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穆颜深提笔写道:“勿念。”
“……”一瞬沉默。
“穆姑娘?”有人轻轻敲敲门。
穆颜深立刻将东西收拾了起来,开门笑道:“有什么事吗?”
“我们明日便要离开了。”顾峰笑道,“这是送给你的,多多保重。”
一只步摇,珠翠摇摇欲响,灯下光彩无比。只不过,她早已有了无数。穆颜深轻笑了声,并没移开眼神,细细的抚着,轻声:“多谢。”
“这段日子多有叨扰,望姑娘千万珍重。”
她觉得有趣:“你现下说如此多,明日我便不送你们启程了。”
顾峰只是看着她:“无妨,有缘再见。”
次日清晨,穆颜深依旧在铺中忙活,见两位出来点了点头,再没说其他。
“昨晚道过别了?”
顾峰没说话,楚辰司便搂着他走了。
今日赶不上早朝,不知那些人又会怎样编排他。无暇多想,头疼地要命,许是近几日风吹多了。
楚辰司回到宫中先去报了个到,得到了奖赏,又随意提了一嘴,沈家门前就出现了许多人许多物。不知两公子会是怎么个神情,楚辰司忍不住神游天外,丝毫未注意到面前人的眼神。
出去玩了一趟,什么都忘了,皇帝见状不由地思索了番。
末了,只叹了叹气,继续翻着奏折,不经意开口:“最近有了些样子,不如加个伴读来陪你念书如何?”
“皇上,臣平时没什么空闲读书。”楚辰司同寻常平淡地拒绝。
“那行,朕给你找一个。”皇帝随意道,“这个沈二公子如何?朕听闻他对此颇有研究。”
“……”
“行,朕就依你。”他自顾自地继续,“传朕的口谕,让沈家二公子即日起便入住宁王府,并同宁王享有同样进宫权益。”
楚辰司的从容冷漠似乎有些摇晃,躬身道:“皇上,那沈二公子不过是晓得些市井杂文,怎可享受如此殊荣?如此,不是太抬举他了吗?”
“呵呵。”皇帝笑道,“他父亲这次有功,抬举又何妨。何况……”
“即便是市井杂文也是颇有乐趣的,供你玩乐不好吗?”
楚辰司终于开口:“皇兄……”
皇帝瞧他一眼:“朕乏了,你下去吧。”
宁王今日罕见地一时请不走,皇帝耐心地等着下文。过了半晌,悠悠传来:“……臣替沈二公子,多谢皇上。”
一波又一波人风风火火来到了沈家大殿,两位公子忙着出门迎接。一时未注意到宁王的到来,直到传谕之人开口,才连忙跪下听旨。沈暥心头莫名的狂跳,止不住地躁动,直到所有人的目光向他聚集。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过去,瞧见沈文竹那紧攥的拳头,下意识将身位放得更低,直到意识到那人说了什么才猛然抬起头,疑惑蔓延至全身。
他看着面前宁王的足下,一时五味杂陈,心情复杂。
楚辰司了解到他的反应,默然,轻咬腔内软壁,丝丝腥甜蔓延。
“沈二公子,请您尽快移步宁王府吧。”传谕之人温和客气地开口。
沈暥不作反应,沈文竹眼见他就要变脸,只得代为接旨,现下只剩了沈家人与宁王同其护卫。
沈文竹静默了片刻,毫无预兆,扬手一甩,转身抱住了沈暥。
他身体颤抖,沈暥身形僵了一瞬,听见了他粗重的喘息。犹豫片刻缓缓抬手,拍了下他的背。眼神飘泊无定时猝不及防对上了宁王的眼神,心中一怵,正巧沈文竹放开了他。
“还请殿下容我收拾片刻。”
楚辰司移开了目光:“不必,过后自然会有人来。你……”
“你们直接同本王走,马车在门外。”
看了看身旁的萧辞,他正紧张地直掐自己,沈暥掰开他的手,拉着他上了马车。沈文竹好像没追出来,幸运的是宁王并未同乘。
这伴读可真是浩浩荡荡,竟让整街的人为他让路,当然也被他听到了些不入流的话。沈暥直接伸指一弹,清净了不少。
顾峰在车旁轻声:“公子不必烦心,在下自会收拾。”
“嗯,有劳。”
顾峰婉言:“在下分内之事。”
他将马头调转,沈暥便无意关注了。往前一看,少年乌黑的马尾搭在他宽阔的肩背,因着晃动一摇一摆,仿佛是他的错觉,似是比先前身量更高了些。
宁王陡然回首,使得沈暥心中一惊,只不过让人看上去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两人目光中隔了道轻纱,他向他浅浅地弯了下唇角,便偏头看向远处。
他的住处离宁王很近。不过刚一踏进房门,淡雅的薰衣草香便扑鼻而来。
沈暥一言不发,默默走进。
房内,楚辰司心烦地直按额角,另只手不停地敲敲打打:“顾峰!”
