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燃感觉她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连同那些日常陪伴着她的疼痛也在这种暖洋洋的眩晕中变得细微不可察。
电影早就放完了,房间里灯光很暗,罗勒睡在她的旁边,紧紧抓着她的手,风燃向来冰凉的体温居然也被热得捂出汗来。
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受,感觉心脏痒痒的,但并不难受。
她没有挣脱开那只手,只是平静地感受着,思考着她跟罗勒的关系,或许说是,她想跟罗勒变成怎样的关系。
像太阳一样温暖的人。
只是现在要被剥离出她的世界了,虽然风燃已经习惯了命运加诸在他身上的各种不公,但是事到如今又要体验一遍绝望是不是太残忍了。
风燃从很久以前就放弃了思考,因为她知道她永远不可能从秦欣和风西乔那里得到她想要的温情,挣扎反抗都只是徒劳,都只会显得她更加悲惨,于是安顺地扮演着一个他们所期望的角色。
但反叛的因子一旦发散就像荒芜里长出的顽强杂草,烧不尽,吹又生。
凭心而论,她真的没有办法反抗风西乔吗?她也曾经鼓起勇气一次次地做出选择,只是现实世界从来都不是童话故事的结局,风西乔与秦欣的拒绝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不明白,她不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吗?为什么要那么偏心,为什么要责备她,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为什么要抛弃她……
不明白的事情只有放弃思考才不会让风燃一直被困在痛苦里,但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她现在感受到的可是更深的痛苦跟绝望啊。
她感觉自己一个人被放逐在宇宙中,周围的小行星黯淡,没有彩色的气层,只有裸露的灰色陨石表面,恒星距离她好远好远,宇宙原来是这样一片黑暗寂静的吗?
她一个人躺在飞船上的救护舱中,心脏的疼痛细分到每一个心室与静动脉,痛得她本应该昏厥无法醒来的,但是她还活着,医疗机械小心翼翼地辅助她呼吸,呼吸产生了重负,产生了痛苦,痛觉是刺激,不能麻痹,她清醒痛苦地感受着自己的活着。
手心热热的,传来不轻不重的抓握力度,风燃从冷冰冰的绝望中回过神来,她的头像是要炸开般,各种疼痛混杂在一起,她扭头看向罗勒。
温暖又美好,一点都没变,没有黯淡,没有失温,但她莫名难过起来,无由来的,巨大的孤独,侵袭了她。
她无法思考,也无法控制。
好伤心,也好绝望。
“唔,我也睡着了吗?”
握着她的那只手变得更加温热。
罗勒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在昏暗的视野中看到了一些晶莹发亮的东西。
“啊!风燃,你怎么哭了?不舒服吗?啊啊,我真是的,怎么也睡着了。”他轻轻抹去风燃的眼泪,那双紫罗兰一样的眼睛轻盈易碎,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瓷器是因为它的易碎才美丽吗?
