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轻曼听到他叫她“胡小姐”,心里一惊。
“你认得我?”她想刚才也没做介绍,萧贺晨只说她是他的员工。
“我知道啊。”男人摸着方向盘,车子随着交通信号灯的变化而缓缓启动。“你是章绣的小女儿啊,我们都知道,只是没想到……”
他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胡轻曼背后的汗开始渗出。身上的血液迅速流动,鼻尖上冒出一点点细密的汗,鼻腔也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没想到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她问。
“没想到被阿晨得了手,哈哈。”他还没说完,摇摇头又开口,“也是,他萧家今时不同往日,也是急了。”
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不过从语气中,胡轻曼判断不出来有什么深意,但她潜意识里的危险警报在拉响。她悄悄地摸到包里的伸缩狼牙棒。眼珠子滚动,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车门锁的位置,心中开始盘算等会儿如果停车,她要怎么跳车出逃。
“路易是怎么啦?”冷不丁,男人切换了话题。
路易是谁?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突然来了个陌生的外国名字。
“就是狗狗,那只拉布拉多。”男人车速有点快,路上没什么车,似乎是驶进了过江隧道,周围亮了起来,隧道里的灯光把男人的脸也照亮了。
“抱歉,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阿晨的朋友,祁云繁。”他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胡轻曼,“是繁星的繁哦,不是平凡的凡。”
“哦。”她手里的狼牙棒还是不敢放松。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密闭的空间,力量上本就不对等,这人一下子说出胡轻曼的秘密,不知想干什么。现在话题变化,可能是想让她放松警惕。
“路易是条老狗啦,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快二十岁了,狗狗很少活到这个年纪。”祁云繁似乎很喜欢说话,开着车还不忘闭嘴,“路易是阿晨的宝贝,他十岁的时候就领养了路易,出国后,每年过年回来,都是为了看路易。”说到这,他还笑了一下,转头想看一眼胡轻曼,“别人都是过年回家和父母团聚,他回家看狗。哈哈——”
他还没笑完,只见胡轻曼左手拽着包,右手举着一根不长不短的金属棒,“喀嚓”一声,她不知在哪按了一下,金属棒上的小洞洞瞬间长出了小刺钉。
“啊啊啊啊!你想要干什么!”那根狼牙棒离他的脸不过十公分,车要是晃荡一下,那刺就要轧到人眼睛了。
“别废话了,快开车。”她也被他的大声喊叫吓到了,但是还是沉住气,命令他开车。
“好的好的。”祁云繁使出吃奶的劲儿,右脚踩紧了油门,所幸现在车少,一阵呼啸过后就驶出了过江隧道。
“胡胡……女侠有话好说。我们冷静冷静——”祁云繁见已经出了隧道,慢慢向路边靠拢。
胡轻曼瞅准了时机,车刚刚停稳,就快速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周围是个开放式的休闲公园,她左拐右拐,钻进了公园,消失不见了。
祁云繁被这一连串的事弄懵了,他好心送个人回家,却像遭了山贼一样惊心动魄。当初他在坦桑尼亚挖矿都没那么惊险刺激。他咽了口水,看着胡轻曼消失在公园里,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打电话给始作俑者,问问怎么办。
“你tm叫我送的什么人,我差点被狼牙棒扎了。”祁云繁抱怨,“现在她跑到路边公园里去了,我该去追吗?她手上可有凶.器!”
对面没回话,祁云繁不耐烦了,“喂!怎么办啊?”
“路易已经不行了。”萧贺晨的声音有点低落,顿了顿,他回,“你定位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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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轻曼从公园的另外一头钻了出来,见有一辆出租车驶过,像见了救星一样,急速奔了过去。
“师傅,去长盛小区。”转念一想,那个祁什么繁的知道她家地址,不能就这样直接回家,又改口道,“去祥泰小区,就是长盛小区旁边那个。”
到了祥泰小区,胡轻曼记得门口有家24小时的便利店。她看了看路上不多的行人,趁着没有可疑的人,赶紧一头钻进了那家店。
倒不是她过于谨慎,而是胡轻曼之前被人跟踪过,那会儿在S市,她被污蔑后,被人网暴,把她的个人资料爆到了网上,引起了一些好事者的围堵,甚至追到了三次元,然后就有人跟踪过她,报警了好几次,最后也不了了之。那段糟心往事,直接让她暴瘦了近三十斤。她躲在出租房里,暗无天日,又靠暴饮暴食把失去的肉补回来。
忽然,她想起就在刚刚,萧贺晨说他们在婚姻存续期间出现问题,他也会连带遭殃。可那次她出现那么大的危机,他遭殃了吗?根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吧?
胡轻曼心中冷笑,什么人,不过是和他领了个结婚证,各自为了利益。领完证后两人就各干各的,毫不相干了。
骗子就是骗子,说什么话都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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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贺晨赶到时,祁云繁已经在公园里找了一圈。他一见萧贺晨,就自责道:
“又是我这张嘴,把人吓跑了。”说完还作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萧贺晨没理他,拿手机又拨打了胡轻曼的电话,她还是没有接。一路上,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微信也发了好几条,奈何都没有回应。
“怎么办?要不要报.警?”祁云繁在一旁问。
“上我的车。”
祁云繁听了,马上坐上了暗紫色的玛莎拉蒂,调整了一下座椅。
“什么时候买的?座椅那么低,是女人坐过了吧?”
