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波又起

莲花坞靠近水边,冬日的湖面更是寒气冰凉,但此时正是有人坐在水榭一旁,寒风凛凛也无所畏惧。

“敛芳尊今日造访莲花坞,所为何事?”魏婴语声淡淡,眼神也淡淡。

他对面的人表情也相当散漫:“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此次前来,自然是为了我兰陵金氏的人了。”

“哦?”魏婴道,“那么敢问那位兰陵金氏的人,又是谁呢?”

金光瑶微微一笑:“魏公子真是说笑了,能够主动造访云梦的,在整个兰陵金氏,又还会有谁呢?”

两人就这么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到头来连句重点也没有,魏婴暗自撇撇嘴,这种说话风格真不适合他,要说打官腔,还没人能比得过金光瑶,他索性也就直说了:“明人不说暗话,敛芳尊今日前来,想必是为了兰陵金氏的金子轩金公子吧。”

魏婴挑明了,金光瑶自然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受宗主所托,特意来请子轩回家。”他这次来还真就是为了这事儿,金子轩离家太久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对金光善来说都能拿下好几个女人了,加上金夫人见爱子久久不归心里也挂念,综合之下,金光善才把他派出来叫金子轩回家。

听他的话,似乎是不知道金子轩受了伤的消息了。魏婴看金光瑶神色坦荡,跟那天他在百凤山看到的截然不同,心下不由疑惑,他忽然发现,这位敛芳尊,似乎很奇怪。

那次开场箭分明是针对那些温家俘虏,可之后,为什么又要设计那一场特殊的狩猎呢?又为什么要引诱他救下那些战俘?

而且,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困惑已经很久了……

“金公子,”魏婴改了称呼,“我能否问你一句话?”

金光瑶点头,“魏公子请说。”

“穷奇,是怎么回事?”

金光瑶还以为他想问的是百凤山的所谓“阵法”,正想三言两语解释一遍,却没想到魏婴的疑惑是这个,他不由顿了顿,“少昊有不才子,天下之民谓之穷奇……”

魏婴静静等着他的回答,半晌只听他笑了一声:“魏公子就当我是随口胡说的吧,我也没想到,子勋会把人藏在那里。”

奇怪,果然很奇怪。

魏婴点点头,看起来竟然是相信了他的话一样,道:“好啊。”他又换了个话题,“那么,百凤山?”

这个倒是可以说实话,反正在金麟台那一次他也明白魏婴肯定看出来了。于是金光瑶点头承认道:“无阵。”

听他承认,魏婴心里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疑虑更深。他费了这么大心思,就为了让他和江澄在百凤山里乱转,最后还把聂怀桑拉了出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当然是不能明白金光瑶想干嘛的,就算他问了,金光瑶也绝对不会告诉他,魏婴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道:“敛芳尊真是好手段。”

金光瑶一笑:“过奖。”闲话扯完了,该言归正传了,“不知魏公子可否告知子轩身在何处?我也好带他回去复命。”

魏婴顿了一顿,看他一眼道:“他没回去吗?”

“魏公子既然知道,又何必来问我呢?”金光瑶反问。

魏婴没说话,只吹着冷风,看着自己和他的衣袂在风中翻滚。

半晌,他才道:“那么,希望我说了,敛芳尊不要惊讶才好。”

“魏公子但说无妨。”

“金子轩,死了。”

“什么?”江澄难以置信,“你真的是这么跟他说的?”

“嗯,”魏婴点点头,“那不然说什么?”

江澄咬咬牙,“那他是什么反应?”

魏婴只是笑着摇摇头,喝上一口茶,道:“他就像我这样啊,喝了一口茶之后,对我说‘那么,告辞了,请代我问江宗主好。’然后就走啦。”

“他一点也不惊讶?也不生气?”

“当然不,”魏婴道,“因为他肯定知道我是骗他的啊。知道是假话,谁还相信?”

