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鱼尾赤(六)并肩游

(六)并肩游

朦胧间,顾行觉得自己正躺在楚馆秦楼的软榻之上,屋内脂浓粉香,好像还有个蓝衫美人端着羹汤等他起来享用。

这味道不像是羹汤,扑鼻的药味把他从春梦中惊醒,哪有什么蓝衫美人,不过是同行的五大三粗的兄弟,是宁王府的随从、好像叫什么贾言,听名字就是个吹嘘拍马的好手。

“呦,顾天师睡得可真香呀,这会都快午时了,喝了这杯断头酒赶紧上路吧。”贾言端来一碗汤药幸灾乐祸道。

“贾言你还真是半句真话都不说呀,断头酒在客栈里喝啊。”顾行起身揉了揉眼,看清了周遭面目,对着汤药实在有些抗拒。

“我倒真想往里面投毒呢,说了多少次爷叫贾语,知道谁让爷给你送药的吧,你喝了就告诉你。”

假言假语,有什么去别。

顾行想着自然不是宁王府这帮人送的,定然是萧肃昨天新一软把自己拖回来又叮嘱人给自己送药的,回头一定当面道谢,不过喝药就免了。

“免了免了,我身子骨好不吃药。”

“什么你敢不喝,这药可是殿下赐的!”贾语没忍住抖了出来。“殿下仁慈,还特许在此停留两日再做出发,天师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宁王送的,顾行不禁笑出声,这小子最是讨厌方士神棍了,还送药,不往里面加料就好了。

“我信你个鬼,你嘴里能够半句真话不。”

“你!宁王殿下就在隔壁,你不信去问他呀!”他重重将碗放在案上,溅了半碗药汁出来,“小心治你一条不敬王室之罪!”

“不讲真话你把药洒了半碗是不是同罪呀,当心隔墙有耳。”

“你你你...”贾语连忙捂住嘴,气得直勾勾地瞪着他。

“你们宁王府的人怎么脸皮都这么薄啊...”顾行小声说道,看到案前还有一小碟青枣,便也服了软端起药碗,“我这人很好说话的,怎么会不喝呢。”

“呵呵...”贾语冷笑道,就差把不信两字写在脸上。

他拣起一颗青枣,边吃边问道:“昨天我醉成这样,是谁把我抬进来的呀。”

青枣脆甜可口,初醒或是小憩时来上两颗,只觉得天上神仙都没有这般惬意。

“想知道呀。”

“你这样的话倒也不是很想。”

他倒也没继续卖关子,指了指隔壁,“长腿了就自己去道谢吧。”

又是宁王这小子嘛...顾行深表怀疑,可他和贾语不相熟是不至于连耍自己两次的。但他也不是什么不记恩的人,便打算等会还是去一趟。

宁王的上房就在顾天师隔壁,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干了啥躺着躺着就从通铺变成了单间,但也算是得了便宜。

他轻轻叩门,却无人应答。

坏了,不会吃不惯地方菜选择不吃饿晕在房间里了吧。

担心则乱,顾行一时之间也忘了礼数,直接破门而入。

铜质的枕头锁被强行震开,砸落在地上,响动也惊扰了屋里的人。

宁王直接从榻上弹起来,撞上目光同样惊愕的顾行,又恶狠狠地瞪回去予以还击,“干什么,青天白日之下,拆家还是打劫啊,不会好好敲门么?”

顾行神情错愕,依旧愣在原地,屋里不单单只有宁王一人,榻的另一侧还坐着个清俊出尘的黑衣青年。那人生得一双很好看的凤眼,细眉斜飞入鬓,低眉垂眸间,不忍见众生疾苦。

或许是同样沾染了一宵雨露,竟浇去了周身杀气,又在眼尾晕开一抹残红,教他如何不怜之?

