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是在中午。胡轻曼睁眼看到天花板，不是她原先窄窄的房间。脑子还有点昏。先转动眼珠子打量一下周围，没见到萧贺晨的身影。

身体也有点沉，接近于打了两次八段锦的程度。

揉揉肚子，饥饿倒是先提醒了大脑。

枕头旁叠放着整整齐齐的衣服。只是原单的产品不怎么好，文胸上有点脱线了。

房间里暖气比较足，她将就地穿了。趿了拖鞋，放轻了脚步往外走。

房间外没里头暖和，她一开门，冷气扑来，打了个大喷嚏。

楼下有动静，继而听到林婶喊她：“小胡，你醒啦？”

“欸。”她应了一声。随即往楼梯走。她还是穿着昨晚的薄针织衫，抵御不了突如其来的寒冷。缩了缩手，快步去自己的房间。

才下两步梯，就见到靠在躺椅上的萧贺晨。他一腿支棱着，双手拿着一本书在看。见她下来，朝她露了个笑脸，和平时一样，一点激烈温存过后的异样都没有。

她也回了个似笑非笑的微笑，嘴角扯到了一边。

这倒令他把笑意加深，歪了头说：“快去穿件厚衣服，这次冷空气可是大降温。”

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回头瞄了一眼他拿着的书，书面上是个抽象的女性，书名还是外文的。

他也不看了，收起了书去楼上。

胡轻曼换好了家居服，洗漱了一番。虽然她的房间也开了暖气，但是因为层高不聚热，比楼上要低温。

她想发条信息给闺蜜，打开朋友圈看到曹芊芊正在吴军翔的老家拜访。

【你那么快就上他家了？】她发了条信息。又觉得没理由管人家，她自己还和人同居呢。虽然她是持证上岗。

闺蜜迟迟没有回复。倒是林婶喊她去吃午饭。

她应了声就来到餐桌旁。

萧贺晨也在，他坐他的固定位置。

胡轻曼和林婶是坐对面的。三人吃饭都很安静。她自搬来后，除了吃饺子，在这就没和萧贺晨正经吃过一顿饭。见他面前摆了一盘蔬菜和一份家烧肉排，他也只夹面前的两样。她和林婶面前各有一份海鲜，中间是碗豆腐羹。

有他在，她吃饭不像和林婶吃时那么自在。她面前的海鲜是一种野生海虾，红烧后大概就钱币那么小，是本地特产，只是不是时令，菜市场上很少见。林婶面前是一份普通的家烧鱼。

萧贺晨很快就吃完了两碗饭，见胡轻曼的第一碗还有一半，就去洗了手，给她剥虾。只是他剥虾的动作实在是别扭，表情就像卫星发射前，一起喊倒计时一样地凝重。

弹钢琴的灵活手指和虾有仇，剥出来肉都没多少。终于成功剥完一只，细细一根，放在她碗里。

“我自己来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比当初剥蟹肉还要曲折。

“抱歉。”他又去洗手。回来给她盛了碗豆腐羹。

这时，她夹了只虾，在嘴里轻而易举地抿出了虾壳。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桌上的空虾壳。嘴角弯了一下。

“你笑什么？”她咽下了饭才问。

“等会告诉你。”他喝完了自己的豆腐羹，起身上楼去了。

他走后，林婶也吃完了。胡轻曼也没急事，就坐着慢慢吃。把虾和鱼都清光。

“乖孩子。”林婶最喜欢这样吃光。晚上可以烧另外新鲜的菜了。残羹剩不多，集中起来喂小区的流浪猫狗。

她听说，也心痒痒想去喂，倒被林婶制止了。

“你们下午去买点东西。”说着。她递了一张清单，“你给小晨，他知道去哪买。”

胡轻曼捏着清单，看了看楼上，两扇门紧闭着。思忖一下，他应该在书房。

到书房外敲门，敲了几下都没人应。在想是不是去卧室敲一敲，门开了。

“林婶说要去买东西。”她把清单递过去。

他接去，看了两眼，点头。“我知道了。”说完转身进门。

她不知要跟进去还是回房间，正想离开，他喊了一声。

“轻曼，你下午有事吗？”