“……”江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发现魏婴这家伙的脑回路和他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和他认真还不如和自己较劲。

“江澄,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魏婴问道。

江澄一愣,“哪一句?”魏婴和他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他突然一问,他还真记不清是哪一句了。

魏婴笑笑,“没什么。”

只是这位敛芳尊金光瑶,还真是一位不同寻常的人啊……

几日之后,清河,不净世。

不净世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难攻,外人想要进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上清河聂氏之人又是众所周知的脾气差,虽然平时控制得住,但来访难免交谈,谈得激烈情绪就会波动,往往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吵。聂明玦的修为众所周知,性如烈火也是众所周知,吵又吵不过,打又打不过,对于外人来说,如非必要是不会轻易踏足不净世的。所以当清河聂氏的守门弟子看到有客人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不一般的时候,还是十分新奇的。

“你怎么来了?”

一间厅,两盏茶,三个人。一个坐在上首,一个坐在下首,还有一个在罚站。

金光瑶看了一眼可怜巴巴向他投去求救目光的聂怀桑,先笑着道:“大哥,不如先让怀桑坐下吧。”

岂料聂怀桑听了连忙摇头,速度堪比拨浪鼓了。

开玩笑,他才不想这里呆着听他大哥和三哥唠叨事情,他只想出去玩,所以才给了金光瑶求救的眼神,没想到金光瑶却会错了意。

聂明玦闻言冷冷给了聂怀桑一个眼神,他连忙怂了,乖乖站好,从头到脚连成一条直线,虽然不算挺拔,但好歹看着有精神了。

他这才道:“不必,他还是站着好。”

金光瑶朝聂怀桑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接着才道:“我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于大哥。”

“哦?”聂明玦微挑眉,“有什么事需要来找我帮忙的?按照兰陵金氏的力量,目前还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吧?”

金光瑶摇头,“这件事,还需仰仗大哥。兰陵金氏……”他想到金子轩目前状况,苦笑一声,“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那日亭中一谈,魏婴说,金子轩死了。金子轩来云梦的事情虽然在金麟台也并非众所周知,但轻易推敲便可知其去向,他若死在云梦,就算和云梦江氏没有关系,但莲花坞也难免要倒一次霉。

况且,金子轩还没有死呢,只是他目前的情况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金光瑶想起他在途中所见所闻,不由沉思,云梦江氏理当封锁消息等待金子轩醒过来,可为什么他在还没有踏进云梦一步的时候,半路就有金子轩重伤濒死的风言风语了呢……

聂明玦打断他的沉思,道:“兰陵金氏也帮不上忙?究竟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金光瑶道:“不瞒大哥,我这次来,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聂明玦又一挑眉,“说。”

“人。”

“人?”聂明玦道,“我清河聂氏有什么人才能让你千里迢迢跑过来问我要的?”

金光瑶淡淡一笑,“大哥说笑了,我要借的,只是清河聂氏旗下的普通弟子而已。”

聂明玦看他一眼,捧起茶盏道:“要借多少?”

金光瑶道:“五千。”

聂怀桑心里一惊,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五千!哪个修仙世家有这么多弟子?哪怕是现存的四大世家单拎出来一个都没有这么多人,他三哥倒好,一开口就是五千,清河聂氏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他大哥肯定以为他三哥脑子有问题了,这下肯定又要开骂了……

就在聂怀桑心里祈祷他大哥不要骂得太狠的时候,聂明玦手一顿,直直盯着金光瑶道:“什么?五千?”

金光瑶肯定地点头,“不错,五千。”

“放肆!”聂明玦把茶盏重重一搁,那声响让聂怀桑心头也忍不住抖了一抖,他偷偷瞄一眼他大哥,只见他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怒火,“你是疯了不成?!”

聂怀桑默默在心里点头赞同,说实话他也觉得他三哥疯了,狮子大开口啊这是,此时又听金光瑶道:“大哥,为什么当初我们在百凤山那时你可以同意,而现在却又变了主意呢?”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聂明玦怒道,“那时是迫于形势,金家行为确实不妥,所以我才同意;但现在你来跟我说你要问我借人去救那些温氏余孽,难不成你也想学那魏无羡?!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温氏?怎么突然就讲到温氏了?

