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前一晚,素玄悄悄去了崇文仙君的住处。
崇文仙君正要歇下,守门童子却来禀报大公子来访,他心中十分诧异,赶忙出去相见。
“大公子深夜前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打扰仙君休息,实在抱歉,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有一事想请教一二。”
“大公子请说。”
“仙君也知道,此次我跟云瑶都要下凡,人界如今正值乱世,入了凡尘什么也不记得,万一我们成为敌人,我又不慎伤了她,回来后她还不得跟我置气,所以想来请教一下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大公子倒是考虑周全。”崇文仙君笑着摸了摸胡子,但心里想的却是:下了凡还要护着,这份兄妹之情未免过于深厚了,横看竖看也不像只小白兔,真的一丁点都不嫉妒吗?
素玄一派风光霁月,“不敢当,防患于未然罢了。”
崇文仙君想了想,道:“这样,我教你一种同心符,原是上古时期一个宗门用来约束门下弟子的,明日下凡前你将它贴到公主身上,如此,你们俩在人间将会不自觉地护着对方,必不会自相残杀。”
素玄很高兴,“多谢仙君了。”
下凡当日,转生池边。
天帝天后,要下凡的一群人,以及多位看热闹的神仙,都齐聚在这里。
云瑶看着转生池翻滚的池水,心生忐忑。
这水看着好诡异啊,我不会被淹断气吧,真是的,怎么就没能继承到父帝的鲲之力呢。
看出了云瑶的担心,素玄在一旁摸摸她的头,低声道:“转生池是道法所化,里面并没有真正的水,只是看着像而已。”
云瑶冷着脸把素玄的手拍开,现在来套近乎,晚了!想到前两天的事,她又有些生气,哼,要吃苦,大家一起吃!
让你总摆哥哥的谱,这次下凡,你就等着叫我姐姐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云瑶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就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怪,活像一只偷着了鱼的小猫咪。
而素玄,看着云瑶肩上那张被悄然贴上去的同心符化为一缕白光,嗖地钻进她的身体里,也笑了。
就在他们不远处,天后也把视线放在了素玄身上。
臭小子,你不总在陛下面前扮可怜吗,这回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怜!
眼见人差不多来齐,值守转生池的仙官端来一份酒水,介绍道:“诸位下凡之后记忆全无,为保证不会出现站错阵营的情况,特制此酒,稍后五位少主在其中注入灵力,跟随你们的人再饮下,可报历劫之时忠心不二。”
一群人顿时议论纷纷,对这种奇特的酒感到十分惊讶,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先上前。
素玄率先出列,对天帝道:“陛下,小仙先下去吧,反正我独身一人,也不用饮这酒。”说完便跳进转生池,马上不见了踪影,连水花也没溅起一滴。
“大公子等等……”值守仙官见素玄直接下去,刚想制止,哪知他速度这么快,完全来不及。
“怎么了?”天帝问道。
“回陛下,碧波宫的仙侍夙月昨日请求与大公子同行,司命殿那边已经答应了。”
“那她人呢?”天帝看了看四周,没有她的身影。
“还未到。”仙官回答,早知道他就该等人全齐了再把酒拿来的。
天后开口:“凡间不比天界,生活清苦,许是临阵退缩了,刚刚素玄走得毫不犹豫,可见早已知情,一个仙侍而已,也碍不着大局。”
天帝却没顺着她的话,而是吩咐道:“命轨已定,岂能撤回,来人,去看看,可是她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
“是。”有天兵领命而去。
天后见天帝直接无视了她的话,一阵气恼,见女儿还愣在那里,皱眉道:“云瑶!你还不快动身。”
云瑶刚因为大哥进了那池水中没什么异样松口气,冷不丁又听到母后的呵斥,忙回过神来向酒中注入灵力,然后分给这次要和她一起下去的几位仙君,接着一鼓作气,闭着眼睛跳进转生池。
随后是木桪。
木桪只带了重靖一个帮手,便也只取了一杯酒。
重靖端着酒杯,眼睛却没有看向木桪,心中思绪万千。
我一向自诩君子,若人界一世亲眼看着你和那夙月仙子恩爱缠绵,回到天界想起这一切,如何心安?
更别说你乃神木之身,天生容易招致好感,万一在下面三妻四妾的又负了人家……木桪,我人微言轻,无法干扰司命殿的安排,也没本事闯进碧波宫去提醒夙月,那就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主人临终前我答应过他,会永远陪伴你保护你,天界人间,你都是我的少主,但有些事我真的做不到,希望下凡之后我能托生得离你远一点吧。
恕我对不起你了!
重靖手上戴着的一枚戒指悄悄地散发出一丝光芒,杯中之酒一瞬间就变得清澈许多,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和木桪一起也入了转生池。
接下来,墨奎、炽翎、飞霜一个接一个下去。
元德上神站在一边,见众人都走了,也道:“陛下,那我也动身了。”说着一道白光从他灵台飞出,眨眼落进转生池。
天后没想到还有元德上神的事,“你这是?”