一时看得入神,抬眸间四目相对,迎上的又是眼底霜雪、分外清冷。

只不过就算在梦里他也想不到宁王和萧肃在一间屋社内这一出戏。

还是怪昨晚自己不争气昏了过去吧。

宁王见顾行愣在原地痴痴看着萧肃,又开口道:“昨日是这位道长把你扛回来的,还不快谢谢人家。”

顾行只觉得这话从宁王嘴里说出来有点好笑,这位天之骄子最是讨厌僧道方士、鬼神之说,自己好歹是初妖司官署的天师都入不了他的眼,萧肃一个更容易神棍扎堆的山野修士居然能做座上贵客,分明是对人不对事。

“身体可无大碍了?”萧肃幽幽开口道,声音轻飘飘的,但哪怕是关心人的话语,听上去都要比朔风还冷冽几分。

只不过顾天师是喜欢吹冷风的,他点了点头,笑道:“我身子骨好,一点都不碍事。”

宁王看了一眼案上的残局,被一惊扰显然一时间思绪全无,棋子无路可走,怨声叹气道:“都怪你动静这么大,本来有步好棋现在全被你搅黄了。”

若不是想到这小子好心给自己送药和条件不允,顾行听了真想把棋盘砸他脸上。

“还不是因为公子你没动静,我以为你挑食饿晕在屋里了...”顾行委屈道。

“本...本公子多大的人了,难不成还会饿死在自己屋里不成!”

宁王与他手下倒是很乐意继续扮演少爷家仆这出戏码,殊不知有人昨晚就暴露身份、漏了马脚,此刻又在不遗余力地给宁王挖坑。

顾行凑到他耳边,小声私语道:“公子,你不是之前说你最不屑与江湖术士相与嘛?”

说是小声私语,但是修士的五感要比常人灵敏,所以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萧肃耳中。

透过顾行自报家门,萧肃多少也能猜到些这行人的身份,宁王不屑与僧道方士交往,他又未必愿意在朝中人士身上消磨时间,既然此刻棋局已分,他也是时候告退了。

“既然顾公子身体无碍,那我先行告退了。”他冷冷扫了一眼还在演戏的主仆二人,实在懒得继续陪他们玩下去。

顾行攥着墨色的袍袖,欲做挽留:“我还未向萧道长道谢呢,黄河之鲤南阳之蟹壳都是一等一的滋味,何不享用完后再各奔前程。”

或许是拽的有些紧了,竟露出一侧雪色的衣肩。顾行向来觉得谪仙都是只着白衣的,看到萧肃黑袍加身总觉得有些失望,看来仙人还是肯定是有白衣的,只是在里在外的问题。

仙人向来大度,不会计较凡人僭越之举。

萧肃也只是甩开他的手,正了正衣袍沉声道:“不必了。”

“那让我送送萧道长,好歹相逢一场...”顾行轻声央求,他模样生得乖巧,此刻又神情恳切,萧肃也不得不服软,轻轻点头允诺下来。

“呵呵...”宁王看到他这副讨巧的样子又想到他不饶人的嘴也觉得有些可笑。

才出了屋室不过两步,顾行便急不可耐的贴了一张绝音符,拉着萧肃到墙角低声私语。

“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萧肃抖了抖袍袖,下意识站在墙边,和顾行保持了一段距离。

“都说了是向道长道谢了,昨晚如果没带我回来的话我怕是露宿山间要被孤魂野鬼当祭品补了。”

“这些话用到着贴隔音符嘛,”他显然不吃瞎奉承套近乎这套,开门见山道,“有什么话非要避着旁人。”

“怨魂离体后再缠身,痛苦会再加重几分,如果信得过的话,我们除妖司有很多能人。”

顾行昨夜一日好梦,可醒来见到眼前人终岁被怨魂缠身、不得安枕,又与血亲泉岸两隔,出于本分处于同情都想做些什么。

“不必挂怀,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他报之一笑,尽管唇角只是勉强扬起一些弧度,但出现在这样一个冷言冷语的人脸上已经是奇迹了。

“这样凶残的魔修,卷宗里定有留下案底的,我回去后……”

萧肃本想了当拒绝,尚未开口,噼里啪啦的声响从前厅乘风而来,还伴随着桌翻椅倒、杯盘碎落,还真有人拆家。

“不是吧,现在的盗贼抢个劫都这么招摇过市。”顾行一脸震惊。

“过去看看。”萧肃担忧伤及无辜,疾步向前厅走去。

“等等我。”

到了前厅才发现,才不是什么盗贼打劫、恶少欺男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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