聂怀桑眼珠子咕噜咕噜地在他大哥和三哥身上来回移动,一个站一个坐,一个生气一个沉静,再想想他们之前的话可是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岐山温氏啊,怎么忽然就……

等等,聂怀桑终于发现一直被他忽略掉的一个关键,他三哥说的五千,在目前任何一个仙门世家确实是拿不出来的,但如果是半年前,有一个世家还是能轻而易举拿出来的……

岐山温氏……原来如此。

聂怀桑忽然感觉更加头痛了,为什么他不能早点溜出去非要在这里看他们两个吵架呢!

没有人理会他此时的内心崩溃,金光瑶直直看着聂明玦道:“大哥,非是我要学他逞英雄,只是小弟认为,那些温氏子弟确实罪不至死,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帮上一把?”

聂明玦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你有如此好心!连自己的敌人也要帮!在岐山温氏卧底久了,是不是不记得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了!他们之前都做了什么,难道你都忘了一干二净了吗?!”他一拂袖,“怀桑!送客!”

在一旁乖乖眼观鼻鼻观心的聂怀桑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下意识就是一个拒绝三连:“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大哥三哥,你们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闭嘴,他封口,他消音,他什么也不懂,他什么也不会说,求求他们俩不要来这套搞他行不行?

金光瑶一愣,聂明玦恨不得把自己的弟弟踢出去不要让他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可又是他自己不让聂怀桑走的,一时是又气愤又恼怒,道:“你知道什么?我让你知道了吗?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聂怀桑如蒙大赦,抬脚就溜,“好好好我这就滚!大哥三哥你们慢慢聊!”

眼见他脚底抹油,“嗖”一下就消失在原地,聂明玦“哼”了一声,又看一眼金光瑶,重新坐下,“为何?”

这便是又要继续方才的话题了,金光瑶不慌不忙道:“大哥又是为何不肯答应?”

“你忘了岐山温氏做过的事情,我可不会忘。”聂明玦冷冷一声,“射日之征前,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他们之手?多少仙门世家遭遇飞来横祸以致家破人亡?你兰陵金氏,我清河聂氏均是如此,不过是因为根基稍深一些才不至于和那些小宗门一个下场。现在这才过去了多久?你便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金光瑶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大哥,有些人有些事,万不可一概而论。即便岐山温氏作恶多端,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过错的。”

“明明知道做的是错事,却还任由其发展,就算没有推波助澜掺和其中但也是袖手旁观,等到清算之时才想要置身事外。若人人都这样,岂还有道理可言?!”

“莲花尚且出淤泥而不染,大哥眼里,难道只看到了淤泥,却没有看到莲花吗?”

这回轮到聂明玦静默了,他抬眼看了看殿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深夜,明月如雪,夜幕如渊,一黑一白,界限分明。

良久,他才缓慢开口,“难道你认为,岐山温氏里,真的有无辜之人吗?”

金光瑶也看了看天色,“无辜不无辜,我不能判断,但我很清楚,岐山温氏确有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的人。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已经死了,总不能让没有害过人的人和他们是一个下场吧?若是这样,道理又何在呢?”

温情温宁与岐山温氏,又孰黑孰白?

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道理又一定能评判所有吗?这样的评判,又是否公正呢?

“若我说,他们是罪有应得呢?”

“那么敢问大哥,他们又罪在何处?”

“温氏兴风作浪却不反抗,任由它所作所为越来越过分。莲花是出淤泥而不染,可那也是挣脱泥沼才有的高洁,你所说的这些人,又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金光瑶轻轻露出一丝笑容,“您是想说,这些人全部都是罪有应得?”

聂明玦看着他却不做声,不知是默认还是思考。

而后,他道:“可是这只是您的看法,您的评判标准又一定代表绝对的正确吗?您的‘罪有应得’又是如何定义的?”

聂明玦沉声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不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道理如此。”金光瑶忽而凝视他,道,“可若我杀一人活百人,这又如何?”

“是功大于过?还是罪有应得?”

室内沉寂,聂明玦握着茶杯,眸中罕见地出现一丝沉凝。

见他迟迟不回,金光瑶轻轻叹一口气,道:“您不说话,那么我来替您回答。”

“杀人是真,救人也是真。既然功过不能相抵,那么便赎罪。”

迟迟未更新的我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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