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子曦披着一件外衣坐在院落的凉亭中,手里捧着只喝了几口的汤盅,轻轻往边上一推,便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所说是看书卷,可见她眼神飘忽,明显是在想事情。
一边的云云见状不由皱紧眉头,自从那日蓝二公子将小姐带回来后,小姐便一直呆在屋中不出,公子、蓝二公子、魏公子和江大小姐来来回回进出了几遍,这才有了今日的效果,只是这胃口却一直没怎么涨,也不知小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了,看着小姐单薄的身子,这样下去可不行!云云拿起汤盅递到金子曦面前。
“小姐,你再吃口。”
“我真的吃不下了。”
见金子曦推拒,云云仍不放弃,准备再劝劝,这时江厌离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曦儿,你可曾见到过阿羡?”
金子曦放下书卷,站起身迎了上去,双手轻轻扶稳面色焦急的江厌离。
“没有,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阿澄同我说今日泽芜君归来,赤锋尊吩咐众人前往商议,如今众人都到了,就差他一人未到,我让阿澄先去参会,想着来你这里碰碰运气,可……既然你这里没有,那我去外面找一下吧,”
“江姐姐,你一个人出去找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
金子曦说完便将外衣穿好,准备随江厌离一起去找,可刚走出大门没几步便想到如今几个世家的人在一起议事,前两日便听说阿羡在庆功宴上与那些不满他的人发生了口角,如今再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恐怕江澄会招架不住,眼眸一转,便吩咐云云去陪江厌离寻魏无羡,而自己则转身前往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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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世里,与魏无羡曾发生过口角的几人对魏无羡没有出现十分不满,金子勋一脸傲慢的走出来看向江澄。
“江公子,你如今暂代江宗主之位,这魏无羡按道理也是你的手下,你若让他参会,他还有不来的道理么?不知道是不是他又瞒着你去干别的事情了,该不会又去练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法术去了吧?”
“这是我们江氏的事,与你们金氏无关!”
“你!”
金子曦刚赶到就听到了这番对话,呵,她这个表哥干别的不行,挑拨离间,泼人脏水的事倒是做的熟练,她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表兄也说了魏无羡算是江公子的手下,既然江公子人在这里,那魏无羡来不来又怎样呢?表兄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金子勋看见金子曦便知道这丫头来准没好事,她这一番话下来,表面上是在说魏无羡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实际上却是缓和了江澄被他那些话挑起来的一丝芥蒂,哼!这丫头小时候倒是玉雪可爱,追在他身后表哥、表哥的叫着,现在越来越大,便同他越来越不对付。
“你一个姑娘家跑这里来做什么?”
“姑娘家怎么了?”
金子曦对他的话颇为不满,可见这么多熟人看着,也不好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脾气,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便撇撇嘴别扭的说道。
“我才不想来呢,只是刚刚碰到江姐姐,她在为魏无羡没来参加议事而担忧,想着魏无羡也是替我抓药才没能来的,只能过来和你们解释一下了。”
金子勋听到她的话,一脸的怀疑,他当然不会相信这小丫头了,这丫头鬼主意多的是,他在她身上吃过的亏还少么?
“你说魏无羡替你抓药?你为什么让魏无羡给你买药?”
“我不让他去,我让你去啊?”
“你!”
“噗呲!”一旁的聂怀桑没忍住,笑出了声,见众人都纷纷看向他,便一脸尴尬的赔笑道:“你们继续,继续。”
金子曦白了一眼聂怀桑,继续向众人解释着,那撒起谎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的。
“早上他来看我,恰赶上云云抱怨小伺忘记给我买药了,我的下顿药要接不上,魏无羡便自告奋勇,我想着他脚程那么快,便同意了。”
说完,她眼眸一转,转身故作埋怨的看向蓝曦臣:“说来这事也要怪蓝哥哥!”
“我?”
在一旁看戏的蓝曦臣突然被点了名,转头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弟弟,我做何了?只见蓝湛也是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当然怪你,今日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来了也没有先看一看你生病的义妹,蓝哥哥果然不心疼曦儿了,我若是知道你来了,知道你们有事商议,便不会让魏无羡去买药了。”
“曦儿!”
