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百凤山

百凤山内。

身穿云梦江氏校服的弟子们训练有素地向前行进,江澄由着他们在前开路,他和魏婴两人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他瞥一眼魏婴,语气凉凉,“怎么?现在和我一起走了?”

魏婴嘿嘿笑了两声,“江澄,我是云梦江氏的人,不跟着你跟着谁呀?”

江澄冷哼一声,心想着这家伙说话还是那么不正经,也没多理,而是换了个话题,“魏无羡,你想好用什么方法了吗?”

魏婴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什么?”江澄略有些吃惊,“你的那支笛子呢?不能用了?”

魏婴摇摇头,“陈情只能控制走尸和野兽,对于正常人没多大作用。”

江澄眉心一沉,不能控制他们的话,要怎么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将活人抓住呢?他们可不是会被诱进猎网里的野兽,这样一来,难度便增加许多了。

他兀自忧心忡忡着,一旁的魏婴则是笑意盎然,时不时发现什么新鲜有趣的事儿还招呼他看,“诶江澄江澄,你看这个!”

江澄没好气地看着他,“你看看你,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儿。你刚刚不是很生气吗?怎么这种时候反倒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魏婴仿佛不甚在意,“这种时候急也没有用,放松心情玩一玩,说不定主意就出来了呢?”

“你……”江澄无语,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魏婴一句堵了嘴,“不然,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江、宗、主?”

他后三个字里满满的促狭笑意被江澄选择性忽略了,他反问道:“那你的办法就很好吗?夷、陵、老、祖?”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摸摸鼻子揭过这一页,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乐陵,蓬莱阁。

沸水滚滚,茶叶微香,眼看正是品茶的好时候,不知怎么,斟茶的手忽然一抖,滚烫的热水便溅到了手腕上,阿愫连忙放下茶壶,拿起手帕轻轻的擦拭着。

烫伤可是寻常人最容易受的伤之一了,与其它伤口带来的剧烈疼痛不一样,烫伤的威力在于被烫过之后的皮肤下传来的似痛非痛似痒非痒的那股绵绵不断的灼热感,只烧得人恨不得钻进冰块堆里去。皮肤下传来久违的灼热感,阿愫却浑身一冷,甚至有种这还不够烫的感觉。她抬头望向门外天空,灿烂阳光依旧眩彩夺目,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阳光后面藏着不为人所知的东西,让她浑身发冷。

阿愫内心有不好的预感,她深呼吸了一下,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纵然嘴上这么说,她内心还是有些许疑惑,这种感觉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她再次望向天空,就好像从那里可以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样,“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千万不要出事啊……”

兰陵,金麟台。

金光瑶正交代着百花宴的具体细节,讲着讲着,他忽然心底一跳,有不太妙的感觉蔓延开来。

“敛芳尊?”身旁的人见他停顿了一下又没有开口,不由出声提醒。

“不好意思,方才我走神了。”金光瑶回神,歉然一笑,“就这么多,先这样安排吧。”

那人领命之后便下去了,金光瑶刚才的感觉还是没有消散,他凝神思考着所有的可能性,此时又有人到了他身边,“敛芳尊。”

金光瑶目光一转,“苏兄。”

来人正是苏涉,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缓缓对他摇摇头。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也许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金光瑶却是脸色微变,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些许。

怎么会这样?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朝着一个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旁人看来就像是苏涉来向他询问座位,而他在为他指路而已。苏涉也十分配合地行了个礼,然后就朝着坐席走去了。斗妍厅一片忙碌,上上下下都在为着之后的百花宴而准备着,一切与先前的各种宴会并无不同,流水的筵席,铁打的主人。然而只有金光瑶才知道,之后在这场百花宴上发生的事情则是将整个修真界的历史带入到了一个全新的轨道。

他已经让苏涉带人去找温氏残部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种时刻可不能自乱阵脚,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金光瑶定了定心神,重新展开笑容,继续操持着刚才的事务。

