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小柏睁开眼,看着上方高高的屋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做梦一样。
每天都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不会总有人用那种特别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不会走到哪里都会被赶回去。
小柏起床穿好衣服后就去主殿找师父了,不知道今天要学些什么。
不过到了主殿他才发现师父不在。
找不到人,又怕乱跑自己会迷路,小柏便乖乖地在书房练起了字,师父好像很看重这个,他要做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
临近中午,素玄还是不见踪影,夙月倒回来了。
见到小柏认真地练着字,夙月很欣慰,“小柏,在写字吗?”说着又凑近了些,“我看看,嗯,进步还是很大的。”
小柏抬头,高兴道:“月姐姐,你回来啦。”
这时候素玄也走了进来。
夙月赶忙迎过去,“胖鱼哥哥,你去哪了。”
素玄扬起手中的一卷竹简,“我去瀚海馆取回了一样东西,作为给小柏的礼物。”
“礼物?”夙月有些困惑,什么礼物会放在瀚海馆?
小柏也好奇地伸长脖子。
素玄没卖关子,走到小柏身边将竹简递给他,道:“这是一份修炼心法,以后你就照着这上面写的方法运转灵气,虽然无法彻底解决你体内金木相克的问题,但它足以支撑你修到天仙境。”
小柏接过竹简仔细看了看,“师父,上面有好多字我都不认得。”
素玄摸摸他的头,“没关系,以后就认得了,修炼是一件很漫长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小柏盯着手上的竹简,虽然他还不明白师父话里的金木相克是什么意思,但天仙境他是知道的。从前在家里,总是会有人当着他的面,或者背过身去,说他是个永远都升不上天仙境的废物,说少族长太可怜才会生出一个永远困在地仙境的废物儿子……
“我练这个就能变成天仙吗?”
“对。”
小柏欢呼一声,想了想,又道:“这么珍贵的东西可不能丢了,我去把它藏好。”
素玄也没阻止,含笑着看他哒哒哒跑掉。
夙月也忍不住面露笑意,见小柏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转头对素玄道:“连字都没认全呢,你怎么就想起来让他修炼了。”
“他既认了我做师父,这入门礼总是要给的,对于神仙来说修炼很重要,这功法正好。”
入门礼?夙月微愣。
是哦,小柏已经拜了胖鱼哥哥为师,他这个师父当然要给徒弟礼物,那……我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份。
“不对呀,胖鱼哥哥。”
“嗯?”
夙月觉得很奇怪,“这五行相生相克乃是天地至理,怎么会有这种功法的?”
素玄脸上的笑意僵住,“是我自己所创。”
夙月更奇怪了,“自创?胖鱼哥哥,你是水风双属,又不相克,干嘛要钻研这个?”
素玄沉默了几息,“小珠儿。”
夙月:“嗯?”
素玄:“我刚刚在外面碰见了长釜前辈,他说今早厨神居失火,各处的早膳都没送,现在马上要到午时了。”
夙月一听马上急了,“什么,那小柏不是饿了一早上?不行,我得去看看午饭做没做好,胖鱼哥哥我先走了。”
素玄望着夙月远去的身影,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眼神复杂难辨。
为什么?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初是为了什么?
明明,谁都用不上了。
——
素玄的入门礼意义非凡,夙月也想送小柏一个实用的东西,可是送什么好呢,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实在想不出主意,夙月只好去求助金涂。
不过金涂显然有点无法理解,“那只小白虎拜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仙侍,干嘛也要送他入门礼?”
夙月没觉得哪里不对,“入了碧波宫就是一家人了嘛,有什么问题?”
金涂盯着夙月的眼睛,猜测道:“你是不是对大公子……”
“什么?”
金涂想了想,还是没继续纠结下去,青梅竹马,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啊?”夙月觉得金涂的表情好奇怪,可他心里又没什么具体的想法,到底怎么了,只是给小柏准备一个礼物而已啊。
金涂把思绪转回正事上,道:“他现在虽做了大公子的徒弟,不过到底身份特殊,还是容易招来麻烦,有麻烦就意味着有危险,地仙境修为还是低了点,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保护?”夙月若有所悟,“那送他一个护身法宝怎么样?可他是只老虎,又是金木双属,该找什么样的?”
“我想到了!”金涂突然灵光一闪,“我记得崇文仙君那里有一本《爱崽炼器小札》,上面专门讲解了怎么给幼崽制作法宝,防护的、攻击的,各种都有,那只小白虎不是才八岁吗,正合适。”
“是吗,那我现在就去瀚海馆。”夙月很惊喜,果然合适。
“我也去吧,万一崇文仙君不在,我还可以帮你一起找。”
“好。”
夙月兴致勃勃地和金涂一起朝着瀚海馆的方向走去,然而半路上却发生了一件特别让人生气的事。
这是金涂第二次看到夙月的眼睛变成蓝色,也是他第一次完整地看清发起火来的夙月是个什么模样。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金涂正边走边和夙月说着话,远远地,他就眼尖看到了明音宫晚霞仙子和银环仙子的身影。
见她们离得越来越近,金涂想着明音宫一向与碧波宫不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决定带着夙月绕道离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冷不丁几句恶言随风飘来。
晚霞:“天帝陛下哪次出门不给他搜罗一大堆东西回来,那么多的灵药,就是一头猪也能被灌成天仙了,他却还是地仙之身,真是浪费。”
银环:“陛下也是,不过一个废物,何必那么在意,多花些心思在公主身上不是更好?”