萧贺晨瞥了一眼叽叽呱呱的祁云繁,他现在没心情和他说笑。今晚两件事凑在一起,两件事他都不能掌控,一个已经打了安乐针奄奄一息,一个跑了不见人影。再加上另一个不着调的发小在他旁边罗里吧嗦,他朝右边,给出了一记眼刀。
祁云繁瞬间安静了。
萧贺晨踩大了油门往市区老城里赶,两串尾灯闪过,就剩一辆深蓝的奔驰小跑在公园口孤零零地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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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轻曼在便利店里晃荡了近十分钟,确定周围没什么可疑的人后,她才从货架后面探出头。一旁的男店员见她一直呆在零食的货架后,鬼鬼祟祟,早就注意到了。见她出来了,就喊了句“收银台在这边。”他是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有没有买东西,还是偷偷藏了什么东西。
胡轻曼听到这样的喊声,就随意在货架上拿了包瓜子,走向收银台。
“就这一包吗?”男店员疑惑,就买一包瓜子,需要选那么久吗?
“是。”胡轻曼去包里找手机。男店员凑过来,看她打开了包,想看看有没有可疑的物品。胡轻曼本就一直提着心,被他这样一猜疑,心里已经不爽,又见这个陌生的店员头伸过来,探头探脑地不怀好意,立即关上了包,瓜子也不要了,转身想离开店。
“你站住!”男店员大声喊。
才不管他,她没拿东西也就不用付款。拉开便利店的门,下一秒就撞上了一个人。
她吃痛捂住了鼻子,来人也闷哼了一声。
男店员跑出了柜面,来到胡轻曼的身后,一把拉住了她的包。
“你偷了什么?交出来!”
“偷?”胡轻曼和来人异口同声。
“抱歉小兄弟。我让我妻子进来买点饮料。”
胡轻曼看清了进来的人,正是萧贺晨。她在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魔法,半个小时前还在东新区的宠物医院,怎么一下子闪现到她面前了。
不过可以完全确定是同一个人,因为他穿着一套休闲的灰色运动服,后背挂着个三角帽。这和刚才碰面的时候穿得是一样的。
萧贺晨从冰箱里拿了三瓶水,走到收银台,拿手机付款。男店员还有点狐疑,看了看胡轻曼。
“那瓜子还要吗?”男店员问。
“还要吗?”棕栗头转过来问她。
胡轻曼愣着没回答。萧贺晨说一起结算。
男店员心下还是猜疑,不过眼前这位自称是女人丈夫的男人比他高一个头,身板又宽,起了冲突肯定是小个子的他吃亏,如果便利店里真的被偷了东西,也可以事后报警。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先咽下这口气。
随后,就是一系列的例行推销。
“要塑料袋吗?有会员卡吗?需要办理吗?现在牛奶有会员价……”男店员用一个音调询问。萧贺晨也用一个音调回复:“不要,没有,不办。”
付好款。萧贺晨一手拿起三瓶水,一手拿起那包瓜子,递给门边的胡轻曼。她接过了瓜子,又接过了一瓶水。
“这店离你家还有点路呢。我送你。”
她跟着萧贺晨出门,门外停着一辆暗紫色的车。在灯光的反射下,车身才显出一点暗紫,不细看还以为是黑色。怪不得刚刚她一直没注意到,这辆车像个隐形车一样,在暗角呆着。她只看可疑的人和那辆蓝色的奔驰,并没有注意来往的其他车。
胡轻曼抬眼看到了副驾驶上的人,脚步又停住了。
“下来。”萧贺晨朝车里的人喊。
车里的人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从车里磨磨蹭蹭地下来。
“对不起,胡小姐。我乱说话吓到你了。”
在来的路上,萧贺晨告诉祁云繁,不能在胡轻曼面前提及章绣。这是个雷点,至于原因就先不要知道的好。
“以后我不说那些话了。”祁云繁瞥了眼萧贺晨,见他递过一瓶水,应该是消气了,又补充了一句,“为了弥补错误,我给路易办个追悼会吧。胡小姐希望你赏脸能来。”
给宠物狗办追悼会。胡轻曼有点好笑。但想到狗狗居然已经离世了,又忍住了笑意。
“好了,回去吧。”萧贺晨拉开副驾驶。祁云繁想踏进去,被萧贺晨挡了挡。“你自己回去。”
祁云繁吸了一口气,哭丧着脸说:“不要啊小晨晨,秦宝还在008等我们呢!这里离008和我的车都好远啊……”
萧贺晨睨了祁云繁一眼,又是一记凌厉的眼刀。见胡轻曼坐定了后,他开门坐进了驾驶座。
祁云繁泄气了,只好让出道让车过去,无奈挥手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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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贺晨凭着昨晚的记忆,来到了兴盛小区的23栋,在23栋附近停下车。他略为歉意地说:“抱歉,耽误你那么多时间。”
胡轻曼检查了手机在包包里后,松开了安全带。
“路易的追悼会,时间确定了告诉你。”他看着胡轻曼急于要走,也不再挽留。
下了车后,胡轻曼夹紧了包包就走。看着楼上203的灯光亮着,心里踏实了不少。
萧贺晨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前面的拐角,才打了倒车档,眉目微垂,看到了副驾座位上的零食和水。
没有再见,没有拿走零食和水。
路灯还是和昨晚的一样,昏黄无力,偶有几只流浪猫走过,闪过瞳瞳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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