兰陵,百凤山。

姑苏蓝氏家规繁多,门中弟子一向将其奉为圭臬,即使是在云深不知处外,行事也依旧按照那套规矩来,所以即使姑苏双璧率领子弟已至上百人,队伍行进时也是十分安静,唯有脚步踏在落叶上的声响短促而清脆。

蓝湛静默,整个人如冰一般的安静,足下连落叶的声响都不曾听见,落地即是无声,相对而言,一旁的蓝涣就比他看起来多了丝烟火气,周遭气质似水柔和,令人一看就有如沐春风的好感。

蓝涣瞧了瞧身旁的弟弟,“忘机。”

“兄长。”蓝湛把目光移向他。

“你是不是对方才的事情有所不解?”蓝涣素知他的弟弟一向是个话少闷骚的家伙,有什么事情就喜欢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他觉得他身为哥哥有责任为弟弟答疑解惑。

蓝湛闻言,秉持着惜字如金的原则对蓝涣摇摇头,“不曾。”

既然不是为了这个……蓝涣仍是一脸关切,他略微思考了一下,“那是为了魏公子吗?”

蓝湛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点头,“嗯。”

蓝涣了然,“知己好友,千金难求。”他略带安慰道,“忘机,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相信魏公子他会好的。”

蓝湛没说话,而是慢慢看向蓝涣,沉默片刻,才轻轻开了口:“兄长,我……”

难得蓝湛会主动提出什么,蓝涣不由好奇地看着他,“什么?”

“……”挣扎已到喉咙的话还是被他咽下了,蓝湛摇摇头,目光又离开了蓝涣,“无事。”

另外一边。

“我说魏无羡,你到底想到什么方法了没有?”江澄见魏婴简直把围猎当成秋游了,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没个正经样子,不由一阵心累,“到时候你玩脱了,可没谁给你收尸啊。”

魏婴“哎”了一声,“你都给我收尸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次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拨开旁边的树丛,往里瞄一眼又走开,十分漫不经心。

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江澄心头微有怒火,这人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魏无羡,你……”江澄刚出口的话被魏婴打断,“江澄,你刚刚是在哪里围猎的?”

他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句,江澄愣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说:“北边,怎么了?”

“北边啊……”魏婴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又对江澄道:“江澄,你发现没有?我们刚刚一直在绕着百凤山兜圈子。”

江澄闻言,目光绕了四周一圈,点点头,“不错,难怪我怎么觉得走过的路似曾相识……”他神情复杂:“不过……魏无羡,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魏婴随口一答:“哎呀,你刚刚一直在唠叨我,又没空去观察四周,当然看不出来了。”

“你……”江澄不知该说什么了,心里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冷哼一声,“那现在我们该去哪里找那些家伙?”

魏婴反问他:“我们刚刚是不是已经绕了百凤山一圈了?”

“是啊,那又怎么样……”江澄话刚出口便知不对劲,他们已经绕了百凤山一圈了,却连除了云梦江氏之外的半个人影也没看见,别说是岐山温氏了,就连一同围猎的其它世家的影子也没见着,几千号人,就算再怎么分散也总会能看见队伍的踪迹,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就好像是其它世家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此地有阵。”

云梦双杰对视一眼,露出一个默契十足的笑,江澄先说话了:“魏无羡,这阵你能不能破?”

魏婴思考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依旧神采飞扬:“行啊,但是要先找到阵眼在哪儿。”

“阵眼?”江澄对阵法符咒一类并不是非常了解,他想了半天也搞不清楚其中头绪,索□□给魏婴,“那你觉得阵眼会在哪里?”

“这个嘛……”魏婴瞟了一眼四周,最终锁定一个方向,“江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些温氏余族换成是你,你在这种情况之下,会跑到哪里去?”

江澄听到这个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是什么鬼问题?居然拿他比做温氏余族?他脸上愠怒之色顿显,魏婴连忙补了一句:“如果,如果嘛……”

在心底又默默翻了个白眼,江澄才认认真真回答道:“如果换成是我,被这么多人追着打,又毫无还手之力,我当然会跑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啊,比如山洞之类的。”

“这样啊……”魏婴若有所思,他对江澄笑了笑,“江澄,走吧。”

“走?”江澄疑惑,“你知道阵眼在哪儿了吗?”

