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姜丞相夫妇自收到下人的禀告起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府里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可整整一个下午过去,还是半点线索都没有。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他们二人的心也越来越沉。
“老爷。”一个小厮匆匆跑进前厅。
姜丞相霍然起身,“怎么样,找到小姐了吗?”
小厮面露黯然,“没,东城跟南城都找遍了,没有。”
姜丞相心凉了半截,愤怒吼道:“那就继续去找!”
“是。”小厮赶快退出去。
姜夫人窦氏正坐在前厅中抹着眼泪,听得还没找到人,更觉心中绞痛,“老爷,这可怎么办?”
姜丞相走过去把夫人揽进怀中,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咱们月儿从小就有福气,这回一定也会没事的。”
“月儿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那么大个人怎么能就这么不见了。”窦氏完全无法放心,眼泪掉得更凶了,“那群轿夫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能把新娘子给送没啊!”
姜丞相也难过,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能如何,“八抬大轿本来就重,月儿那么轻,轿夫都是普通人,哪能轻易察觉。送嫁的人全都审讯过了,现在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那阵无故吹来的枯叶,定是那时候被钻了空子。”
“万一月儿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窦氏只要一想到女儿现在生死不知,就觉得心被切成了一块一块的。
姜丞相还算镇定,他也不能不镇定,要是连他也方寸大乱,就更找不出什么线索了,“阿凤,别担心,那贼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月儿,必是轻功卓绝,这样的高手平白来招惹相府和皇家肯定有所图,只要心有所求,月儿就一定会没事的。”
“怎么能没事,这都晚上了,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我的月儿……”
姜丞相苦着脸,“要是今晚还找不到人,明日我就请皇上派出禁卫军,反正城门从中午开始就封了,掘地三尺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不信找不到人。”
“不行!”窦氏忙道,“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月儿被掳走了,就算找回来,以后咱闺女还怎么见人呢?”
姜丞相愁眉紧锁,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就是因为考虑到月儿的名声,现在找人的才只有他们相府和以捉拿江洋大盗为名封锁京城的京兆尹府,可看样子,希望有点渺茫。“若是月儿找不回来,还谈什么以后,反正她这样的身份,又有婚约在,注定是要嫁入皇家的,待三皇子登基,深宫内苑少见人,什么也听不到,一些流言说就说去吧。”
窦氏倒也被说服,也是,万一月儿真丢了命,那些见鬼的名声还有个什么用。
整整一个晚上相府都没有熄灯,京兆尹府也是灯火通明,衙役来来往往,但是直到金鸡报晓,还是连根头发都没能找出来。
清晨时分,丞相府守门的小厮正困得打盹,冷不丁一个石子被丢到头上,他一下子惊醒了。揉揉眼睛,小厮打个呵欠往外望了一眼,马上就发现地上竟躺着一个蓝衣的女子,奇怪地走过去一看,“大小姐?”
经过提心吊胆的一晚上,姜家大小姐总算是回来了。
府医已经查看过,姜夙月只是吸入了一些迷香,并没有什么大碍。
窦氏心疼地看着床上闭目不醒的女儿,一步也不敢离开。
姜丞相在女儿的房里守了一会儿,见管家过来便先出去说话。
“怎么样?”姜丞相问道。
管家一脸难色,“相爷,大门附近都搜过了,连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什么也找不到。”
姜丞相心中生疑,“神出鬼没的,究竟是什么人?”
管家还有点担心自家小姐,“相爷,大小姐怎么样?”
“没有大碍,已经喂了药,过会儿就能醒。”姜丞相一夜没睡,现在头疼得很。
管家突然张望了一下四周,又凑近些,小声道:“相爷,小姐她……有别的什么事没,府里已经有人在议论了,小姐昨天可是穿着嫁衣不见的,可现在却换了一身衣服。”
姜丞相闻言气道:“议论个鬼,什么事也没有,反正月儿已经平安,你把人都找回来吧,另外好好约束一下他们的言行,谁敢胡言乱语败坏相府名声,我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见相爷神色不像是在虚言遮掩,管家也放下心,没事就好,“是,我即刻去办。”
丞相府这边平静下来,京兆尹府那边也松了口气,城门终于解禁。
至于进一步的查探,早朝之后,姜丞相与安和帝商量了一下,此事被移交给刑部。
刑部尚书觉得自己今年真的该去道观好好做场法事,怎么总碰上这种无头公案?大白天的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新娘子劫走,这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吗?相府加京兆尹府那么多人翻了一晚上都没翻到踪迹,现在这姜小姐人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关键是此事必须要暗地里查探,事关相府和皇家的颜面,越少人知道越好,连姜大小姐都不能去问,以免刺激她,他们刑部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开了天眼吧,线索全无,人手就这么几个,查个屁呀!
