑！”

周空抿嘴，看向楚梦寒，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借着周空犹豫的时机，楚梦寒背过身，一跃扑向扇子。拿着箭的人率先反应过来，生怕楚梦寒用诡计逃脱，当即连射多箭。楚梦寒翻滚躲开射来的箭，却依旧不慎中箭。

他捂着伤口站起身，偏头望向身后的深渊，他的体力耗尽，伤口出血不止，已经分不清是深渊翻涌着黑雾还是他因为失血过多开始眼前发黑。只需要两步他就可以离开这里。

迷茫间，黑雾中又透出一丝光亮，一个轻佻虚幻额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诱惑着他：“来吧，乖孩子，这里才是你的归属地。”

这个声音将意识模糊的楚梦寒唤醒。楚梦寒咬住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周空！你且为佛门弟子，今日之后，你要记住我的脸，为我日夜诵经，超度我的亡魂。”说着又是一支箭射进他的胸膛，声音渐小且嘶哑：“助我去往极乐世界，下辈子不与任何人为敌。”

说罢这些，他闭上眼放松下来，向后倒去。

下坠感和风的呼啸声让楚梦寒心跳加速，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难以呼吸。不知崖底在何处，他感觉仿佛过了多年也未触到实地。

他就这么持续下坠，身上的伤口也不再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虚无黑暗，直到耳边呼啸声消失不见，扼住喉咙的手消失，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体格外轻盈且充满力量。

眼睛看向四周，忽然从中裂开一道缝隙，透出的光芒如温柔的手拉住他指引道路。这是触底了吗？他跌跌撞撞朝光亮走去。

楚梦寒捂着伤口，还在不断地渗血出来，滴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不停回荡在耳边。

他已经死去了吗，这里是黄泉路？可是为什么没有鬼差……前面有人？

“不，你没有死。你娘也没有死，她还等着你呢。”

“谁！”

“来，别急，你马上就知道我是谁了。”

他的眼前开始跑起走马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看到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模样可爱，还有些眼熟，眉心还有朵和楚梦寒一致的火纹。

“神君，你要给这个女孩起个名吗？”眉心有着红色火状魔纹的男人对着身旁青衣男人说道。

“我起？”男人思索片刻，“那便叫何也如何？”

“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呀！”小女孩天真问道。

男人笑着说道：“意为，为什么。正如你喜欢问，为什么。”

小女孩撅嘴，朝着男人吐吐舌头，跑开去了别处。

见到草丛中的蝴蝶去扑，结果草木因她没有收敛好的魔气而枯，蝴蝶也受到波及死去，她难过不已开始哭了起来。

两个正在说笑的人见状，走过去，身穿青衣的男子将小女孩抱起，用拇指擦去小女孩的泪水，又摘了一朵花放在她的掌心，花朵被神力精心呵护，再也没有枯萎，一只金色蝴蝶缓缓落在这朵花上，小女孩看到便又展开笑颜。

这蝴蝶戏法何其熟悉？这个女孩这是他的娘亲？这里是哪里？青衣男人不是他梦中那个人吗！

短暂温馨结束，记忆跳转，伤痕累累眉心有着火状魔纹的魔族，手持卷刃的刀直指眼前的青衣人，啐了一口血水说道：“神与魔做朋友？说出去小心叫人嘲笑个几千几万年。滚远点，伪善的东西！”

楚梦寒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被青衣男人吸引过去——面容俊俏温和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和他见过其他正道人士没什么两样。这人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心声，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因为你本该属于这里，他便是你娘最亲近的人，说起来，你还应该叫他一声……叔叔？”最后声音也迟疑了一下。

还没有等楚梦寒反驳他，记忆画面就再次跳转，敌对的二人变得友善起来，魔族搭着神君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为什么这般坚持？你在神界恐怕很讨人厌吧，不过倒是让我这个魔有点欣赏了。”

“你是青玉神君？开玩笑，那等人物不是等着剿灭魔族，用魔族人的头骨做神座吗。”

“既然你是将来的神界之首，那我便做魔族的魔王，这样神魔战争是否可以早些结束？别小瞧我了。”

“我相信你，何思，我相信你，你来魔界……你的事业定会在我们的支持下成功。”

青玉神君？何思？这是那个人的身份？他的梦中为何会出现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神族？他下意识靠近，想要更加仔细的看看所谓的神。