“嗯,”魏婴十分笃定,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们下山去。”

“下山?”江澄下意识追问,脚步却不由自主跟上他,并示意江氏弟子也跟上,他想了想,仍有不解,“你是怎么知道阵眼就在山下的?”

“从一开始听金光瑶说围猎规则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魏婴一边走一边分析,“什么不伤到猎物才能展现真本事,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听起来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其实仔细分析一下根本说不通。

“他说的这两点,无外乎就是利用某种手段让猎物乖乖听话,一步一步走进预先布下的陷阱里,和我刚刚用的方法差不多,这种方法或许对野兽有用,但是对人是绝对没有效果的。

“人又不是野兽,他们看到了陷阱不会跑吗?为什么要按照别人给的指令去行动?这一点正是我所怀疑的,金光瑶凭什么笃定那些温氏余族不会跑?他们被放逐在这深山老林里面,就算有金家修士看守,还有那么多仙门百家的门人掺杂在里面,想要混水摸鱼逃出去也并非难事,我们都能想到这一点,我就不信那位敛芳尊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会没有想到。”

魏婴分析得有鼻子有眼,听起来倒是也有几分可信度,江澄想了想,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也有可能是金光瑶把人绑了起来,让他们没法自由行动,再关在某个地方等着别人来找也说不定呢?”

“没错,”魏婴点点头,又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刚刚听到你说‘山洞’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山洞?”江澄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刚刚说的没什么问题啊。”

“是啊~”魏婴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对大名鼎鼎的江宗主来说当然没什么问题了。”

“魏无羡……!”江澄简直无话可说,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开他的玩笑。

“好啦好啦,”魏婴把话题扭回来,“这正是问题所在啊,江澄,你觉得真正穷途末路生死只在一瞬间的人,会跑到山洞这种基本没有出路的地方来默默等着别人抓吗?

“江澄,你能想到的,其他世家的家主也会想到,而这正是金光瑶想要的,所以他设了阵把那些人全部困在里面,为的就是误导你们的视线,好让你们在各个山洞里慢慢消磨时间,也好让他真正的目标出现。”

“那他真正的目标是……”江澄慢慢不说话了。

“还能是谁?”魏婴反而慢慢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当然是我啦,夷陵老祖魏无羡。”

“他要的不是你们所能想到的,而是我魏无羡想到的,只有我魏无羡才能想到的。”

气氛像冰一样的凝固且坚硬,江澄感到有股寒气从自己的背后冒出来,“魏无羡,那你……”

魏婴没说话,脚步已经停了下来,他才慢慢道,“江澄,到啦。”

万籁俱寂,秋风拂过江澄的脸颊,他耳边只剩下残余的呼啸,心底却有一股巨大的波澜,还没等他要开口,魏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咦?那个人是……?”

听魏婴的口气,在校场里的人应当不是他们预想中的人选,江澄闻言也凑上前看了看,这一瞧也难免惊讶,“那不是聂怀桑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知道,”魏婴想了想,“我过去看看。”他正要走,又被江澄一把拦下,“魏无羡,你去那要做什么?”

江澄本意是不让魏婴去,没想到魏婴反而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对江澄笑了笑,“放心吧江澄,我有分寸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离开了江澄的身旁,一副全然笃定自信十足的样子。江澄见他这副模样,内心焦急想随他一同前去却又担心校场暗藏陷阱,若是他也被埋伏了,不仅救不了魏婴,连这些随行的云梦江氏的子弟都有可能搭上去。

江澄深呼吸了两下,暗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集中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婴的一举一动。魏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校场,那鲜亮的赤红发带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场内唯一一个人的视线。 聂怀桑喜笑颜开,对他挥挥手,道:“魏兄!这里这里!”

魏婴走近,“聂兄,”他上下扫了一眼聂怀桑,“你这身打扮是……?”

