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乌啼月(二)

“要债的都找上门来了,公主难道要臣去把外面那些下流的东西都带回来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下流的东西?”

“……”鹤守玉彻底沉默了,他注视着赵玉妗的双眸,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赵玉妗瞬间如炸毛的狸奴,“你在公主府外养的那些——男宠。”

“你在胡说什么?”

赵玉妗瞬间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径直走向鹤守玉抬手一耳光打去,却被鹤守玉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手腕。

“臣难道说错了吗?”

“鹤守玉你找死!”赵玉妗怒极反笑,厉声道,“平日里是我对你太纵容了吗?你简直放肆!我在外养了什么男宠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

鹤守玉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赵玉妗,他那双清冷的双眸之中是毫不掩饰的冷意与嘲讽。显然也是气急,再也维持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模样,冷声道:“臣原以为公主虽有些幼稚,但也算是有底线,公主若整日只顾着嬉笑玩乐,臣不知道沉雪阁在公主手中要怎么样才能走出死局。”

“……”

书房之中久久地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彻底凝固,半晌后,鹤守玉握着赵玉妗的手陡然松开,他眼神松动,似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只见赵玉妗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全然红了,眼眶之中蓄满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她的声线颤抖着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愤怒——

“鹤守玉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臣身为公主府长吏,一心为了公主……府,自然有劝谏公主之职。”

“怎么,如今你也是谏议大夫了?我告诉你,没有人比我更想带着沉雪阁走出这个死局!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你又说说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连个死士都招不到?我招你为公主府长吏就是让你来跟我吵嘴的吗?”

而后,赵玉妗面无表情地用力推了一把鹤守玉,而后迅速地抹掉即将掉落的眼泪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

“当初……我就不应该救你。”

鹤守玉没有躲闪,就这么被推到了墙上。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在赵玉妗的脸上看到了眼泪。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暗自收紧,赵玉妗离开之后,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旁才熄灭不久的火盆里,一旁的书案之上还胡乱堆着几本书,盆中显然是才烧过不少书。

鹤守玉视线落在尚未燃成灰烬的一页纸上。

他微微弯下腰拾起那张纸,上面憨态可掬地画着正在打架的两个小人。

赵玉妗把往日里她最爱看的小人书烧了?

……

“公主若整日只顾着嬉笑玩乐……”

方才生气所说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鹤守玉也说不清此刻自己心中的心绪,只是站在原地闭了闭眼,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

翌日,赵玉妗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照样吃吃喝喝,在为去梧桐书院做着准备,就连偶尔路过看到鹤守玉也装作没看见一样直接掠过。

妙珠虽然平日里对鹤守玉就有些不爽,但是看到赵玉妗这样冷淡的态度,一时间也有些诧异,她连忙跟上赵玉妗离去的步伐,“公主,你怎么了?这几天都对他冷着脸,他又惹你了。”

“没有。”赵玉妗一脸淡定,“不过是犬吠而已。”

“犬?什么犬?哪里有犬。”

“……”

越珠闻言忍不住叹了叹气,看了看鹤守玉离开的背影,迈步跟了过去。

“鹤大人,留步。”

“……越珠姑娘有事?”

“昨日在书房发生了什么,公主从书房回寝屋之后就不高兴,眼眶红红,看上去就是哭过了的。我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肯说。”

鹤守玉沉默了,不知该从何说起。

越珠看见他这样,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叹了口气,一脸复杂地看着他,“鹤大人,有些话我今日不得不说,鹤大人对府中众人皆以礼相待,对公主却一向直言不讳。公主也不过十七八岁,之前在宫中……更是不懂得何为人情世故,纵然有一些胡闹的时候,你也要对她多包容一些。”

“如若公主真像传闻中那样骄纵跋扈,恐怕鹤大人今日也不会还好端端地站在这了。”越珠脸上的笑意很淡,语气中带着往日里从未见过的冷意,隐隐有着威胁与警示之意,“今日我得陪着公主,昨日府门口借口说是公主男宠的男子又来闹事,鹤大人此刻便去打发了吧,若是再纠缠就将他送入官府。”

“……”鹤守玉闻言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你说什么?”