她摇摇头。感觉他在明知故问。

“我等会把行动路径发你手机，如果没异议，半个小时后出发。”

“哦。”她想关门。

“你手表在我床上。”他没有看她，已在电脑前打字了。

“哦……”她急着往卧室门去。

“那边的门被你关了，外面进不去的。”她离开两步了才说，害得她又转头回来。

“抱歉啊，我不懂那个门是怎么锁的。”她羞着脸往照片墙的通道跑。

午饭时钟点工来过了，床铺已经整理完毕，手表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她拿了戴上，回身看到他已经进来，靠在照片墙那边。

“我也要说抱歉，昨夜撕破了你里面的衣服。”他说着，翘起一根小指，“不小心勾到的。”

原来那个脱线是被他扯的。胡轻曼吃惊地张了张嘴。

“等会去商场，赔你一件。”他说完就回书房了。

随即，他走到书房门口时，胡轻曼正巧路过。

“你又把那边的门锁了。”

“啊——”她逃也似的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穿拖鞋跑楼梯容易摔的。”

随之是楼下重重的关门声。

他笑着走回到书桌前。

=

胡轻曼化好了妆，整理好了心情。

手机里曹芊芊已发了条消息来，说是等她从男友老家回来后再详聊。

随之，天魔星也发了行程表来，时间地点都很清晰。她看了，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回复了个【OK】。

两人坐上周叔的车后，已经下午两点。

“你的衣服真的不多？”他看到她的一身灰黑。

“是呀。”她点点头。看看他，倒是穿得挺有节日气氛的，衣服的颜色不是平时的白灰黑。

“去买一些？”他指了行程表上的一个弹性时间，“这里有30分钟的空挡可以安排。”

“30分钟……”只怕是不够。大概没和女生逛过街吧，30分钟只够上个卫生间的。

“我帮你挑几件。”他收起手机，拿一副“你不准拒绝”的眼神勾了一下她。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不是很多，很快就到了指定的商场。

两人先去商场旁边的量贩商超采购。

“那么多！”胡轻曼看他搬了两箱淡奶油，这里的购物车也比一般的超市大一圈。

“嗯，快过春节了。林婶说要多备一些。”

根据清单，都是批发量的东西。她看着购物车要满了，又跑去拉了一个来。

他看她推得有点不得劲，就把重的放自己车里。

路过家居服饰区，萧贺晨站在货架后看毛巾的牌子，寻找对应清单上的型号。

胡轻曼被一套毛绒家居服吸引，站在促销员旁听她解说。

“这是什么材质的？”她摸着觉得挺不错的，比她日常穿的那套还要软和。

“小姐，这是新材质，加了蚕丝蛋白。”促销员拿出衣服的质检报告，指着讲解。

胡轻曼记住了牌子，打算回去网购。留恋地看了一小会儿，抬眼不见了萧贺晨，赶紧转进了家纺区。

进了才发现他也在找她。“跟紧了。这里很大的。”他轻轻皱眉，又嘱咐了一句。“万一丢了我去哪找你？”

她赶紧表态自己一定紧跟着，不会走丢。偷瞄了他一眼，看他眉头松了些，暗自吐气。

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把清单上的物品买完了。萧贺晨又问她需要添点什么，她直摇头说没有。

他正色地看着她，再问了一次。

“真的没有了。”说得有点心虚，但是语气是很笃定的。

“嗯。”他应了一声后，就不再追问了。

结算完，把两辆购物车的东西都放车里，萧贺晨又和周叔说了几句话。

“好啦。”他似乎也松了口气，“总算把林婶交代的事办妥了。”回头看胡轻曼还站在超市门口，笑问，“现在你想挽着我走还是牵着走？”

“呃……”她抓抓耳朵，“没有别的选择吗？”

估计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他也不追究了，提了她的包，抚着她的肩膀往直梯走。

地下室有直达电梯。两人直接上了最顶楼。

“这里是秦宝妈妈开的店，我们去看看吧。”他带她进了一家不起眼的服饰店。门口没有人引导，进了里面才有人出来迎接。

导购似乎是认识萧贺晨，直接带他们进了里面一个房间。

“给她看看。”他指了胡轻曼，“要保暖，饱和度低的。”