元德回道:“素玄毕竟是我的弟子,之前只教了他两年就闭关而去,我这老师未免有些不负责任,这次下凡索性就再做一世师徒。”
见天后神色有异,他又道:“天后放心,不过是一道神念,又被洗去了记忆,不会对此次比试有什么干涉,仅给素玄当个夫子而已。”
可天后哪里能放心,她干了什么事她自己知道,万一元德在人界真做了素玄的老师,必会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回到天界,再向陛下说些什么……
天后又是心虚,又是紧张,还带了一丝……恐惧。可随后又在心底安慰自己,不过是历个劫,回来什么事都没了,自己也就是给他的磨砺多了点,没事的,更何况元德也不一定会多嘴。
眼见人都下去了,天帝也道:“诸位仙家都散了吧,不久之后自会有结果。”
——
而另一边。
夙月在司命殿作出了一起下凡的决定,本想回去给素玄一个惊喜的,哪知她在碧波宫的主殿里左等右等,天都黑了也没见到素玄的影子。
而后睡意袭来,她就直接趴在玉案上睡着了,可再睁眼,她却在自己的床上,天已经大亮,而素玄,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想到今天就是下凡的日子,夙月立马慌了,不好,胖鱼哥哥肯定是自己去转生池了。
夙月忙找到小柏,交代了几句,赶紧出门。
问题是刚刚走出碧波宫大门,夙月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转生池在哪个方向,便只能先去蟠桃园找金涂,谁知金涂也不在,还好短尾知道转生池在哪里,给她指了路。
夙月焦急地往转生池跑。
半路上,她竟碰到了金涂。
金涂掌中托着一个黄色的光团,从一旁宫殿的房顶上跳下来拦住她,“夙月等等,这个给你。”
夙月不明就里地看着这个光团,“是什么呀?金涂,我赶时间呢。”
“也不差这么一会。”金涂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亲缘咒,我好不容易求来的。”
见夙月一脸茫然,不认得它,金涂解释道:“我看你每次见到短尾他娘给他送饭食来都很羡慕,平日里极少提及家人,言语之中又时常透露着孤独,想必亲缘有些单薄。过去已经发生的,我没那个能力替你改变,但人界一世还是可以帮到忙的。你把它吸收了,这样你下了凡间,就会父母双全,爹娘疼爱,再不用羡慕别人了。”
夙月呆住了,看着这个小小的一团黄光,感受着金涂心中无比真挚的友情,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眼眶也有点热。
金涂见她呆愣的样子,笑了笑,直接踮起脚尖,将手中的亲缘咒拍进夙月的额头里,认真地望着她,“夙月,你要幸福。”
“金涂!”夙月一把抱住了这个好朋友,感动得一塌糊涂。
“好了,别这么肉麻。”金涂被夙月抱了个满怀,还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这个珠子你替我保管一下。”夙月感动之余,又想起了一件事,赶紧从怀中掏出鲲鹏内丹。
金涂看着她手中明显不似凡物的珠子,“什么东西,重要吗?”
夙月郑重道:“很重要,比我的命都重要。我的本体没有办法带着它下凡,刚刚又忘了放在宫里,再回去一趟我怕来不及,金涂,我只能相信你了,你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能让人看见。”
金涂见她这样郑重其事,也严肃了起来,取出一个小袋子,把珠子装进去,又揣进怀里,“这是灵宝袋,能隔绝任何探查,我贴身放着,绝对不会弄丢的,放心吧。”
夙月见状也安下心,“交给你了。”说着便继续往转生池方向跑。
“好。”金涂向她挥了挥手,目送夙月离开。
转生池。
夙月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却发现这里就只有两个值守的仙官,“我是碧波宫的夙月,大公子他们呢?”
仙官见她这时候才到,微微惊讶,“夙月仙子?你怎么才来呀,全都下去了,大公子也下去了。”
夙月没想到自己居然来迟一步,暗道不妙,赶忙跳进转生池。
而不远处,其实还有一个迟到的人。
常昊满脸抗拒,“爹啊,干嘛非让我跟着去,我平日里很老实,从来不胡作非为,干什么要让我下凡吃苦。”
昂日星君拽着儿子往转生池走,“你是不胡作非为,可你天天在家游手好闲!爹现在还能养着你,万一哪天爹不在了,你可怎么办!”
常昊赶紧道:“爹你万寿无疆,才不会死呢。”
“去去去,少咒我,你爹我就不能是修成上神,飞升神界去了?”昂日星君气恼地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儿子。
接着他又语重心长道:“如今天界局势明朗,将来陛下要是去往神界,权力交接稳妥为上,这天帝之位应该不是云瑶公主的,就是素玄公子的。云瑶天赋修为比较好,又有火灵族撑腰,而素玄虽说修为低了点,还没什么靠山,不过据我观察也不是个简单的,两人胜算五五开,估摸着最后还是得看陛下的心意。”
常昊嘟囔:“这又关我什么事?”
“还不是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点。”昂日星君见他这没骨头的样子就恼,自己可是为他操碎了心,“也没指望你能干出什么大事来,下去混个眼熟而已,起码将来新帝登基你还能套套交情,这不就比旁人多出来一大截的优势了吗?”
常昊觉得不靠谱,“可天帝的心意谁知道啊,我下去万一站错了队,不是更糟吗?”
昂日星君却得意地取出一块鳞片,“放心,爹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这是我早年私藏的天帝陛下的鳞片,一会你进转生池的时候,我将它打入你的元神里,这样天帝心里偏向谁,它就会把你带到谁的身边。”
“能行吗?爹呀,这……”常昊还想说什么,可昂日星君却不想再听他废话,直接大力把他拖到了转生池边。
“昂日星君,怎么才来?”值守仙官见他来了,打招呼道。
“脚程慢了些,反正我们也不争什么返魂木,不着急。”昂日星君笑道,说着又推了推儿子。
常昊磨磨蹭蹭的。
昂日星君直接一脚踹过去,“下去吧你。”然后手下微动,袖中又飞出一道微小的蓝光跟着儿子一起入了转生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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