晚霞:“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谁叫人家会装呢,成天摆出一副可怜相,娘娘又总端着架子,陛下可不就轻易被他蒙骗了。听说当年那个青黛也是如此,装模作样地勾引陛下,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银环:“晚霞姐姐,你说那个素玄真是陛下的孩子吗?”
晚霞:“什么?”
银环:“你想啊,他可不是在天庭出生的,一百多岁了才来认亲,谁知道这中间有没有什么猫腻。更别说资质还差成这样,一点都不像陛下,指不定是哪冒出来的野种。”
“住口,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话都能往外说!”就在这时,彩霞突然出现,厉声责备,“给我记着,你们都是明音宫的仙侍,出了大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后娘娘,再让我听到这些浑话,绝不轻饶!”
见晚霞和银低头不敢说话,彩霞十分恼火,就知道添乱,万一传到天帝陛下耳朵里,又是一桩麻烦。
但彩霞可以轻易放过她们两个,别人可不行,于是她刚刚转过身就看到了冰着一张脸的夙月。
彩霞的心顿时一惊,不过转念又缓了过来,一个仙侍而已,又不是大公子,怕什么。
彩霞面色一派温和平静,上前一步道:“夙月仙子,这么巧。”
夙月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直直看向银环。
眼见夙月似是要动身走过去,彩霞赶忙迈开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夙月仙子这是去哪?”
夙月那双湛蓝湛蓝的眼睛又转向挡路的人,然后一抬手,一根雾状的细丝缠上彩霞身体,她移开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晚霞和银环看着双眼妖异的夙月,隐隐有些害怕,还没等他俩说些什么,晚霞就先被一道灵力掀倒在地。
彩霞想过去阻拦,却骇然地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这看起来跟丝线一样脆弱的雾气,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银环的脖子被一只细长的手给狠狠掐住。
银环的双脚慢慢离开地面,整个人被一条纤细却有力的胳膊轻松提起。
夙月的手掌慢慢收紧,“你刚刚说了两个我非常不想听到的词。”
金涂在后面欲言又止,他有所猜测,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夙月一直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脾气都是很好的,但总有那么些人,喜欢说些不好听的来戳她的心。
“废物”、“野种”,明明胖鱼哥哥没有去伤害他们,明明他只是躲在屋里很努力地修炼,为什么他们总要这样说三道四,为什么!
彩霞十分焦急,果然刚刚的话还是被听见了,虽然心底里把银环骂了一遍又一遍,但她还是不得不出言维护:“夙月仙子,银环只是一时言语无状,我回去定会好好管教,还请高抬贵手。”
夙月没理会身后的声音,而是继续看着一脸不忿挣扎的银环,“你是不是觉得几句闲言碎语没什么?我告诉你,不是的,言乃刻骨刀,可伤人至深。”
银环很难受,这个疯子,“放开我,我可是天后的亲戚。”
“亲戚?”夙月冷笑,“天后可是太阳神火,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天地异火这样的灵物化形,唬谁呢。”
金涂原本还在一旁不吭声,此时倒说话了,“天界曾有一位九蛇神君,他陨落后本命火焰没有完全消失,还残存了一丝,这位银环仙子就是从那火焰中诞生的,因为只是个地仙境,没多大用处,所以蛇族就特意送她过来想攀点关系。”
“原来只是区区一朵兽火,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夙月的手捏得更紧。
银环面色涨红,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彩霞姐姐,救,救我……”
夙月毫无怜悯之意,悠悠道:“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我捏碎你的喉咙,二,我让你从地仙境跌到灵体境去,来,好好想想,怎么选?”
彩霞急了,“夙月,你敢在天庭滥杀无辜,这可是触犯天条的!”
“滥杀?彩霞仙子言重了,她是仙人,不是凡人,只要仙元不灭,就不会死,只是伤了喉咙而已,很快就能长好的。”夙月没有被吓到,而是用一种近乎十分残酷的笑容看着银环,“不过外伤易愈,这残存的灵力可不容易清除掉,若是选了第一条路,以后,你就永远是个哑巴了。”
可银环显然没有屈服,“小贱人,别让我抓到机会……”
“看来你是不想选了。”夙月眼神冷漠,“既然这样,我就替你选,第二条路怎么样,你不是觉得我家公子修为低吗,那你就好好感受一下,千百年被困在灵体境界是什么滋味吧!”
“夙月!”彩霞要急疯了,可也不知身上的这个到底是什么法术,怎么都挣不开,体内灵力更是滞缓,完全无法运转。
金涂愣愣地看着银环在夙月的手下惨叫一声,然后无力地滑落到地上,周身灵息一下子变得微不可察。
她原来……这么凶的吗?
