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神妖千面图

“娘娘，连珩上神回来了。”

“是吗。”王母揭开昆仑镜不断轮转的幻象，镜中出现连珩的身影，他正迈入辰阳宫的大门。而后昆仑境的景象便停留在宫殿门处，殿内之事是不容许昆仑境窥探的。这是连珩自己设的结界。

王母心道，“原来他知道。”而后看向仙侍，“退下吧。”

王母说话之时，昆仑镜又映出轮转之象，仿佛在认真搜寻某个人的下落。

“是。”

“慢着。”

仙侍回过神，王母消了她的记忆。接着，消忆之法顺着宫门飘出，到了监视连珩寝殿那名小仙的头上。他脑袋一转，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再回过神，连珩寝殿仍是空无一物。

楚连珩进了寝殿，妥贴地拿出怀中的纱巾放到床上。纱巾变回聂笙移。

另一头，王母离开寝殿，幻化成一位小仙侍在九重天走来走去，直到绕的够远，她消失在步伐之中，下一瞬则出现在连珩宫中。

连珩察觉到来人，又将聂笙移变回纱巾，小心地放回怀中，走了出去。

他盯着殿中的小仙侍，小仙侍也回看他。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连珩作揖道淡淡道，“好久不见，娘娘，怎么这副模样。”

王母变回原身，“你看起来不一样了。”

“是吗？”

“你这宫内有魔气。”

“是吗？”楚连珩抖了下两边的袖子，佯装检查一番，“许是哪里沾染上了。”

王母笑笑不语，“这次回来还走吗？”

楚连珩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若是走的话，就不必待太久，这地方，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王母说完，视线落在楚连珩胸口一瞬。接着，她又变回仙侍模样离开了辰阳宫。

待王母走后，楚连珩思索了一下，依旧选择用结界封了辰阳宫。

他伸出手心，神妖千面图从手心腾空后徐徐展开，然后下垂至地面。楚连珩抱着聂笙移走了进去。

他本不想回来，一刻都不想再回来。聂笙移无法吸纳九转魔丹这事的解法并不难，难在出现在天界后，生活无法再像这段日子一样太平。

神妖千面图中有一处名为百果园，园中有一株幻千莲，作用便是幻化为使用者，吸纳使用者无法控制的力量后，以使用者能接纳的方式将力量归还至使用者。

这个过程需要七天。

楚连珩将聂笙移放到幻千莲的莲心，它需要时间了解使用者后才能复刻。

聂笙移昏睡了七天，楚连珩在幻千莲旁守了七天，寸步未移。

他似乎一直在深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七日后清晨，聂笙移仍在昏睡，身下的幻千莲已经不见。躺着的聂笙移旁边，是一个站着的聂笙移。

幻千莲笑着歪头看了楚连珩一下，没有说话，却似乎再说好久不见。接着，她转身面向聂笙移，将九转魔丹的力量吸入掌心后，她痛苦仰头挣扎了好一会儿，幻化回一朵可以放在手掌的小莲花。

楚连珩扶起聂笙移，拿起幻千莲放进她的嘴里。

没一会儿，聂笙移悠悠转醒。睡了太久，她有点头昏脑胀。

“这是哪？”她环视一周后将视线落在楚连珩身上，“终究还是你救了我，多谢。”

楚连珩笑了一下，伸手想摸聂笙移的头，却被聂笙移紧锁的眉头与戒备的目光吓退。

聂笙移另起话头，“这是天界吗？”

“是。”

“那怎么这么多魔气？不会是我吧？”

“不是，你觉得这里熟悉吗？”

聂笙移认真地看了四周一番，“不熟悉。”

“你跟我来。”

茂密的草地中央有一棵垂垂老矣的柳树，树干粗壮无比，树枝延伸到天际后，枝叶悉数垂下，又在离地面一尺的地方停止生长，仿佛要包裹住整片草地，又给了绿草喘息之机。

楚连珩侧头看聂笙移，不见对方神色有任何波动。

“好古老的树，什么妖……神兽？”

“它现在只是一棵万年柳树。”

“才万年啊，我还以为……”

“不止万年。”

“我就说嘛，它的化形被杀死了，被你杀死了？”

“你想起来了？”

“我想起什么？”

楚连珩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它的化形已经死了，也不止它的化形死了。”

聂笙移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它的气息我怎么有点熟悉呢。”

聂笙移步伐缓慢，神色认真，在楚连珩看来像是中蛊了似的，他下意识一把拽过她。聂笙移下意识防备，防备之举叫楚连珩意料不及，生生飞身退了几步才躲过她的攻击。

聂笙移急忙收手，“不好意思啊，忘了旁边是你了。”

“你别离它太近。”