金子轩赶忙将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拽到身边,这丫头从小便这样,对她亲近之人总会有意无意的撒娇,眼下赤锋尊也在,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好了好了,都是我这个做义兄的错,江公子,若魏公子今日无法出席,那便劳烦你将今日所议之事悉数告知。”
蓝曦臣叮嘱完江澄便回头看向站在首位的聂明玦,聂明玦见状微微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站起身开始主持会议。
“如今温若寒二子已死,正是我们一鼓作气攻破岐山的好时机,胜负在此一役,大家还需齐心协力,金姑娘既然来了就跟着听一听,素闻金姑娘饱读诗书,聪明伶俐,一会儿若是有什么见解可随意提出。”
“那子曦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与此同时,魏无羡一人四处游荡,恰巧经过一座山坡,无意间看到山坡下一群温氏的人被当做俘虏,遭受着非人虐待,里面多数是些妇女老弱,见此情形魏无羡十分不忍,对那些施暴之人更是怒火中烧,手中的陈情感受到他的愤怒,不由蠢蠢欲动起来,一时间怨气肆意,魏无羡有些不受控制地吹响了陈情,随着幽怨的笛声响起,霎时间狂风大作,从山上滚落下许多石头,那些施暴人被吓的暂时老实了起来,也算是帮助了那些温氏俘虏们暂时脱困,看着那些俘虏被押走,魏无羡才稍稍平静下来,他闭上眼压制住周身的怨气,却没有看到人群中一个故意将帽子裹严,挡住了自己脸的人,匆匆的看了他一眼便跟着队伍离开了,那人便是温情。
而云云跟着江厌离终于找到了魏无羡,想着刚刚自己看到的一幕,江厌离走上前认真的看向魏无羡。
“阿羡,刚刚……是怎么回事?”
“哦,刚才,风太大了,吹断了许多枝杈。”
“是吗?”
江厌离狐疑的看着魏无羡,见他不愿意多说,想着金子曦还在不净世为魏无羡拖延时间,便赶忙说道。
“既然无事,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泽芜君今日归来,赤锋尊召集众人议事,曦儿现在还在那里为你拖延时间呢。”
另一边,赤锋尊等人正在商议讨伐温氏的策略,如今温晁、温旭已死,聂明玦决定直捣温氏老巢,蓝曦臣思忖了一下,担忧的说道。
“话虽如此,但大家不要掉以轻心,温若寒最大的杀手锏非他二子,而是他手中的阴铁和傀儡。”
一旁的金子轩听了蓝曦臣的话点头表示同意,上前一步说道。
“泽芜君所言极是,温若寒之所以肆无忌惮的屠杀仙门,正是因为他有阴铁的加持,他可以操控阴铁与人对抗。”
他们二人所说的问题,聂明玦其实早已想到过,只是想不到破解的办法,只见他皱紧眉头,唇齿微启。
“这也正是我今日召大家所商议之事,究竟如何对付温若寒手中的阴铁?”
众人听闻皆是一脸沉思,霎时间,大厅一片寂静,无人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对付阴铁,这时,大门突然被打开,强大的气流涌了进来,众人皆被这股邪风吹的睁不开眼,随着风的停止,众人方看清来人,正是缺席此次会议的魏无羡,只见魏无羡朝聂明玦恭敬的行了拜礼,起身缓缓道。
“聂宗主,温若寒那枚阴铁或不足患”
“所言何意?”
“焉知阴铁没有克制之物。”
魏无羡说完,众人面面相觑,阴铁的相克之物?那是什么?蓝曦臣率先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魏公子不如把话说清一些。”
“泽芜君,不是魏婴有意隐藏,月余之后自有分晓。”
众人对魏无羡的回答十分不满,蓝曦臣看到魏无羡腰间的笛子,想到路上听闻的诡异之事,不由疑惑道。
“魏公子,你怎么不佩剑了?”
金子曦听见蓝曦臣的问话,瞬间抬起头,担忧的看向魏无羡,注意到她这一举动的蓝湛若有所思,而另一边魏无羡表情怔愣了一下,随即便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答道。
“不想佩而已。”
说完便带着江澄告辞离开了,一边的金子勋对于魏无羡如此无礼的态度十分不满。
“这个魏无羡是来戏耍我们的么?阴铁怎会有克制之物,难道是自己克制自己么?”
“怎么会没有?万物因果皆有相克之物,你自己想不出还不许别人想出了?”
怎么哪哪都有这个讨人厌的表兄,金子曦怒怼回去,朝着金子勋做了个鬼脸便直径离开了,蓝湛见状赶忙向兄长打了声招呼便追了过去。
长廊里,金子曦忐忑的和蓝湛并排走着,她知道蓝湛找她所谓何,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阿湛和阿羡都是她的好朋友,她不想朋友之间有任何的隐瞒,可她又与魏无羡有了保守秘密的约定,做人做到她这份上实在太难了,她为何总是夹在两难之中啊。
“你不必紧张,我知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你既与他先做了约定,我便不会强迫于你。”
见蓝湛如此体谅她,金子曦十分感激,默默道了声谢,蓝湛没有在意,只是缓缓道。
“事情原委我不会过问,但魏婴所修之道损身亦损心……”
听了蓝湛的话,金子曦不由柔柔一笑:“阿湛果然面冷心热,这么担心阿羡啊。”
蓝湛被说的面色一红,皱紧眉头否认着,然后略带不满的看向金子曦:“阿曦,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相信阿羡,你也相信他,对不对?”