不久后。

长街巷子深处的那家酒肆里。

玄风一脸疲惫地擦完又一张桌子,唉声叹气地向在自己面前一声不吭坐了许久,一进门就让自己把所有的桌椅全都重新擦拭一遍的那人。

玄风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在鹤守玉的身旁拉了张长椅坐下。

只见鹤守玉神情冷漠,又好似在沉思。

“公子,你今日……心情不佳啊?”

鹤守玉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很明显吗?”

“……”

这不是废话吗。

玄风摇了摇头,笃定道,“公子的嘴角都快掉在地上了。”

看着鹤守玉没有和他继续搭话的意思,玄风又小心翼翼地劝诫道,“公子,您听属下一句劝。您这样可不行啊,既然做了细作呢,面子啊自尊啊那种东西就一点也不重要了,死端着有什么用呢?”

“细作?”鹤守玉冷冷地扫向玄风,“谁死端着?”

“……是是是,不是细作,呃——密探,密探。”玄风立马双手合十作出求饶的姿势,“属下绝对不是在说您。”

“……你继续说。”

“……我是说,公子您就忍忍吧,您来我这就算喝一缸的酒也没有用啊,这问题,得解决对吧?公主毕竟是个女子,哄哄就好了。”

“我好像进来之后,没有和你提过公主二字吧?”鹤守玉冷笑。

“这……唉,属下虽然没念过书,但是又不是傻子。”玄风晒笑道,摸了摸脑袋,“您现在在公主府里当差,整日除了处理那些琐事杂事,打交道的也就只有公主了对吧?您一进来,那张脸啊……”

注意到鹤守玉微微眯起的危险眼神,玄风立刻又换了一个说辞,“您那张英俊潇洒的脸上啊,很明显就不高兴,而且还有点郁闷。”

“……”鹤守玉沉默了。

玄风捕捉到鹤守玉神色之中的微妙变化,故作试探地询问道,“公子?剩下的桌子,属下还要擦吗?”

“……不用。”鹤守玉顿了顿,“你继续。”

“那属下就直说了?公子可别生气啊。”玄风说得头头是道,越说越起劲,“公子您瞧,京都之中都说公主在公主府外悄悄养了许多男宠。京都那么大,那些一表人才的小公子那么多,她要是看上别人了怎么办?既然……咳咳,既然都在公主府上呆了三年了,男宠……做就做吧!公子您这嘴……在公主府中居然能潜藏至今,毫无破绽,实在……”

“……实在是什么?”

“实在是幸运啊!”

一时间,酒肆之中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而后,鹤守玉冷笑一声站起了身。

“你最近胆子很大?”

“错了错了公子。”玄风吓得连忙低头认错。

“你找死吗?我一心只为了沉雪阁,不是为了和公主……”

玄风接上话,“公子肯定不是为了和公主风花雪月的。”

“呵。”鹤守玉冷笑,“没读过书,成语倒是知道不少。”

“毕竟,属下闲暇之时也是看过许多话本子的。京都之中前一阵子还很流行一个话本,恰好讲的就是公主与其男宠的故事呢。”

“……”鹤守玉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不说男宠这两个字,你会死吗?”

玄风飞快思考对策,而后直接问道,“公子,属下也是为您着想。您想啊,如果公主生气把您赶出去,岂不是功亏一篑了?我们怎么和家主交代呢?”

“废话一堆,聒噪。”鹤守玉面无表情,“你有办法?”

玄风在心中盘算了片刻,问道,“公子,你知道公主喜欢什么吗?”

“……”

鹤守玉沉默。

赵玉妗喜欢什么?

他竟然发现,他虽然在公主府内三年,对赵玉妗的了解也就只是浮于表面罢了。

往日里相处的片段在鹤守玉的脑海之中映现,鹤守玉惊诧地发现,赵玉妗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之中是那么地活泼生动。

三年前他初入公主府时。

赵玉妗也不过才豆蔻年华,却因时常在病中,看起来也比同龄的女孩要瘦弱许多,但她却好似仍旧充满了活力,对什么事物都很新鲜好奇。

在那时的鹤守玉看来,她不过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天真又可怜的皇家公主罢了。

她喜欢什么呢?

鹤守玉开始仔细回想起来。

不知不觉就浮现出一年四季里她爱做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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