门外:“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让他们去准备准备,我心烦得紧。”
顾峰领命正要去吩咐,又听他说:“把沈暥也叫上。”
烛火高照,觥筹交错,开启了新一轮的敲敲打打。右为顾峰,左是沈暥,而台上则是楚辰司。两侧的注意都在他身上,他却无视着目光持续不断地倒酒,一杯接着一杯。
可惜酒量太好,连顾峰都没见过他醉到真正不省人事的样子。
到中途时,出众的就会直接上台来,供宁王取乐,若是兴致好会直接叫停,他们就可以回去了。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台上人还没有要下达指令的起势。他的目光相比平时跟让人捉摸不透,虽然聚焦在舞人身上,但却像在看着别处。
沈暥看他状态不对,预备直接走上去将人拉走。不过宁王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说了句:“你上来。”
舞人听见正准备上前,却见宁王的眼神落在了别处。
沈暥诧异地与他对上眼,对边顾峰连忙打圆场:“下去吧。”
众人只怕惹火上身,一刻不耽搁地撤下了。沈暥连忙上前:“殿下……”
楚辰司只是抓住他的手腕,气息不稳:“走吧。”
这种时候顾峰不好上前打扰,一直远远地跟着,直到两人进房,站了许久。
房中,沈暥将楚辰司扶到床边后,要去打开窗,却被强劲拉了回来险些栽在他身上。沈暥不知他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仿佛今日的哪股火没有发出来,郁闷地直拍太阳穴,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抓他。
沈暥手腕被他抓出了红痕,动弹不得,只得拍着他的手,放轻声:“让我给你看看好不好?”
“……”
“你的状态很不对。”
黑夜中没有点灯,又未开窗,一寸光也照不进来。
他没醉,也没病,但是不想吭声,仅仅只能抓着他不放。
沈暥听不见他的声音,忽然感到了抓着他的手的一丝抽动,他试探地开口:“怎么了?”
“……”
楚辰司缓缓松开了手,突然问:“你知道了?”
语气中是压不住的惊讶,沈暥没料到他会问这句,却仍镇定道:“我猜到了。”
楚辰司愣了愣,不禁笑了笑:“没什么想要问的?”
“你说,我就听。”沈暥道,又想起,“还是先点个灯吧。”
这次没被阻拦,暖黄的烛火照亮了黑暗的一角。沈暥又开了个窗,坐在桌边,静静等他开口。
楚辰司不看他,冷淡道:“本王突然又不想说了。”
他今日本就准备直接同他表明,只不过被猜到了。
正郁闷,沈暥一顿流水操作,吹灯关窗关门,便坐在桌上不动了。
楚辰司看他:“哥……”
半晌又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开口:“你是要在窗边睡吗?”
“反正我这里还有些位置,不妨上来睡?”他拍拍身侧。
“……”
“好吧。”
楚辰司只能自己躺下了,怎的气性还是如此大。又想到了那天在客栈见到他,看他彬彬有礼却冷淡疏离的样子,以为只要装的过一点便不会被发现。毕竟现在的名声简直是一片稀碎,模样也与曾经大不相同。
不久,沈暥还是躺了进来,以为他睡了便直接双手搭在后脑闭了眼。不料下一刻楚辰司就转过来抱住了他。
当时少年的他将楚辰司捡回了家,发着高热烫的吓人,一晚上端水喂药没停过,次日晨时才有所好转。
醒来后小家伙顶着红扑扑的圆脸说自己肚子饿,沈暥又得忙不迭去给他煮点清淡的白米粥。看他呼噜两下就见底了,哄着问他,记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
楚辰司稍作思考,十分严肃地对他摇了摇头:“大哥哥,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发烧失忆也不是没有可能,沈暥将小家伙带出门。
十七岁的沈暥,为人处事相较现在很是气盛,事事亲力亲为从不依靠他人,现下带了楚辰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丰又生了个儿子。
沈暥不管这些,抱着楚辰司去医馆,只是除了受寒看不出其他病症。
大夫看见身后一人,连忙招呼道:“许太医,这里有位小儿说是发高热失忆了,您能来看看吗?”
这时在药架上看药材的许辉听见直接过来,看到这小儿不禁愣了愣:“这……”
怀中人好像动了动,沈暥问他:“怎么了?”
只是接话的是许太医:“啊无事,我看看。”
他只伸手把了把楚辰司的脉,对沈暥语重心长的说:“这情况一时半会好不了,只能随着时间慢慢回想。”
“那请问除此之外,需要服用药物吗?”沈暥问的有些着急,楚辰司歪了歪头。
许辉慈祥道:“不用不用,好生看顾即可。”
沈暥对他道谢,将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中,许太医受宠若惊,连连推拒,最后这银子到了楚辰司手上,他眨巴着眼睛又被沈暥一路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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