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迪亚哥】CONDEMN TO HELL 2024.07

自大航海时代以来,在美洲这块崭新的大陆上,男人们总少不了谈论三样东西:猎枪、骏马,以及那灼烧的烈酒。

1.

位于大陆中东部肯塔基州的某个小镇。它的北部小巷纵横,小镇的唯一一家大型酒馆就开在巷子的最深处。

宿醉的酒鬼提着快见底的酒瓶子,摇摇晃晃地从巷口路过,却听巷内突然噼里啪啦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酒鬼一下子便被这动静吓得醒了酒,连滚带爬地从巷子里逃出来,生怕祸事殃及池鱼,砸到自己头上。

此时的酒馆里一片狼藉,金发的青年站在酒馆中央,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眼前故意挑衅他的醉酒男人,如同一头骇人的凶兽。

带着丝微醺的男人顿时生出了一股被恶兽死死盯住的错觉,一时间酒醒了大半,他被盯得后背直冒冷汗,下意识倒退两步才稳住了身形,勉强向后扶住桌子喘了口气,不由强作怒色唾了一口骂道:“狗杂种,滚回去刷你家主人的马厩吧!”

他话语一出,便引来酒馆里的其他人一阵哄笑,这无疑给他提供了莫大的鼓励。男人马上便觉得自己又有了底气,上前一把扯住青年的衣领:

“就凭你这种贱民也敢肖想赛马?以为受了乔斯达那个小马术世家的恩惠就能一飞冲天?别搞笑了!你比的过布莱恩少爷吗?”

他说得起了劲,回头朝众人高声叫道:

“瞧啊,看看这个杂种在说什么,他说他会赢得今年赛马大会的榜首!”

男人正得意着,忽然听见“咣当”一声,只感觉头上一重,眼前发黑,脚上踉跄几步,好像有几滴液体从脸上划过。他伸手抹了把脸,强行睁开眼,便见自己满手鲜血,霎时发起怒来,冲上去想要抓着迪亚哥扬起一拳头,却被对方一下子打倒在地,抱着腹部哀嚎着爬不起来了。

迪亚哥站在原地重重地喘着气,青年人身上精壮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他手上拎着一支砸破的酒瓶颈子,双目猩红,血从金色的发丝上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整个人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恶鬼,死死地盯着地上蜷缩的男人,仿佛只要那人动一下,他就会用手中的杀器直接要了男人的命。

“啪、啪、啪”

拍掌声从酒馆的黑暗中响起,还不等迪亚哥缓过神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从暗处显出身来,他显然已是鬓染白霜的年纪,手上拿着镶着蓝宝石的手杖,一副英伦老绅士的做派,向他走来。

“我是纽约市市长阿尔菲·威廉姆斯,也是本次赛马大会的主办人,”男人面上带着虚伪的笑,朝他伸出手来,“很高兴能够见到你,迪亚哥·布兰度先生。”

迪亚哥唇角微微上扯,他强压住内心的燥意,面上调整回那副谦卑的嘴脸,但没有与对方握手,而是故作为难的道:“被您撞到我这幅衣衫不整的姿态真是不堪啊——不过市长阁下这样尊贵的人,也会来这种小酒馆喝酒吗?”

听了这明显讽刺的话,对方却是不怒反笑:“不才,地上这位不争气的便是我的侄子。”

“我很看好你在本次赛场上的表现,”阿尔菲对迪亚哥瞬间敌视的目光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相信你一定能在赛马大会上拿到名次。”

迪亚哥看不透他的想法,沉默地盯着他不语,脚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醉酒男人早有人把他扶起,站在阿尔菲后面。

“好了小伙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阿尔菲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May you ascend to heaven.”(愿你直升天堂)

迪亚哥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阿尔菲带着人离去的背影,一边朝自己口中猛灌了一大口啤酒。

等他放下木杯,面前却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典型的东方美人,黑发如丝绸般顺滑,身上披着珍珠白的希腊长袍,丰神绰约,像是古代神话中口口相传的月亮女神。

没有人会对生成这样一副模样的女人发火,她的出现仿佛让周身的时间都停滞了,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迪亚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女人,收敛了气势,整个人重新变得柔和又绅士——他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推断出了她的身价,这绝对是一个身家不菲的女人。

虽然她是一位黄种人……但此时这片大陆才刚被开发不久,漂洋过海的黄种有钱人应该也不在少数。更何况这样的美人,能捞一笔是一笔。

“您似乎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那位漂亮的东方美人似乎对迪亚哥的心理活动毫无察觉,继续笑着对他说道,“纽约市的市长先生,可是把他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自己的儿子布莱恩·威廉姆斯身上。”

迪亚哥仔细地看她,无法判断她向自己透露这句话的意图,微笑着道:“我不懂您的意思,小姐。”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布兰度先生,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

“战争本就不公平。”他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我有幸在马场见过您的马术,实话说,您比布莱恩更有天赋,”美人感叹道,“让您这样一位天才在比赛上无法展露头角,何尝不是赛马界的一种损失呢?”

