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盏茶工夫，魏无羡的小纸人就将齐云压倒在了地上，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起不了身。
他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羞愧难当。
“还要继续吗？”魏无羡托腮，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的窘态。
“魏前辈。”齐云连唤他都有些吃力。
“嗯？”魏无羡有点于心不忍，刚打算撤回小纸人，就见小齐云一脸崇敬，嘴唇哆嗦着欣欣然地道：“你果然不愧为我和子真崇拜的人。”
两人又切磋了数回，每次齐云败得都很快。这齐家孩儿是真倔，屡战屡败还要屡败屡战。
就在魏无羡打算主动认输的时候，一个家奴鲁莽地冲了进来，边冲还边喊：“公子，赵家那位赵小公子来找你啦。”
魏无羡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终于不用继续将这孩子打倒了。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世人指不定又要在背后议论，说他夷陵老祖忒爱欺负人了，连小辈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
齐云则有些郁郁不乐，没好气地道：“来得真不是时候。”
那家奴看起来似乎并不太惧怕这位齐大公子，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还凑近附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像是听闻了什么喜事，齐云终于乐了，眉梢眼角都流露出陶醉之色，“那敢情好，正好带魏前辈去见识一下我们东莱的好处。”
也不管魏婴是否答应，齐云一把拉着他就往外跑。一路穿花拂柳，过亭台，绕楼阁，等到快要到达蓬莱阁后门的时候，却被一个老婆婆挡住了去路。
这个老婆婆魏无羡之前也见过几回，然而总共也没聊过几句话。她似乎有点不正常，总爱自言自语，同她讲话，她也总像听不明白的样子。
“这是我祖父的二房。”齐云低声向魏无羡介绍道，“也不知为何，年过半百就老糊涂了，不仅不记事，还基本听不懂话。”
魏无羡不由奇道：“总见她一个人这样走来走去，难道不会迷路吗？”
“迷路倒不会。”齐云言毕，走到老婆婆身前，恭敬行了一礼，道：“见过二祖母。”
老婆婆没有搭理他，却也不再挡着道，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行去了。
魏无羡被齐云拽着一出后门，就见一人迎了上来。阳光下，那人微微眯着眼，嘴角生着一颗黑痣，相貌普通。
这位，大概就是家奴口中的赵小公子了。
齐云见了他，立马喜笑颜开，“今日，当真是新一轮的头牌角逐？”
“那还有假？”赵小公子一脸痴迷神态，“不知这回姬九卿姑娘还能不能当选。”
“以姬姑娘的绮年玉貌，定当不在话下。”齐云倒是信心满怀。
姬九卿？
魏无羡散漫的眼神瞬间凝聚。
看来，机会来了！
魏无羡每次来这凝香馆，都见着它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上一回，他一人轻袍缓带落拓不羁地前来。
这一回，则是由两位衣着华贵的公子领着。他的脸上，还羞于见人似的戴着面具，也是怕被姬九卿认出来啊。
又是面具。
他悲哀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辈子，真是跟面具结下了不解之缘。
离大门还隔着丈余距离，就见一守门的仆从迎了上来，一脸谄媚的笑道：“齐大公子，赵小公子，二位前来真是给我们凝香馆长脸啊，只是不知，”他瞄了一眼魏无羡，“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啊？”
魏无羡忙拱手一礼，胡诌了一句：“在下蓝澄，乃新近投到东莱齐氏门下的客卿。”
“原来是蓝公子。”守门仆从不敢怠慢，匆忙回礼。
凝香馆内，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绝不为过。
极清极雅的布置，一排莲花灯在徐风中轻轻摇曳，落进魏无羡眼中，又是一缕愁思。
然而，他摇了摇头甩去那些离愁别绪，很快又同齐、赵二人谈笑自如。
三人在贵宾区域的席位落座，等了一会，就见管事嬷嬷极优雅地走上台，向众人宣告第一位登台的姑娘就是姬九卿。
全场轰然，喝彩声经久不衰。
过了许久，直到喧嚣声稍许沉寂，姬九卿才千呼万唤始出来，一身红裳，灼灼欲燃。
素来冷艳的眉眼略施粉黛，更加动人得触目惊心。
“我就说姬姑娘必蝉联头牌无疑了。”齐云被她的美貌所慑，过了片刻，又不由惋惜叹道，“要是子真兄也在就好了，他最爱看美人了。”
一旁的魏无羡苦笑着摇了摇头，在心里嘀咕一句：果然是情种。
姬九卿不仅人长得美，才艺更是没话说，双手同时作画，两幅画作却决然不同的奇巧技艺，世间恐怕鲜少有人能做到与她一般完美。
一幅上画美人春睡图，就连翩跹在美人身侧的蝴蝶都栩栩如生，跃然欲出；另一幅上画山居秋暝图，又给人清幽、宁睦之感，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实乃出尘之景。
姬九卿的才艺展示完毕，台下的掌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赵小公子更丝毫不顾及东莱首富家公子的身份，噌地一下跃上桌子，一把折扇挥舞个没完没了，边挥还边大声嘶喊：“姬九卿，姬九卿，姬九卿……”
魏无羡都为他感到丢脸。
实在是没眼看啊。
到下一个姑娘登台的时候，魏无羡就偷偷溜了。
反正两位公子哥现在正处于情绪亢奋中，哪里有闲心去留意他呢？
凝香馆后院大得惊人，魏无羡七弯八绕的，到得一座假山旁。
山上还设有亭台楼阁的模型，做工精巧，用料不俗。
魏无羡欣赏了片刻，猛然听见一山之隔的地方传来声响，他忙将身形藏好，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是姬九卿的声音——
“赫连公子行事真是愈发鲁莽了。”
另一女声卑微道：“属下不敢妄议公子。”
姬九卿冷笑一声，道：“小桃的尸身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卑微女声肃然道：“送回她老家安葬了。”
姬九卿沉吟片刻，道：“为何要杀那个跑堂的？”
旁边一男声道：“我也纳闷，全然摸不透赫连公子的心思啊。”
一时沉寂，无人开口。
过了许久，姬九卿又道：“不杀那些孩子的理由是什么？既然留了活口，又将他们安置在了何处？”
卑微女声有些惧怕地道：“赫连公子并未言明缘由……至于那些孩子……想必汐言已将他们带回重明宫了。”
姬九卿幽叹一声，不再发问。
隐在暗处的魏无羡，则心里直犯嘀咕。
赫连公子是谁？小桃是谁？汐言又是谁？这个姬九卿还真是残忍，连孩子都不放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提到的重明宫，又在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