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自己自生自灭,但陈青禾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每个月花个几百块钱堵住母亲,母亲是断断不会这么安静的。
这不,大年三十,母亲就来催了。
陈母给陈青禾发来一条视频,视频里一个婴儿穿着红色喜庆小袄,躺在床上慢慢摇手,还有张汀在一旁逗孩子笑的声音。
陈青禾一下子就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侄子出生快一月了,出生的时候她还专门过去看了一眼,给孩子买了一身小花袄,包了一个六百块的红包。
虽然大哥这几年老是神叨叨的,但是以前对自己的好,陈青禾不会忘。对这个侄子,她还是有点爱的。
母亲发来视频,不过是想让自己包个新年红包给侄子。
陈青禾还在思考该给多少钱时,母亲直接打微信电话来了。
“喂。”
陈青禾接通电话,陈母则是扯东扯西地说:“你看,你小侄子现在一天天的,笑得好开心哟。刚才你表姐来,直接给他封了个五百块的红包……大过年的,你这个亲姑姑不该也给他封一个啊?”
陈青禾沉默了,她还是想多了。
抱着一丝希望,母亲大年三十打电话过来,第一句话会问她在哪,回不回去过年……
到头来,还是先要钱。
陈青禾哑了声,电话那头催了半天她才慢悠悠地说:“我待会儿包。”
母亲还在继续,明里暗里提示她也该给自己包一个新年红包,陈青禾盯着苹果树想了半天,“你不该关心一下我现在在哪,回不回去过年吗?”
陈母短暂地沉默后,说:“那你回来过年吗?我是想着你前两年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年也不来了。”
是啊,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啊?
明明答案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还要去故意问。
陈青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现在又抓着这些破事不放,给自己添堵。
陈青禾擦掉眼泪,给大嫂转了一千块,充当给侄子的新年红包。陈母随即把电话转为视频,视频对准侄子的脸,张汀把转账记录对着孩子,一直在旁边说:“宝宝,这是姑姑给你的压岁钱,谢谢姑姑呀!”
陈青禾只是简单说一些给孩子买新衣服的客套话,陈母又不乐意了,责问她啥时候给自己发红包。
陈青禾挂掉视频,一口气给母亲转了两万过去。陈母收到转账,乐呵呵又打来语音,嘴上说着用不着这么多,实则钱一过去就立马收了。
“那你退一万回来!”陈青禾不冷不热地说,陈母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陈青禾又说:“钱我一块还给你了,从高中到大学,你给我一共给我花了两万多。外加外公给你的那八千块还有我每个月都给你的,我一共还你四万六千块,足够了。”
陈母当下开始骂陈青禾斤斤计较,不把她当妈,陈青禾忍住眼泪回击,“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女儿了?我钱都还给你了,你还要我干嘛?钱你就好好收着,以后别来烦我,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你的孩子,我也当没你这个妈,死了也别来找我!”
趁着陈母还没发飙,陈青禾立马把电话挂断,把她删掉。
过了半个小时,陈柏打电话过来,顺便把一千块的红包退了五百过来,陈青禾拒收了。
她知道大哥不过是先哄一会儿自己,然后再慢慢开始说教,这套流程陈青禾已经厌倦了。
全都给老子滚远点!
这一天迟早会来,没想到是过年的这一天。
陈青禾记上大哥的电话号码,把旧手机卡扔了,用新办的卡重新申请微信号,再捆绑银行卡。
除夕就是要辞旧迎新嘛!