姜丞相一天一宿没合眼,上完早朝回来就撑不住先去睡觉,一直到傍晚才醒,一起床就听下人来报大小姐醒了,赶紧去看女儿。
不过姜夙月人虽然醒了,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记得在花轿上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就看到了爹娘。
见问不出什么,姜丞相夫妇也只好让女儿好好休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了。
但事情真的能当作没发生过吗?显然不能。
虽然相府对外说是姜大小姐因为舍不得爹娘,一时胡闹躲起来了,但这种话也就只能骗骗傻子。
相府嫁女,宸王娶亲,京城中的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出席了,新娘子突然不见的慌乱不是假的,那些大晚上还在搜人的动静也不小,如何能是一个小姑娘胡闹就遮掩得过去的。更何况偌大一个丞相府,人多眼杂,哪能真的封得了所有人的口,很快,有点门路的人家就都收到了或多或少的消息。
一连好几天,姜夙月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茶饭不思。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虽然爹娘没说什么,但一个女孩子,彻夜未归去向不明,如何能不令人生疑?最重要的是,她和木桪的婚事要怎么办,堂没有拜成,宫里也一点诏令都没传出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丞相府的正院里,姜丞相和窦氏也在为这事头疼,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几日世家之间已经隐隐有些流言,关键是传得还很难听。
窦氏气得想去打人,“这些长舌妇就知道乱说话,什么叫一夜未归只怕是失了清白,没影的事传得跟真的一样。”
姜丞相坐在椅子上,思考着整件事,听得夫人的抱怨,宽慰道:“别气了,月儿本来就一夜没回来,不怪人家多想。再说了,哪家没点捕风捉影的瞎话,就算是圣贤还有人编排,只要身正就不怕影子斜,理他们作甚。反正月儿以后进宫也不需要常跟他们走动,只要姜家不倒,谅他们也不敢把闲话传到明面上来。”
窦氏也知道理是这个理,但还是觉得憋屈,“我就是替月儿委屈得慌,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月儿也就换了一件外衣,里面的衣服可都好好的,身上更是什么痕迹也没有,现在婚事就这么搁下来,到底什么章程宫里也没个准话,简直急死人,你说是不是?”
姜丞相没有说话,窦氏见夫君不应声,转头看过去,就见他神色凝重地坐在那里,眼睛直直盯着地上,也不知在看什么,“你想什么呢?”
姜丞相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我怎么琢磨这事怎么觉得不对劲。”
窦氏不明白他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什么不对劲?”
“你说这幕后之人掳走月儿到底图什么呢?”姜丞相觉得这事真的非常蹊跷,什么事都得有个动机不是。
窦氏冷着脸,“能图什么,月儿从小脾气好,又养在深闺没什么敌人,总归不是你的对手就是宸王的对头,反正是你们男人惹出来的祸事。”
“若真是为了报复宸王,就该……就该把事情做绝了,而不是换身衣服就给完好无损地送回来。若说是为了令我蒙羞,这人虽是放在大门口,却偏偏挑了个清早的时辰,你也知道,咱家这宅子本来位置就偏,占地还广,平日里就没什么闲人经过,就是上门拜访的也不会挑这个点来。”姜丞相想破头也想不出这人的用意。
“你不会是想说这天杀的贼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吧?”窦氏可不这样觉得。
“我是有点怀疑,掳人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送回来更是悄无声息,雷声大雨点小。”
“小什么小,都闹到皇上面前了,文武百官一个不落,这还小?”
姜丞相怎么也猜不出那贼人的用意,“正因为这事闹到圣前才更奇怪,冒这么大的风险,就只是让月儿失踪一晚上?若说单纯是为了破坏月儿和三皇子的婚事,可皇上又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大不了过几日再重办一次,最不济,堂不拜了,直接把花轿抬进宸王府,这种小事能起什么作用,我横想竖想也想不出到底会是谁。”
窦氏也忍不住思考起来,确实很奇怪,“难道是咱们姜家有谁招惹了江湖人士,非是生死大仇,但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便故意挑这么个重要的日子警告一番,月儿纯粹是无辜受累赶上了?”
姜丞相觉得不是,“那他大可以在月儿出门前就把她带走,何必让花轿被抬去宸王府,下皇家的面子,嫌命长吗?”
“那会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到底图什么呢?”
丞相府里,姜丞相夫妻俩在猜测着幕后之人的动机,而宫里,纪贵妃也在说着这件事。
“果真如此?”纪贵妃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大婚,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这几天可愁坏她了。
姒画回道:“是,娘娘。咱们安插在相府的人亲眼所见,姜大小姐就被丢在大门口,而且身上的凤冠霞帔全都没了,这几天丞相府里管得可严了,谁都不让轻易出门,咱们的眼线今天好不容易才逮住一个机会送信过来。”
纪贵妃听完这些话,只觉得满心都是怒火,“衣服都换了,这身子只怕也……又是被丢在大门口,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越想越气,她恨恨地把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这要是娶进来,那些人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嘲笑呢。”
虽然娘娘这副狰狞的模样已经看了很多年,可姒画还是被吓了一跳,这么和善的一张脸,怎么就能摆出这副表情呢,反差真是大,可事已至此,还得想个对策,“娘娘,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这姜大小姐还娶不娶了?”
纪贵妃咬着牙,“娶当然是要娶的,毕竟那可不仅仅是个女人而已,可我就怕桪儿那边……”
怕什么来什么,没等纪贵妃先去找儿子,三皇子萧木桪先闹出了一个大动静。
成婚当日,相府的花轿连同嫁妆是一起被抬到宸王府的,虽然因为新娘子突然失踪,堂没拜成,但这绵延十里的嫁妆却留在了宸王府,而现在,宸王把它们退了回去。
是的,退回去了。
据说,送嫁妆的人到相府的时候,差点没被姜丞相给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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