迪亚哥推断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漂亮女士应该不是那些空有皮囊的蠢货,但也十分莫名……此时他的内心飞快的算计着,他笑了起来:“小姐,这取决于您愿意为达到您的目的付出什么。”

“如果是为了达到目的,我也不必付出很多;但倘若是为了您,我情愿付出我的全部,”这位可爱的美人答了一番出乎他意料的话,“因为您就值得那么多。”

迪亚哥眯起了眼睛,他捉摸不定地道:

“您怎么敢笃定第一会是我,不怕和威廉姆斯先生一样压错人选吗?”

是什么让这个漂亮的东方女人赌上一切给他呢?况且“付出全部”这种近乎于情话的诺言也让他有些疑惑。

“赛马本就是一场豪赌,”美人莞尔一笑道,“比起其他,我更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那就压上值得让我动摇的筹码吧,美丽的小姐。如此,我,迪亚哥·布兰度,将在大会上向所有人证明您的选择没有错。”

“非常好——既然如此,我在亚特兰大有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得到它的人可以获得英格兰王室所授予的大贵族头衔。我可以将它给你。”女人笑着说。

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天降好运!她慷慨的像个蠢货……迪亚哥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鞠躬礼。

“乐意为您效劳。”

2.

一时间,乔斯达家马场的迪亚哥·布兰度获得了一位来自东方的神秘美人的青睐的消息就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村庄。没有人知道那位富有的东方美人是什么来头,只知道她是因为本次西部地区的赛马大会慕名而来的南方贵族,在遥远而富饶的大陆东方与南方拥有数量可观的大量土地。

同样,也无人知晓为何这位绝色美人选择了一无所有的迪亚哥。一位藉藉无名,从未在赛马场上展露出任何天赋的无名小卒,却在此时被幸运女神眷顾。

尽管迪亚哥也在此前大放厥词,说他赢得这场比赛的冠军就如囊中探物,但大家都一致认为他是喝酒喝得昏了头;如今听说迪亚哥在这样一位美人面前夸下海口,承诺自己会在赛马大会上一举夺魁,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而此时的迪亚哥正专注地擦洗着自己的马匹,那是他在一次与乔尼的私下比赛中赢得的战利品。

实际上他现在心绪杂乱,就因为刚刚做出的轻率决定——在如此虚无缥缈的承诺下,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那个女人。她那无与伦比的容颜,和自己永无止境的野心,就连他也说不清他到底是被其中的哪一样迷惑了心神。

不过,说到底,他也很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做。

这次的赛马大会,是由西部所有地区联合举办的五年一度的赛马大会,全名叫西雅图赛马大会,由于最早在西雅图举办而得名。西部所有的好骑手和各地的绅士贵族,都会云集在本次赛马大会上。获得第一的骑手,不仅可以获得主办方准备好的五千美金奖金,还可以借此抬高身价,幸运者甚至得以挤入上流社会。因而,倘若有新人想要在赛马界崭露头角,这次西雅图赛马大会就是他的不二之选。

从他幼时起,母亲和他就穷苦度日、受尽欺凌,后来善良的母亲被想要□□她未果的人渣针对,最终得病离世……那种黑暗的日子他再也不要想起。他要爬,爬到比任何人都要高的地方,把那些渣滓都当做垫脚石,成为他成功路上的牺牲品。

因此迪亚哥自然无法容许自己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的确无法判断那位向他自称为“时言”的贵族美人所言的真假……可恶,东方人的名字读起来真的他妈的拗口。

纽约市市长、西雅图赛马大会的最大投资人,阿尔菲·威廉姆斯,为了自己儿子而不惜动用自己的所有能力来操纵这次赛马。这样的秘辛,如果不是上流社会圈子中的人根本无法证实。

但即使这样,迪亚哥也不会放弃。

如果这次阿尔菲真的利用权势操纵比赛,那他赢得比赛的道路就充满了变数。可要是他真的输了,以后他又要再等多久,才能遇上一个像是西雅图赛马大会这样知名度如此之广、参赛人数如此之多的马术比赛?