被金子曦如此一说,蓝湛微怔了一下,随即无奈一笑,缓缓说道:“可正道大统还以剑道为尊,符咒法术只能补足,不可做为修习之发……”
“阿湛,我懂你的意思。”
金子曦面露犹豫,她理解阿湛,毕竟他不知道阿羡已经不能再修剑道了……其实这件事对阿湛有些不公,他什么都不知道,为好友担心还要被好友推开,内心挣扎了许久,金子曦下好决心,坚定的看向蓝湛。
“阿湛,其实阿羡他并不是自……”
“有什么问题问我不就好了,何必旁敲侧击的来问阿曦。”
金子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熟悉的声音打断,只见魏无羡从一个拐角处缓缓走出来,看向蓝湛的眼神充满了警告,而蓝湛则一脸认真的看向魏无羡。
“魏婴。”
“我记得我说过,我的事还请蓝二公子不要插手。”
见魏无羡这样说,蓝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拂袖离去,一旁的金子曦见状责备的看向魏无羡。
“阿羡,阿湛他也是关心你才会这样,若是换做其他人,他必不会这样上心。”
“你还说呢,你这个叛徒!”魏无羡故作凶狠的用双手掐住金子曦白嫩的脸蛋,恶狠狠地说道:“蓝湛那家伙在你面前一示弱,你倒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金子曦吃痛的推开魏无羡,揉着自己红红的双颊,朝魏无羡翻了个大白眼。
“你们两个爱怎样便怎样!本姑娘不管了!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再也不和你们两个玩了!!”
狠狠地踩了魏无羡一脚便朝自己的屋子跑去,留下魏无羡一人在原地吃痛的抱着自己的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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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魏无羡提着一壶酒,一瘸一拐的来到金子曦的院落,只见屋顶上早已坐着一位白衣飘飘的俊俏公子在抚琴,魏无羡见状无奈一笑,一个旋身便坐在那人旁边,一边喝酒,一边听他抚琴,一曲完毕才幽幽开口。
“每次都比你慢一步。”
蓝湛看着屋里的灯熄了好久了,估摸着金子曦已经睡沉,便将琴擦净收好,看了一眼魏无羡的右脚,缓缓道。
“脚怎么了?”
“被刺猬踩了一脚。”
蓝湛听懂了魏无羡话中的意思,想象着女孩当时定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勾起了唇角,魏无羡见状也不由笑出声,他缓缓躺在屋顶上,看着夜空中满天的星星。
“蓝湛,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啊?在云深不知处,你我二人也曾这样对坐。”
“是打架。”
听到蓝湛一本正经的纠正,魏无羡无奈的附和改正,这家伙,还是那么古板的样子。
“对对对,我夜犯宵禁被你蓝二公子抓包。”
说完便看向下面被月光照亮的庭院,想到某个人便不由轻笑出声。
“呵呵,还有阿曦,当时也有一个这么大的院落,那个傻丫头居然半夜跑出来研究你们蓝氏的家规。”
魏无羡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只剩一口酒了,他仰头将酒喝光,要说这酒虽然也算不错,可比起姑苏的天子笑,比起那时摔碎的只剩一壶的天子笑差远了。
“只可惜啊,这酒不是天子笑,阿曦那丫头这次到是睡的挺早的。”
听了魏无羡的话,一边的蓝湛也不由有些感叹:“世事变化怎会和以前一样……”
魏无羡看着一脸所有所思的蓝湛,想到阿曦之前的话,坐起身认真的看向他。
“蓝湛,谢谢你。”
面对这突然的道谢,蓝湛错愕的抬头看向魏无羡:“谢什么?”
“谢你关心我啊。”
见魏无羡这样说,蓝湛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担忧再重复了一遍。
“魏婴……我还是那句话,此道损身,损心……”
“我知道,但是蓝湛,我修的不是薛重亥的邪道,我修的是诡道术法。”
见蓝湛有些不解,魏无羡便耐心解释道:“这便是我那三个月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悟出来的,说到底还要感谢你们蓝氏的音律之术,我这诡道术法习的是音律,修的是符咒,用一根竹笛控万物。”
“诡道术法靠的可是心神?”
蓝湛果然是蓝湛,一下子便想到诡道术法依靠的便是这心神,见魏无羡点头,蓝湛便继续将这术法的弊端尽数说了出来。
“靠心神御使,如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蓝湛,我知道你的担心,我魏婴向你保证,我绝不会有坠入魔道那一天。”
我相信阿羡,你也相信他,对不对?金子曦的话回绕在蓝湛耳边,蓝湛转头看向魏无羡,是啊,同为挚友,他相信他。
见蓝湛没有说话,魏无羡轻轻一跃,跳下屋顶准备离开,蓝湛赶忙站起身叫住他。
“魏婴,我帮你。”
魏无羡听到蓝湛的话咧开嘴,露出了这段时间最开怀的笑容,只要还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他便觉得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着与他放下芥蒂的魏无羡,蓝湛也微微勾起嘴角。
而此时屋内躲在门后的少女听到两人的对话,安心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轻手轻脚的走回床边躺好,她的愿望不大,只要身边人都好好的,她便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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