聂笙移回头又看了一眼柳树，再回头，走向楚连珩，“我就是觉得它有点熟悉，想不起来了，睡太久脑袋都不好使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人在最接近目标时，退缩之意越强烈。

聂笙移忽然意识到什么，手抬到一半问道，“这是你的地盘吗？”

楚连珩点了点头，他也想到聂笙移方才不该有那么大的杀意，“你可以试试九转魔丹之力。”

“正有此意。”

聂笙移将手抬到胸前，向外出招，眼前茂盛的草叶皆被连根拔起。

“不应该啊。”

而后，她加了力道，试图复原拔根而起的青草，费了好大的力气，好半天也只扎根了一棵。

聂笙移更加纳闷了，继续施法好多次，才勉强将草地复原。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的功力现在并不能随心而动。

她深吸口气，扭头，“打一架吧，不过，你也看到了，所以，你保护好自己，但也别真的伤了我，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如果我真的失控了，伤我也行。”

“来吧。”

聂笙移点了点头，二话没说直接出手。虽然楚连珩对她的要求并未有任何回应，也没做出什么承诺，但她就是莫名地安心。好像在这里，即便会失控，她也莫名其妙地安心。

几个回合之后，聂笙移是真的肯定自己现在驾驭不了九转魔丹的力量。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灵力更加纯粹，九转魔丹之所以灵力至高至纯，因它是在水中修成火术，脱胎于水的火，比火中炼火更为有力。

她还意识到，九转魔丹的火把她修习的水术完全压制了。

聂笙移想收手，收手前的灵力却爆发出杀意。这下她怕伤到楚连珩，硬是对抗灵力掉了头。

两人之战，实则三股力量在斗。

楚连珩急忙冲到聂笙移前面，聂笙移已经竭力将灵力灌入大地。然而她还是控制不住，手心最终还是朝上。

就在这时，楚连珩的手心对上了聂笙移的手心，他看了眼古柳后，朝她点了下头。

聂笙移心领神会，两人扭转脚步，掌心同时对准古柳。

古柳颤了几颤，柳叶掉了一地。

聂笙移朝着古柳作揖，“不好意思”，她转身看向楚连珩，像没事人似的，“现在回去？”

“现在不行，再等一天吧。”

“也行。”

等待的这一天里，聂笙移在发呆，楚连珩在调息。

等到楚连珩睁开眼，聂笙移也没理出任何思绪。她终于走到出魔尊冢时想走到的重要一步，然而这一步之后，又回到了刚出魔尊冢时走一步看一步样子。

“我们可以回家了。”

“嗯。”聂笙移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楚连珩又走出两步后才意识到对方没跟上来。

他停下来，回身，发现聂笙移正从头上薅着什么，皱着眉叨咕着，“哪呢……”

“你这是……”

聂笙移眉头舒展的一瞬，从头上拔出一根棕色发丝。

“虽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但是就这样吧。”

就在她说完话的空档，她的发丝已经融进楚连珩的黑发。

楚连珩疑惑不解。聂笙移道，“你可以控制我的力量，比如，我现在想让它的叶子掉下来，全部的叶子。”

聂笙移又朝柳树作揖，“真的不好意思。”她对着古柳施了三回法，古柳毫发未损。第四回她骗自己脑袋，心想这回她想让古柳毫发无伤，结果古柳象征性抖落了几片叶子。

她侧头看向楚连珩，“你感受到我的发丝在哪了吗？”

“嗯。”楚连珩点头。

“想着它，然后控制它，想着你想利用它打落所有的叶子。”

“我试试。”

楚连珩眼睛盯着古柳，心里想着那根棕色发丝，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聂笙移的手抬了起来，两指并拢，对着古柳划了一下。

下一瞬，草地被柳叶覆盖，古柳只剩光秃秃的树枝。

聂笙移满意地看向楚连珩，“你果然可以，我没看错你。”

“灵力强于你才能控制你的发丝。”

“当然，我又不是什么傀儡。”

聂笙移拍了拍楚连珩的肩膀，“接下来，就麻烦你与我寸步不离了。”

“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放心把发丝给你？因为发丝容在你的头发里，我也可以随时置你于……”聂笙移转了话锋，“而且我现在力量不稳，你更危险了。”

楚连珩尴尬道，“我是想说，你能不能变成手帕让我把你带出去？”

“手帕？放你身上？你就是这么带我进来的？”

楚连珩愈发尴尬地点头，耳朵甚至红了起来。

“是个好办法，我这个魔界的在九重天招摇确实不合适，你真是比我弟聪明太多了，那个，方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聂笙移本就因带着弥补之意有些快的语速被一句没有丝毫犹豫的坚定之声打断。

“可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