他等不及了,也输不起了。

他如同濒死的人一样将时言向他抛出的这根橄榄枝视作救命稻草,紧紧地抓在手里,一刻也不想松开。

因为他要赢,一定要赢,他想——

胜利最终一定是属于他迪亚哥·布兰度的!

3.

赛马场上吹起浑重而悠长的号角,辽阔的天空上压着阴沉的云,长风从远处传来大会开始的讯音。人们从远方如云涌来,他们聚集在马场的栅栏旁,大人们或围着赛道,或攀上屋顶,孩童们则爬上大树,或挤在层层叠叠垒起的草垛上。

迪亚哥牵着自己的马来到赛道上。那是一匹健硕的银色骏马,漂亮的皮毛油光发亮,四肢颀长有力,即使不通相马的人都会觉得它是一匹一等一的好马。

而迪亚哥从乔斯达家的马场上看到它起,就在心底暗自发誓一定要拥有它。他为它取了个名字,叫做银色子弹,寓意它会如一枚冲破阶级枷锁的子弹,载着他夺得巅峰。而银色子弹也不负它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名字,每次奔跑就如离箭之弦、如破势竹。

他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贵宾席,意图从人群中寻找时言的身影。

如果要从成百上千个人里面寻找一个人,那么无疑大海捞针;但倘若是在人群中找到一位容貌出众的美人,那这无疑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迪亚哥一眼便看到了时言,那个水性杨花的东方女人,被一群仪表堂堂的衣冠禽兽簇拥着。他们向这位绝色的美人大献殷勤,为了她倾国倾城的美貌。

就算她是一个东方人又如何?有这样一副皮囊和如此丰厚的嫁妆,恐怕就算她是八十岁的老妪那些人也会照样围着她转。

婊子!他心里暗骂一声,却见时言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偏头朝他这边看来。

时言很快就从一众骑手中看到了他,冲他嫣然一笑。迪亚哥瞬间调整表情,毫不畏惧地迎上她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见到她的笑颜也回应了一个轻佻的微笑,湛蓝色的眼睛好像美丽的宝石,闪烁着熠熠光辉。观众席瞬间响起一阵骚动。

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确实有着超出常人的美貌,明明出身不佳,却浑身散发着贵公子的气质。

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赛场上敲响了集合的铃声,骑手们纷纷上马待命,就连贵宾席上也不再说话,人们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赛场上的状况。

一旁的赌盘上已停止了下注,只见旁边大大的牌子上逐一写着每个骑手所对应的号码和相应的赌注情况。

其中,在冠军那一栏上,1号布莱恩·威廉姆斯得了其中将近一半的票数,紧接着是9号乔尼·乔斯达,往下是约翰·安德森等一干人。

而他的名字,早已被其他几名骑手埋没在下面。这个局面恐怕正合了那个女人的心意,在他身上下注的人越少,就说明她最后能赢得的钱越多,而那位阿尔菲市长也会输的更多。

迪亚哥还是忍不住去想究竟是什么时候让这个女人注意到了他的实力。明明他在此前并没有参加过任何公开赛,只是和乔尼·乔斯达在马场比过几把而已……总不可能是那个自傲的蠢货。难道真如她所说,就是那几次私人的比试被她路过注意到了?但整件事都透露着一种隐隐约约的违和感。

哨声响起,所有骑手都绷紧了神经,马儿随着主人做出起跑的姿态。

时言。迪亚哥回过神,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将这个对外国人来说奇怪的发音放在唇齿间反复咀嚼。

“砰!”

枪声响起,赛马场上的骑手一个个都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一马当先的竟然不是布莱恩,而是一个眼生的面孔——

迪亚哥在跑道上策马而奔,迎风疾驰,身下的银马载着他冲在最前面,就如一抹落入广阔无垠的天地间的白影,只闻风声疾掠过,不见其形。

他跑得那样快,仿佛把全世界都抛在了身后,只有一个名字还留在他心底——时言,这个代表着美貌、智慧与财富的名字。

他对权力趋利附炎,如果可以,他甚至会为了钱财而娶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婆——虽然他最后会搞死她。对他来说,名声和一时的屈辱都是可以忍受的,只要他能因此获得实际的利益。

人类就像鸽群一样,只要一个向右飞,其他的全部都会向右飞,所有人都只会注重自己的利益,为了权力,他已经不顾死去母亲的遗愿。

他要更加装腔作势的踩在他们头上,彻彻底底的支配他们。

所以,他要紧紧抓着她,得到她,这不是爱,只是贪婪。他要让她的那份美貌与财富为自己所有,这样她才不会再像母亲的那碗烫粥一般从指缝中偷偷溜走,不是吗?