*
“姐姐,你快来看一下我这肉到底洗干净了没?我都换好几道水了,感觉还是没洗干净。”
安平平的声音自厨房里传来,陈青禾擦掉眼泪,二话不说跑进厨房。
安平平正在洗腊肉,她已经在厨房洗了半小时了,腊肉上面的黑色油污还是没去干净。
腊肉是过年的一道硬菜,年前杀完猪,把肉熏好,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蒸着吃,煮着吃,炒着吃都行。
陈青禾没有养过年猪,所以陈雪丽家的腊肉一熏好,就立马给她拿来一块,还有村里的几个嬢嬢也给她拿了一些。
陈青禾蹲下身,手指插进洗肉的水里,摇头说:“水的温度不够,而且洗腊肉的皮要用菜刀。”
安平平自觉退守一方,陈青禾拿来刀,蹲下,在腊肉的猪皮上方开会剐蹭,没几下,黑色的油脂层就被刮掉,露出黄白的皮肉。
“平儿,再多烧一些水。”
“好嘞,姐姐。”
安平平屁颠屁颠地在屋里瞎窜,她与陈青禾一个星期以前就决定好大年三十吃哪些菜了,昨天去镇上把菜买好,今天一大清早就开始忙活。
安平平不愿让陈青禾多动,所以陈青禾一早醒来,这家伙已经把所有的菜都洗干净。就连昨天也是这样,陈青禾不过是去姨婆家里聊了一会儿天,回到家时,小丫头已经把厨房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今天,陈青禾醒来后唯一的一项任务就是坐在门口,剥豌豆。
这几天,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在外面务工的人几乎都回来了,所有人家都是一大家子人,从早上开始就是在放鞭炮。
而木屋里的两人也是忙得不亦乐乎,该买的都买了。
在烟花声里吃完年夜饭,再到院子里放仙女棒玩。
这个年过得非常普通,又很特别。
何家的人吃完年夜饭,放完烟花,大人们聚在一块打麻将,吃瓜子。
何瑞琪也是领着自己的三个弟弟妹妹去木屋,找陈青禾与安平平放仙女棒玩。
“我们放孔明灯吧?”安平平挥舞手里的仙女棒提议。
“你会做吗?”陈青禾疑惑道。
“嘿嘿。”安平平给她投去一个挑眉,“我早就弄好了!”
只见安平平跑回房间,抱来了一个箱子。
这个箱子她知道,昨天刚去镇上拿来的快递,因为是安平平买的,她就没拆。
没想到是孔明灯。
“我都准备好了!”安平平又去放间拿来一只装好了的灯,“成品就是这样的,好看吧?”
“哇,好看!”何瑞琪的眼睛跟着亮起来,“
不过,灯落到地里,会不会烧到东西,引发火灾啥的啊?”
“不会。”陈青禾指着檐角还未化尽的积雪与冰锥,“那玩意儿在,燃不了。”
“还有这个纸是阻燃的!”安平平又说。
五个孔明灯已经点燃了蜡块,所有人都在等陈青禾。陈青禾草草在灯上写完一句话,放下笔,与小伙伴走到石路上放灯。
六个灯相继飞往漆黑的天空,不到一分钟,五盏灯相继熄灭落下来。
唯有陈青禾的那一盏,飞向高空。
正当所有人都在感叹她放灯手艺好的时候,在如雷的烟花声里,缤纷绽放的色彩中,高空中的孔明灯逐渐变成了一个火球。
安平平害怕火球落下来烧到别的东西,朝着灯的方向跑,跑了没几步,火球直接在空中熄灭,散成一摊灰烬。
热闹散尽,何家的人回去,安平平与陈青禾坐在堂屋里,把小火炉搬过去,围着炉子烤板栗吃。
安平平拢紧外套,坐在垫子上,用毯子捂住陈青禾与自己的腿。
今天过年,难得出一天的太阳,连下了几天的雪,薄雪堆积,树木的枝丫上,桂花树叶上的积雪现在还未化尽。
门半掩,竹帘未开,铁网上的板栗开始破口,砰砰相继炸开。屋里,平板电脑被搁置在一旁播放春晚,春晚节目里,相声演员引起现场观众一阵大笑。
屋内二人,留下一道门缝,窥探屋外桂花树稍还未消融的雪景,一边吃板栗,一边倒果汁碰杯。
这是安平平最喜欢的一个冬天,也是唯一一个令她不怕冷的冬天。
“姐姐,你刚才在灯上写了什么?”安平平好奇地问。
“祝你今后无病无灾,所遇霜雪,酷暑烈日都能像外面的积雪一样,只是一道简单的风景。”
“你也是。”安平平补充道。
不必被酷暑折磨,不用为严寒担忧。
安平平再次捂紧身上的羽绒服,感觉更暖和了。搁在以前,她现在指不定是在木板床上和衣裹被,瑟瑟发抖。
如今还能与姐姐围在一块烤炉子,不为吃穿烦忧,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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