女导购听了离去。

胡轻曼坐在萧贺晨一侧。这个房间四周有大灯，一旁还有两个更衣室。

一会儿就有人端了茶来，刚刚离去的导购拉了一排衣架，上面挂了各样式的春款。

怪不得他说30分钟买衣服，这样确实很节省时间。款式以简约通勤为主。她看了看他，见他没说什么，一旁的导购开始介绍了。

不好拂了导购的热情，胡轻曼也站起来到衣架旁看。又有人拉了两排衣架来。

“那件开司米不错。”倒是萧贺晨先说了话。导购听了，立刻拿了那件山羊绒的针织衫来。暗绿色，袖子是收口的，但是手臂处是宽松的。她怕穿起来太显壮了，想放下，导购又拿了件阔腿裤，让胡轻曼换上试试。

她喜欢这件裤子。

换上后，意外发现背和胸看起来没那么雄壮，似乎是衣服上的条纹设计使背部在视觉上显薄，竟然还能隐约看到了肩胛骨。

她的神情显出满意。这里的私人导购深谙客户心理，即刻又拿了几件同类型的衣服。

“再多看几件，我们时间还有。”萧贺晨也不催她，起身去外面等。

见他走了，胡轻曼也就没那么拘谨，一连试了好几套。在试衣服时，悄悄看了标牌，发现没有标价。

“这些衣服怎么没价格？”她悄悄问导购。

“小姐，这里不对外公开售卖的，都是店长的好友或引荐的人来买的。价格的话，我们店长会和您另外算。”导购不知胡轻曼与萧贺晨的关系，不敢多说，“您也可以问问萧先生。”

“噢。”胡轻曼听了，放下了手中的衣服。

这些衣服不论是设计和材质，一看就不便宜。而且刚进店时，门外一排的奖杯和奖牌，说明店长是个获了很多奖的设计师。

“不如，我只要这件裤子吧。”她看了眼暗绿色的羊绒衫，眼里还是舍不得，但是商场里的山羊绒衣服卖得都奇贵。裤子是牛仔布料的，应该会便宜点。

导购也没说什么，客气地让胡轻曼在里面换衣服，她走了出去。

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胡轻曼走出房间找萧贺晨。他在外面和导购说话，见她出来了就迎了过来。

“衣服晚上会送过来的，我们走吧。”他还是提着她的包，揽过她的腰往外走。

“送过来？”她问，“那我怎么付钱？”

“我已经签单了。过段时间会和我的衣服一起结算。”他说完，领着人到了直梯旁。

“谢谢。那我的裤子要多少钱？”她在心里盘算一下欠了多少人情。

“我没看。”他倒是一愣，“应该和车厘子差不多吧。”

这话说得模糊，根本无法接话。说着轿厢就开了门，两人出来，是二楼的女装区。

“那边你看看吧。”他抬了抬下巴，指的是一家女士内衫店。就是胡轻曼买过的牌子。“我在外面等你。”

他到店外的椅子上坐下。椅子是白色鹅卵石的造型，中间挖了个空，正好可以坐两人。他把包放在一侧，坐下后从外套兜里拿出一本书，就着商场里的散射灯光，看起了书。

胡轻曼见他把自己都安排好了，就转身进店。

她找到了那款套装。巷子里买的原单果然是仿货。她看到正品，绿色的程度都不一样。还好没穿那套出来，不然被导购看到了羞死人。

她决定买一套。开了单后，收银员递了张充值卡来。“胡小姐，您先生给您办好卡了。”

胡轻曼接过了卡和结算单，看了看里面的余额，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坐在鹅卵石上的男人还在安静看书，她瞅了瞅，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他见她出来了，把她的包拿过，让她也坐下。“因为我计算有误，行程表有变动，你看一下。”

她拿出手机，看到他新发的行程表，中间有个娱乐时间被改了，改成了空闲时间。

“原本是看电影的，我刚看了没有时间合适的电影。”他谨慎地说，“或者你有什么娱乐推荐？”

她放下手机，转头看商场有什么活动可以打发一个半小时的空闲时间。

“轻曼，”他的声音忽而从头顶落下，

“为什么你给我备注成‘天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