聂怀桑一脸苦瓜样,“我也不知道,是我大哥说让我穿成这样站在这里等你的,”他打开折扇扇了扇,“怎么了?不好看吗?”他大哥应该不会坑他的吧……

魏婴再扫了一眼从头到尾都喜庆得像个吉祥娃娃的聂怀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个嘛……像新郎官,很喜庆,挺好看的……”

聂怀桑脸上的笑容还没绽开,就被魏婴急不可耐地打断,“聂兄,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聂怀桑一脸疑问,“怎么了吗?”

“……”魏婴沉默着再次上下扫了一眼聂怀桑,任他怎么聪明机灵也绝对猜不到这个所谓的“猎物”居然是穿着岐山温氏校服的聂怀桑,尤其是对方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这更让他有点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无措感。他笑了笑,道:“没事。对了聂兄,聂宗主除了让你在这等我之外,没有和你没有说些什么吗?”

“没有,”聂怀桑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魏婴,“不过,他让我见到你的时候,记得把这个给你。”

魏婴的视线蓦然被那样物品吸引了,他接过细细摩挲,眼神在这样东西与聂怀桑身上飘来飘去,这分明是方才金光瑶拿出来象征着“猎物”的印有岐山温氏家徽的碎布,他不可能不认识,但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聂怀桑身上?凭聂怀桑那个天真的样子也不可能主动去做这种事,想来也就是只有那位赤锋尊让他这么做的了。但是聂明玦又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呢?三尊结义,会不会蓝湛的哥哥也……

打住!

魏婴平复了一下心绪,在没有事实根据前,还不能够随便怀疑别人,泽芜君也好赤锋尊也好,目前都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与此事有关。但有一个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摆脱嫌疑的……

又是金光瑶,魏婴的眉越拧越紧,兰陵金氏到底想干什么?先是金子轩,再是金子勋,再到金光瑶,兰陵金氏的人都这么看他不爽,他上辈子是不是挖了兰陵金氏的祖坟了?

苦中作乐一向是魏婴的长项,就在他内心漫无边际想入非非的时候,江澄的声音突然把他拉回现实,“喂,想什么呢?”

他蓦然回神,发现江澄就在他身旁,“江澄,你不是……”

江澄又默默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一直傻站在这,怕你一个不小心被人暗杀了,就过来看看你到底还有没有一口气。”

他这话说的让聂怀桑一头雾水,“什么暗杀?”

魏婴刚在内心腹诽这个臭江澄能不能好好说话,接着就听到聂怀桑充满疑惑的声音,他和江澄对视一眼,连忙打着太极:“没有啊,聂兄,是你听错了吧。”

“对,”江澄帮腔着转移了话题,“魏无羡,我刚刚和你说的事情你听到了没有?”

“什么?”魏婴这下是真的一头雾水。

江澄脸色染了些不耐,“百花宴,你去不去?”

一提起百花宴,魏婴便联想到了兰陵金氏,他们一个个的都像是上辈子有仇一样针对他,他才不去与他们虚与委蛇找晦气呢,“不去了,江澄你替我去就行。”

江澄扬眉质问,“什么叫我替你去?我本来就要去好不好?”

“好好好,反正我就是那个意思嘛,”魏婴着实觉得这里闷得慌,他需要出去透透气,而且,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的地方,他要好好想一想,“江澄,我先走了啊……哦对了,”他把那片碎布丢给江澄,“这个给你。”

江澄准确无误地接下,看了看便知这是先前金光瑶手上的那块,只一眼的时间,丢下这块烫手山芋的“始作俑者”早已经对他摆了摆手走远了,他便是想追也来不及了——百花宴要开始了,他身为云梦江氏的家主是不能够不赴宴的。

魏婴如风一样远去的身影倒映在江澄的瞳孔中,渐渐也如风一样一点一点慢慢淡去,最终如风过水无痕般了却无踪。

“魏无羡……”江澄看着魏婴渐渐消失在远处,心头莫名地有股惆怅,不可名状,难以言喻。

比起叫“魏无羡”“蓝忘机”我更喜欢用姓名去称呼,魏婴,蓝湛,听着就很有味道,尤其蓝湛,我太喜欢他的名字了,念出声会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但阿愫是例外,谁让她是我女儿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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