迪亚哥抱着这样掺杂着利欲而坚定的心在茫茫天地间向前策马奔跑着,地狱里的烈火似乎就在他的胸腔里灼烧着他的心脏。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就像鸽群,随他而动。

正如他想要的那般。

4.

时言于创世之日便诞生于世。

她熟知着世间万物的规律,所有人的命运都记录在她淡漠的双眼中。她游走在各个时空的角落太多次,也见证了太多次的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这一次,她选择停留在这里。

无尽的岁月为她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在这片处处都是机遇的全新大陆上,阶级还未固化,用金钱换取地位和优越的生活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她轻而易举的将自己塑造成一位东方贵族,蓦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并顺利融入进了上流社会。

在酒馆无意间看到迪亚哥的那一瞬,她就看到了他日后的命运走向——功成名就背后的屈辱和挣扎,谋权之路的机关算尽,以及那倒在铁轨上残破不堪的身躯。

他的一生都不容许自己的失败,直到最后一刻,他仍在喊:

我赢了。

这让她感到新奇而愉悦。

那么如果她想要近距离见证这条铺满着鲜血和金钱的荆棘之路,一切会有所不同吗?她感到好奇。

当然,她从迪亚哥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他对自己美貌和所拥有资产的贪婪,以及一丝隐约的不屑。过去的那些年间,她看过了太多这样的眼神,尽管迪亚哥的隐藏能力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掩盖的极好。

可这又怎么样呢?她并不介意这点。

5.

高超的马术和俊美的外形使迪亚哥瞬间吸引了不少夫人小姐的目光,她们对他赞不绝口,她们的丈夫们也在高台上交头接耳。人群中更是爆发出一声掺杂着不少抱怨的欢呼。所有人都在对这位未知名的骑手议论纷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时言小姐,那位似乎是您资助的骑手。”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轻绅士彬彬有礼地朝面前的这位异域美人搭话道。

“正是。”时言微笑地向他一点头,目光仍专注地盯着赛场上的那一抹身影。

“那我似乎要提前恭喜时言小姐了,”另一道身影缓步来到时言面前,他衣着不凡,拇指上戴着蓝宝石戒指,“犬子恐怕要略逊一筹了。”

美人这才将注意力从底下的赛马场上收回,她看向这道身影,唇角含笑道:“市长阁下何必妄自菲薄,令公子骑术过人。如今赛势尚才开始,未到终局,又何谈胜负呢?”

阿尔菲听了她的话也只是笑笑,不再搭话。其他人见他来了更是一窝蜂拥上去攀谈,时言为他们让出位子,重新把目光放回赛场上。

由于赛事浩大,本次比赛所用的马场也较先前更大,骑手们更是要围绕着这样大的场地跑满五圈。这也就导致了他们一旦跑到另一头去,贵宾席上的观众就无法看清赛场上的比赛状况,只能耐心等待他们回来。

等到骑手们跑完两圈再一次来到台前时,赛场上的状况已有转变。

只见迪亚哥依旧冲在前方,不过次居第二的布莱恩已经紧紧咬在他后面,眼看着就要超过他。随即是稍微落后布莱恩一截的乔尼·乔斯达。一直等到最后一名骑手从台前跑过,也没看见约翰·安德森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方才与时言搭话的那位英俊青年顿时急了,他急急忙忙拉住一位路过的侍从,塞给他一些硬币,吩咐他去问问14号骑手的消息。

那名侍从拿了钱,回来的很快,他告诉这位贵客:“安德森公子因为路中有山崖落石而不慎坠马,摔折了腿,所幸性命无忧”。

“落石?跑道上怎么会有落石!”这位年轻的绅士听到自己弟弟受伤的消息简直难以置信,他下意识扯着那名侍从的领子失控地大叫道,“约翰是内华达最好的骑手,你们怎么敢拿他开玩笑?”

他被众人们安抚着松开手,跌跌撞撞地下了台去找自己弟弟。

“他是艾伦·安德森吧?天哪,他竟然那么好看!”

“那你是没见过约翰在赛马场上的身影,这么一个可人儿摔断了腿,真可惜!”