“银环!”彩霞愤怒不已,虽然银环不对在先,可这个夙月竟嚣张至此,这不是在打她们明音宫的脸吗!“夙月,你太过分了,我定要禀告天后娘娘!”
夙月冷眼扫过地上气息微弱的人,又转头看向彩霞,丝毫不怵。
“彩霞仙子,做事得三思而后行,一旦告诉天后这可就闹大了。我是素玄公子的旧识,他定要保我的,届时两宫相争,势必会惊动天帝。你也知道这天庭能人辈出,万一到时候有谁施展出一个吐露真言的法术,让在场的诸位把今日的话再重述一遍,不知天帝是会觉得我狠毒呢,还是认为天后教导不善,宫中仙侍全是这等无礼放肆之辈!”
夙月踱步至彩霞身前,笑得特别甜,声音轻柔,可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却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你可要想清楚,为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仙侍伤了帝后和气,值不值得?”
彩霞很想反驳回去,可她一时竟找不出什么可以说的话,“你,我,这……”
晚霞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夙月提高声音,“提醒你们一遍,我可不像大公子那么好脾气由着你们在背后胡言乱语,再让我听到那些不干净的话,这个银环就是下场!”
彩霞忽得感觉身上一松,能动了。
夙月拉着金涂继续往瀚海馆的方向而去,只留下一句无比让人憋屈的话,“今日之事要不要外传,彩霞仙子可要三思啊。”
彩霞望着夙月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倒地不起的银环,觉得自己快要哭了,“这碧波宮的仙侍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还以为白铃就够难缠的了,想不到这个更可怕,白铃跟她比起来简直是只兔子!”
金涂跟夙月在路上走着,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你……”金涂整理了一下措辞,“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软萌萌的小姑娘呢。”
“是什么给了你这个错觉?”夙月有些奇怪地看了金涂一眼。
娇娇的,糯糯的,就像一只刚刚成熟的粉桃,金涂瞧着那张此刻还满是无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脸,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还不就是你吗,成天挂着这么人畜无害的表情,谁能把你当成一个性子烈的,女人果然善变。’
“不要说我坏话,我这个人可是很敏感的。”夙月突然道。
金涂赶紧捂住嘴巴,不好,难不成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瞧着金涂这紧张的神色,夙月倒是愣了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皱,脖颈略显僵硬地转回去,不再开口。
金涂却是又想起夙月刚来蟠桃园的时候就跟炽翎打了一架,好像的确不可能是个娇软的仙子。都怪她这段时间太安静了,每天在园子里聊八卦,自己都忘了她的真面目。
其实夙月是个什么性情金涂也不是很在乎,朋友嘛,合得来聚合不来散,没有必要知根知底的,于是便也没纠结,但想着夙月刚刚的行为有点过,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你今天可是把她们给彻底得罪了。”
“我就是不得罪,也不见得她们会有什么善意。”夙月冷哼。
金涂觉得她有些偏激,“她们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未必会真有什么坏心思。”
夙月讽刺地笑了笑,“不是没坏心思,而是时候没到,我还不知道她们这种依附于上位者的小人吗,做事从来不是出于本心或者道理,而是习惯地拜高踩低。她们不过是看天后不待见公子,便察言观色,顺便来踩一脚罢了。如今天帝护着我家公子,她们当然只是嘴上说说,哪一日公子失了势,她们会毫不犹豫地赶过来蹬鼻子上脸,还半点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的。”
“干嘛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金涂更觉得她偏激了。
夙月这回没有说话,她怎么能没有经验呢,她可太有经验了。
见夙月不大高兴,金涂又说起了别的,“对了,你刚刚困住彩霞的法术好厉害,叫什么?”
夙月神色如常,“那是我七哥所创,小时候见他施展过一次便记住了,我与他多年未见,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见夙月提起这位七哥并没有什么怀念之色,想来感情不怎么好,金涂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哦,那算了。”
——
回到明音宫的银环果然引起一阵议论。
天后也注意到了,晚上梳洗的时候问起彩霞:“银环怎么了?”
“她……”彩霞很想把一切都告诉天后,然而夙月的话仍在耳边回响。
“为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仙侍伤了帝后和气,值不值得?”
确实不值得啊。
于是她只能现编出一个借口,道:“今日出门她与晚霞说话的时候,闻知长釜上神本体乃是铁锅,便顺嘴问了一句‘是不是面如黑炭,丑得很’,谁知这么巧偏就叫上神给听着了,盛怒出手就……变成了这样。”
“妄议上神,此事可大可小,怎么这么不知分寸。”天后很不待见这种乱说话的人,“那长釜与素玄交好,一向与本宫不对付,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家送把柄吗。”
彩霞微微苦笑,“好在上神已经惩戒了她,也没有追究的打算,大事化小,倒也罢了。”
天后烦闷地摆摆手,“重回地仙境前就让她待在宫里好好学规矩吧,免得出去给本宫丢人。”
“是,小仙明白。”彩霞见天后并未怀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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