罗勒心疼地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一只手轻轻拍打她单薄的背脊,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他想起来风燃好像听力不太好,于是凑近她的左耳,放缓语速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还在这里呢,发生什么了能跟我说吗?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风燃静静地感受着罗勒的安抚,薰衣草沉静的香气似乎在抚平一切痛苦,她闭上眼,好想就这样死去。
但这种情绪停留得不长,因为罗勒掐住了她的脸,脸上仅有的肉被他掐得鼓在一起显得肥嘟嘟的,那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深色的眉毛长势有些杂乱,离得太近看起来显得滑稽。
“不要再哭了啊,会脱水的哦。”他故作凶狠,“再哭我就要趁机亲你了哦。”
风燃努力眨了眨刺痛的眼睛,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但是她体内的血又热了起来,像是在唤醒一些她本能的侵略性。
她抓住了罗勒的手,把人推搡弄倒在沙发上,控制着他的手举过头顶禁锢住,跪着的膝盖顶开他的双腿,一点一点探下身去。
她好想要,想要,散发着光与热的恒星,她世界里的太阳
掠夺,侵占,危险的气息。
罗勒被强势地控制着,在威压下本能地服从迎合,他第一次尝到风燃信息素的味道,甘甜清爽的果酒的味道,诱惑又迷人,危险又甜蜜。
窒息般的晕眩,气息纠缠着,唇舌交错,偶尔溢出暧昧的喘息呜咽声。
身下的罗勒变得滚烫炽热,红得像是要融化,风燃松开了他的手也无知无觉,甜美的酒液像潮水般从他身上褪去之后,他大口喘息着,舒服得颤抖。
风燃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模样,感觉心脏舒服得不得了,她舔了一下唇,灿然笑道:“胆小鬼。”
罗勒盯着那个笑容,哼哼了一下,头脑发麻地想,太作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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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燃跟罗勒开始交往了。
只是他们两个的情况都比较特别,罗勒替风燃操碎了心,担心沈时迁知道自己被绿了会迁怒,担心风燃会因此被家里人责罚,而他老爹也是一副怕沈时迁怕的要死的样子,罗勒无所谓会不会气着他,但不想让他母亲担心,所以兴奋地跟风燃搞起了地下情。
他计划着,等到风燃跟沈时迁真结婚的时候,他要像英雄人物传的男主角那样登场,轰轰烈烈地抢婚然后在万众瞩目下带着风燃逃之夭夭,为此他现在就得努力,做好各种各样充分的准备。
像是青春期迟来的叛逆一样,而风燃在这方面表现得就淡然得多。
她需要考虑的只有沈时迁这一个未知量,她可以预测设计风家跟斯莱卡家的行动,因为他们的影响控制力对风燃而言不痛不痒。
而沈时迁不一样,他象征着军部,再退一步,象征着卡洛斯帝国,他可以随意将风燃打成星际罪犯让她一辈子不安生,这可不在风燃的接受范围内。所以在弄清沈时迁接近她的动机之前,只好顺应配合着委身于现状。
但她并没想隐瞒收敛,毕竟沈时迁又不喜欢他,有时候刺激也是审讯的手段之一,她甚至想看看那个人会有什么反应。不过罗勒少爷喜欢玩地下情那她配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K3-1的效用好像是一次性的,她那天还是出现了幻觉,风燃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没排查出来的心脏病了,不然为什么时不时发作就痛得她难以忍受。
她晚上的时候还会做梦,梦里的东西千奇百怪,有时候是憔悴瘦削的罗勒,有时候是隔着光脑屏幕端庄优雅的沈时迁,更多时候是灰暗静谧的宇宙以及大型实验室里来来往往的机械生命。
说不上来好坏,但是风燃觉得很沉闷,本能地想摆脱那些场景,所以又开始研究起新的药物来。
星瞳在旁边实时监测着她的用量,语言模块功能相当活泛:“主人,既然斯莱卡的信息素有用,为什么不跟他要一点来入药试试呢,他肯定不会介意的。”
风燃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天花板发呆,神经的压迫感让她觉得头昏脑胀。
罗勒当然不会介意,如果真这么去研究了,那做出来肯定是特效药。