“别说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投他的。”

贵妇们在座位上窃窃私语着,其中有不少人离时言坐得很近,说话声难免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不过她依旧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只有别人来找她时才会客套的应付两句,如果旁边没有人打扰她,她就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远处赛马场上的骑手,像是在沉思。

赛场上的跑道的确有一段靠近山崖,如果是十几匹骏马奔跑而引发悬崖坠石也不足为奇。

只是……时言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正在与旁人谈笑风生的阿尔菲·威廉姆斯。真的是意外落石吗?恐怕不只是如此吧?

约翰·安德森,今年也不过十七岁,是天赋型骑手。在她原本熟知的命运轨迹中,乔尼此时年纪尚小,且心浮气躁,还不足为惧;只有约翰,用不着再过几年,在这次大赛上恐怕就能够超过布莱恩夺得第一。

如今看来阿尔菲这个老狐狸也是这么想的,估计在大赛前就吩咐了人准备在山崖上,盯着除掉约翰这个潜在的对手。

时言看着第三圈被迪亚哥拉开了距离的布莱恩,摩挲着手上的丝绸手套,即使没有约翰,她也知道今日阿尔菲·威廉姆斯这个混账也不会如意,不管她的介入会触发什么效应,但她既然选择了迪亚哥,就不会让命运出现偏差。

一切都会按照世界既定的规则进行,即使神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现在赛马场上的局势焦灼着,布莱恩时而在前,时而落后,激荡的人们心绪起伏。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场赛事中只有迪亚哥依旧游刃有余,像逗弄手掌心中的动物般去耍布莱恩,而布莱恩已是强弩之末,偶尔超过迪亚哥也是用尽了全力。

阿尔菲市长阁下显然是个聪明人,开始变得紧张不安起来,眼看着最后一圈就要开始,只见他找了个由头支开旁边上来攀谈的人们,走下了贵宾席。

赛场上,迪亚哥依据他事先精湛的推断躲开了不少“意外”,还将布莱恩捉弄得团团转,眼见他马上开始第五圈。如果阿尔菲想要下手,那他绝不会错过这个最后一圈。

迪亚哥抬头去望贵宾席,发现阿尔菲果然已经不在台上,而时言却已经来到贵宾席的最前面,他正疑惑着她不寻常的举动,却见她脱下右手的丝绸手套,朝他抛了下来。

这是在向他表示好意?

他心中嗤笑,但还是纵马一跃,伸手接住了手套,自然地放在唇间一吻,随即立马夹紧马腹,策马飞驰,鼻尖还残留着月桂的芳香。

他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重点线,那是他向往过无数次的光辉,是他与过去贫困生涯的一道深壑的分界线。

什么意外、什么风险、什么阴谋诡计,他现在什么也管不了,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如今发了疯、发了狂!如果有什么高墙即将拦在前面,如果有什么落石就要朝他坠下,那么就再跑快点,跑过疾风,跑过群山,让意志冲破巍峨的高墙,让下坠的陨石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就算他直入地狱——

胜利之风,正从他Diego的身后吹来!!!

他冲破了终点!

人们欢呼着他的名字簇拥着他,他们把他抬起来抛向天空。

迪亚哥·布兰度!

赛马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甚至能看到阿尔菲·威廉姆斯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那个善于暗箱操作的混账市长,待会儿要是看到他为自己准备的那些小伎俩被用在了布莱恩身上的该会是何种脸色,迪亚哥觉得那场景真是值得一观。

果然,等阿尔菲察觉不对,听到了侍从传来“布莱恩的马受惊失控”的话语时,他那张总是维持着表面温和的脸终于勃然大变,不受控制地用最恶毒的语言谩骂着马场的下人们。

迪亚哥放下刚颁发给他的奖杯,主办方正劝说着他去今晚的庆功宴会。他一回头。却看见了正款款向他走来的时言。

时言来到他面前,向他抬起右手,迪亚哥会意地从衬衫的口袋中抽出那只丝绸手套,为她穿上,又执着她的手,屈身行了个吻手礼。

抬起眼时,她还是那么美,价值不菲的珍珠装饰着她雪白的脖颈,镶着钻石的耳链随意地摇晃在乌黑的发间,大约只有这世界上昂贵的珠宝才配衬着这样的美人。

他觊觎着她的美貌与财富,就如同她千千万万个追求者一样。

“我为您赢得了战争,我的塞勒涅。”(Selence,月亮女神)

男人是生来就会说谎的动物,面对眼前的权势他无师自通便能说得舌绽莲花。

“那么你想要什么奖励,迪亚哥先生?”