下一刻，背对着楚梦寒的神君转身，但是周围景色飞快褪色变成血红色，本来白皙充满慈悲大义的面孔上出现红色的魔纹。

一步步略过楚梦寒的身边，径直走向身后的魔族，他贴近魔族惊惶的面庞，低声且疯狂的说道：“我想要再无战争。几千年来我日夜苦思，赌上我的名誉还有前途，最终还是觉得用明灯将战争的源头消灭，是保全世界和苍生最稳妥的办法。你难道不渴望神魔对立和战争全部都消失吗，惊鸿？”

“我当然希望战争结束，但是使用明灯你……还有我，还有那个小姑娘也会消失。何思……何思，你，你冷静下来，你看，九重天已经全是我们的人了，这场战争是我们赢了，再也没有人能够质疑你怀疑你污蔑你！”

“不，你没懂我，我不希望任何一方赢，不过这不要紧，马上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最终，青衣男人举起手中的一盏灯，轻念咒语，一片白光寂静笼罩在天地间，记忆主人的粗重喘息戛然而止，画面定格在一张看起来就像正道好人的脸上。那人笑容温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如这记忆主人初见此人的模样。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神的模样。”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几乎与记忆中的魔族一模一样。

“他是独一无二的神，对待世间万物甚至是魔族都是平等且仁慈心善。”

“神的法力高强，可以无端造物又可复活死去的人。拥有神器明灯的神更是可以实现世间所有的愿望。”

“楚梦寒，这就是答案，神可以复活你的娘亲。”

楚梦寒听到此话立即惊醒，睁眼却看到梦中那张笑得极其温和的脸，一时间分不清梦与现实，原本平复的心跳再次加剧跳动，噗通噗通声宛若爆竹在他耳边不停炸开。

他想要说话，嗓子却十分嘶哑干渴，药草香混着血腥味冲进喉咙，他便不受控制的干呕咳嗽起来。

面前人立刻起身，放下手上的药碗，侧身坐在床边，扶着楚梦寒起身，宽大的手掌抚摸轻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此人名唤陈清川。他就是神……应该说是神的转世。”

噗通声漏了一下，脑海中再次想起那个声音。似乎是从天外传来，空灵且诡异。

楚梦寒终于停止咳嗽，皱眉扶开那人的手，厉声质问：“是谁！”

面前人愣住，随即报上名来：“我叫陈清川。是救了你的人。现在这里很安全，你不必担心。”

“惊鸿。一缕属于这个世界的幽魂，帮你渡过难关。”

两道声音同时灌入楚梦寒的脑中，让他竟不知做何反应，头立刻剧痛起来，如针扎锥刺，他痛苦揪住头发摔回床榻。

再次陷入梦境，不过不再是那些恩怨纠缠，是他又变回了小孩。

幼时楚梦寒总会问娘亲，为什么呢？为什么父亲不在他们身边？为什么娘亲的名字叫何也？为什么没有和他们有一样魔纹的魔族？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

娘亲是个温柔的人，她会搂着楚梦寒，坐在他们住的深山小屋前，随手摘两朵野花插在自己和孩子的发间，吸引着一只又一只红色蝴蝶围绕着他们母子。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化作摇篮，轻轻摇晃着，耐心的回答楚梦寒的问题。

娘亲的声音很好听，她会笑着解释：父亲和娘亲生气了，过几天父亲就会来找他们；为什么叫何也呢，因为是一个好心的神明赐予她的；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才不会和别人一样；因为这里安静又美丽，娘亲可以一直陪着玉郎快乐的长大。

楚梦寒又问，神明是谁？

娘亲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思考很久，才轻轻说道：“他是娘亲家乡最受爱戴的神。他的爱从来不会因为是魔还是人而改变。”

小小的人理解不了爱还会人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让娘亲这样赞美怀念的一定很好。

娘亲还喜欢唱着一首曲子，楚梦寒便喜欢跟着句一句的唱着。

“浮云遮明月，寒风送笙歌……”

“落雪掩玉痕，枯荣覆残垣……”

歌声悠扬，越飘越远，原本美好的景色化作灰尘向下坠落散去，徒留小小的楚梦寒原地站着，他迷茫无助，心头害怕很，皱着小脸揪着自己的衣摆，抽抽搭搭克制着自己的哭声。

他的身边忽然出现方才那段梦中自称惊鸿的魔族男子，他蹲下来，擦着楚梦寒的眼泪：“好了，玉郎乖，不哭，和叔叔一起找神明大人复活你娘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