但是风燃不想这么做,她总能清晰地想起梦里那个格外憔悴的罗勒,眼底是厚重的乌青,因为某种病症半张脸发红像是高烧不退的样子,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居然不显得违和,是因为那头金发失去光泽变得黯淡了吗,还是因为脖子上那些针孔,像个陷入魔怔的科学怪人。
那个样子让她很难过,即使是梦,那种沉重的情感也让她很不好受。
风燃不希望罗勒变成那样,也不希望他们的感情因为信息素的需求而变得不纯粹,她会觉得亏欠。
她甚至隐约觉得自己已经亏欠了罗勒很多很多东西。
“我们并没有设备可以做信息素的处理研究,而且,独一无二的东西更容易成瘾不是吗,正是因为他不介意,我才不想伤害他。”
星瞳反复理解了几遍风燃说的话,感觉自己的处理器还是有缺陷,它似懂非懂的感觉数据流在到处流窜,又把那句话连同条件假设丢进了风燃给它编写的核心程序代码里,才得出了一个可信度较高的解释。
信息素的药用能力只存在于少数特殊个体,腺体产生的芳香酚类物质扩散能力格外强,即使只是一丁点的体.液都能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至于产生安抚的治疗效果究竟是怎样的作用流程还有待研究。
但是要提取纯净信息素是个被禁止的研究项目,因为气体分子要转变提纯为液体,需要收集相当庞大的体积,对于人体来说是残酷沉重的负担。
现阶段的帝国的信息素产品都是使用体.液为原料的,发挥作用的基本都是其他药物成分,体.液提取的信息素只是调和挥发的香水罢了。
如果是用微量的腺体.液提纯分析也能入药使用,但是主人说的是成瘾性,如果真的成瘾后果确实也很不堪设想,但星瞳觉得比起成瘾,它主人最先会有药抗性。
但是这个假设不会成立的,因为它主人已经明确拒绝了这件事,毕竟他们正在交往,她舍不得让斯莱卡受伤,即使她自己现在深受着病痛折磨。
爱情真是伟大呢,星瞳虽然对这种情感有一些基础认知,但是没想到会亲眼见证,既然它的主人都是这种态度,那它稍微也对斯莱卡表现得喜爱一点吧。
“好的,主人我知道了,要把斯莱卡设置进特殊对象列表里吗?”
那个列表里只有风燃一个人,特殊对象的监测是她用来掌握跟自己有关的信息,了解各种预发事件的。听星瞳提起,风燃开始思考起来,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一种她跟别人产生了联系的感觉。
“嗯……”
“滴!监测到特殊对象的相关事件!”星瞳徒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风燃想说的话,终端打开的文献页面又被像素小人挤开,小人的表情有些气鼓鼓的,“主人,沈时迁向科学院申请了你跟他的信息素适配研究。”
信息素契合度的数据基本上都是为AO做的,科学院的数据计算库里很少有Alpha之间的研究,即使现在隔三差五出现A同O同,但他们都是克制着本能在互相爱护,没人会在意信息素的契合与否,更不如说,他们抛弃了性别给他们束缚的枷锁。
但是现在,沈时迁居然想查他们俩的契合度?Alpha之间的基础数值35有什么好查的?
风燃眯着眼睛,表情惊疑不定:“小瞳你能计算出来吗?我们俩的契合度。”
任何智能系统能做到的东西,星瞳都能轻而易举地复刻学习到自己的数据库中,它的云端数据库位面比帝国现阶段的各种独立数据库系统还要高出两个空间,毫不夸张的说,它可以把整个帝国的智能系统信息数据玩弄于股掌间。
科学院的计算系统的研究操作它当然也会,信息数据获取更是它家常便饭的老手艺,但是它套了好几个科学院的优化算法,得出的数值偏差都不大,唯一的问题是高得离谱。
“主人……这绝对不是我操作的问题!是他们科学院的计算公式本来就有问题!三个算法得出来的契合度数值分别是97,100,100,平均数值99。”
都快接近传说中的命定之番了,从数值来看他们应该天生就互相吸引,比顺从基因本能的AO恋更加无法抗拒信息素的作用。
啊,所以沈时迁那次并不是易感期,而是高契合度引起的假性发情是吗,他抗拒不了自己的信息素,并对此变得敏感?
但那又怎样,风燃对他的信息素没有任何感觉,连同他本人也是,像一盘精心制作摆在她面前的巧克力熔岩蛋糕,但也只是摆在那里而已。
“主人,要不要我悄悄改低一点啊?”
风燃想到他们接下来还要住在同一屋檐下,眯起的眼睛露出危险的寒光。
“改成35。”
高契合度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只是假性发情,可是沈大元帅难得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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