时言抬眼笑吟吟地看着他。

“别无他愿,只求您赏脸在今晚舞会上与我共舞一曲。”

迪亚哥盯着她的脸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含蓄地答道。

时言将手搭在迪亚哥掌上:

“荣幸之至。”

迪亚哥此时已经彻底将时言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他要通过与她结合从而夺取她的资产,且她的美貌也无需让他事后对她痛下杀手。

即使娶一位黄种女性可能会引来一些风言风语,但一位深爱妻子的丈夫形象更能引来旁人的欣赏,不是吗?

理智告诉他如果现在就忍不住狠狠敲她一笔,让她立马把亚特兰大的那份土地转让合同交给自己,这会让他失去更多庞大的利益!甚至是和美人的一夜良宵。而一次虚无缥缈的共舞却可以加深她对自己的良好印象。

觊觎时言是迪亚哥再正常不过的选择,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出身太差,他原本又怎么可能会考虑八旬的老太!而时言是如此年轻,如此貌美,聪慧过人又富可敌国,追求她的人足以从美国东海岸排到西海岸。而他拥有什么?她的爱吗?他甚至不了解她,却妄图诱使她爱上自己,迪亚哥从此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要成为自己摄取权力之路的第一个奖品。

从此刻起,他要爱上时言,无关事实如何,他必须爱上她才能从一众追求者中有一丝胜算。这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与财富,而是因为她的存在就是利益的诱惑本身。

6.

“时言小姐,请留步。”

时言身形停滞了一秒,随即很快恢复过来,转身朝来人微笑。

“阿尔菲市长阁下,祝您安好。”

“我不记得我之前有得罪过您,小姐,”阿尔菲·威廉姆斯的一双锐利的鹰眼紧紧盯着她,“威廉姆斯家族与您从未有过过节。”

他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但看上去仍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多岁,神态中尽显疲惫,看得出来他儿子的情况很不好。

时言摇摇头,掩口笑道:“市长阁下,您无需怀疑我。知道迪亚哥胜利的真相如何又怎样呢?您要相信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阿尔菲·威廉姆斯一怔。

“您要相信,命运啊……是无法被超脱和改变的。”

7.

仲夏夜,月满如银盘,桂枝折香。

舞池里,男男女女裙发飞扬,清爽的夜风吹过林叶间,不知搅动了谁的心弦。

“时言小姐,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有一句话想对您说。”迪亚哥脸颊漫上了一片酡红,像是喝醉了酒,深情款款地说道。

“嘘——”时言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你醉了。”

“别担心,迪亚哥,亚特兰大的土地转让文书就在我的卧室。只要你愿意,随时就能找我来签。”

“时言,你明白我在说什么,”青年掩盖住眼底的一丝阴霾,性感的唇紧贴着她的手指,天蓝色的眼睛炯炯发亮地看着她,“我已经彻底迷上了您,此生就非您不可了。”

月桂花叶所做成的王冠被戴在了美人的发间,迪亚哥语气柔和地道:“这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迪亚哥,你不知道我来历,更不知晓我的身世,就因为我的美貌和财富便说迷上了我,那你倾慕的便不是我,只是我所拥有的权势。”

时言没有回应迪亚哥半是虚伪的恭维,而是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挑明了话题。

“迪亚哥,请你记住,无尽的贪婪会毁了你的。”

“你终其一生都在追逐名利,也会因此陨落。”

仿佛是一场古希腊的女神对爱上她的凡人的诘问和忠告。

她在说什么?

迪亚哥没有理会这番话,类似的话他听过太多次了,他早已不甚在意——如果结局注定会死亡,他也不会再松手了,他至死都会怀揣着对胜利的渴望。

他选择继续坚持最初的目的,饱含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您会需要我的,时言小姐,我了解您,而您需要我,”迪亚哥英俊的脸上永远都带着那副恰到好处的绅士风度,不惜用任何手段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您孤身一人,掌握着诺大的产业却没有家族势力,相信至少您需要一个贴心的丈夫,不是吗?”

时言轻笑一声:“或许你说得不错。”

她抬起头,言笑晏晏地对他继续道:“但我更需要一位能为我赢得所有比赛的好骑手。”

迪亚哥压下心中的不甘,他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他会按部就班的计划好一切的。

“如果您愿意继续资助我,那么我就是那位好骑手。”

“Ascend to heaven with you, descend into hell with you.”

(感觉结尾很烂,内容很多地方也需要补充加工,需要特别大工程的修文……写的我好累,但是实在没什么灵感了,回头看看能不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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