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道·四环线高速路口】
“冷队?”
冷藤弯下腰,在驾驶座的车窗外朝罗夏打了个招呼,迅速绕过车头拉开门坐进了副驾驶。把卡丢还给罗夏。
“你怎么在这儿?”罗夏接住卡,吃惊地看着冷藤。
冷藤边系安全带,一面漫不经心地笑:“还想问你呢。怎么私自行动?”
“不是,这么危险的事……”
冷藤毋庸置疑地打断他:“你作为专案组的重要顾问,这么危险的事我必须陪你去。”
感到屁股下垫着什么东西,冷藤扯出方才坐着的那个档案袋,低头一看上面盖着市局的章子:“这什么?”
冷藤打开了档案袋的线扣,他随手抽了一张出来,霎时睁大了眼睛。嘴角边的胡茬抽搐了一下,他以一种另类的目光扫视罗夏。
“早上亚宁给我的,说她整理了一些纸翼的信息。你应该都看过了。”罗夏瞥了一眼档案袋说,想到里面的尸体图片,语气不愉地皱眉道:“怎么了?”
冷藤深呼吸,将恰巧抽出的那张纸塞回一众尸检报告里去,紧紧锁上了线扣。冷藤不动声色地“噢”了一声,然后将沉甸甸的档案袋丢到后座去。
罗夏刚想说的其实是这么危险的事去的人越少越好——但想到冷藤毕竟是堰江支队的支队长,罗夏没再多说什么。
天色已经暗了,收费站的抬杆缓缓升起,越野车亮起车灯,驶入四环线高速。罗夏从后视镜里最后望了一眼收费站上亮起的“堰江”两个红色大字,车速毫不放缓渐行渐远。
“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着来,”罗夏瞥了一眼副驾的冷藤闷闷地说,只见他正叼着烟摇下车窗。“我就是想先去看看情况,回来通知支队再做打算。”
冷藤在夹克口袋里摸了半天,扭过头问罗夏:“有打火机么?我的刚不知道掉哪儿了。”
“我身上没有。”罗夏摇摇头,转念一想,“你前面儿柜子拉开看看,可能有吧。”
冷藤诧异地看了罗夏一眼。好在储物柜里确实找到几个打火机,但居然没有烟盒。冷藤点着了烟,吸了一口,轻松地朝椅背上一靠。
景水村地处偏僻,光是高速就得开将近一个小时。驶过长江大桥,下了江城大道高速还要再在一条几乎只能容一辆车单向的小路上行驶好一阵子。靠近淮口辖区。
四环线高速上的路灯还算密集明亮。罗夏车开的很快,两面的车窗都敞开着,风将副驾驶的烟吹到罗夏脸上。
罗夏皱起眉,眼睛被熏得眯起来。
原来闻着别人的烟味感觉竟是这样。罗夏忽然之间明白了小叶的感受。
“怎么?”冷藤注意到罗夏的表情,疑惑地斜眼看他,“你自己也抽烟还介意啊?”
罗夏摇摇头,继续目视前方专心开车。“没事。抽吧。”
冷藤想到方才罗夏发给自己的画像,问:“那几张画,是纸翼画的?”
“嗯,是小叶给我的。那些人应该都和顾振东的交易有关,其中极有可能藏着交易的下家。”
“噢,小叶怎么样?”想起那天叶净月脸色惨白地倒在罗夏肩头,冷藤问道:“他不是还在医院里么?怎么会手里有纸翼的画像?”
冷藤知道事发之前钟一飒曾在江城别墅区住了一阵子。
罗夏听着就突然来气:“还是老样子。别提了那小兔崽子,刚醒了就啥也不顾的往家跑,我刚从他家里出来。”
“还真敬业。回头案子破了得给他颁个奖。”冷藤难得笑了笑。“对了,我看你驾照扣了六分——你什么时候闯红灯了?”
“……”
忽然感到车内的气压好像低了几千帕,冷藤转过头——罗夏正用杀人的目光盯着他。
-
越野车驶入一个黑暗的隧道,狭窄的隧道里没有灯,罗夏打开了远光,竟还照不到头。
“快到了。”罗夏看了一眼导航,对冷藤说。
冷藤低头看着手机,刚刚开进隧道里行驶了一段,手机信号就没了。页面停留在方才收到的祁颜发来的电脑截图上。冷藤抬起头:“查到了,不过只有一个人。”
“谁?”罗夏隐隐猜到,也只能是那个自己有些面熟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冷藤将屏幕转向罗夏,正是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此人名叫兰唐,男,57岁,淮口人,目前是淮口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出生于镜城市,不过两年前户口迁到淮口去了。”
镜城?是省西北的一个小城市,罗夏有所耳闻。兰唐这名字也十分耳熟,好像在哪听说过,而且有年头了。罗夏努力回想着。
冷藤:“对了,几年前他曾经是你们堰江精卫的副院长,这你不知道么?”
罗夏猛然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一年他和李主任在省外的医院学习,堰江精卫的事他只从科室那边听到一点消息——难怪自己这么耳熟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当时还真不了解。”罗夏摇摇头,“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兰副院当时离职的事,科里的确闹的沸沸扬扬。”
冷藤侧过头,“哦?怎么说?”
越野车终于开出了黑暗的隧道,罗夏关了远光,在路边猛地停了车。他接过冷藤的手机仔细地看着兰唐的资料。
截止到目前任职淮口市人民医院副院长就到头了。罗夏反复看了几遍,抬起头:“就这些?”
“就这些。”冷藤点点头。能查到的资料上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你还记得当年撞死叶方舟的那个酒驾司机么?”罗夏顿了顿,语气有些艰涩。
冷藤记的十分清楚:“王华硕?”
“对。当时我听科室的其他人说,王华硕的家人曾经闹上堰江精卫来,当众说兰唐是指使王华硕撞叶方舟的真凶。”
【长江公馆】
坐在黑暗里的叶敏正望着窗边透漏进来的月光,隔音效果很好的窗户紧闭着,已经入夜了,办公室里完全听不见楼下公馆那酒吧的吵闹声。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沉思中的叶敏一惊。看到来电号码的那一刻眼神闪过一丝犹豫,却又立刻温柔起来。
“喂,小叶啊,”叶敏接起来,温和的声音浸着那边的一片寂静。“怎么用这个电话打给姑姑?有什么事吗?”
叶净月沉默片刻,“姑姑,你在家吗?”
“我在长江公馆,刚回来。怎么?”叶敏看着漆黑的办公室。
“我过去一趟,方便吗?”
叶敏一愣,快速地思考了一瞬,目光从办公桌上的文件落到地面上。“当然。”
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的叶净月推开了办公室厚重的门,像往常一样,啪一声按亮了全部的灯。光线瞬间充盈在办公室的每个角落。坐在长桌前的叶敏微微眯起了双眼。
“来了。”叶敏没有站起来,那张和叶方舟五分相似的面庞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叶净月看着她。虽然外貌相似,但姑姑和叶方舟那万年不变的严厉神态却迥异。她眉间没有那令人看了就厌恶的、因为常年眉头紧蹙的川字纹,眼睑虽是下垂的,却带着温柔似水的笑意。
看着姑姑那端庄却随和的模样,联想到钟一飒的画,叶净月感到胸腔里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
仿佛中了一枪,却还没有死去。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叶敏看着叶净月,语气关切地说。她看着叶净月没有血色的干裂嘴唇,起身倒了杯热茶,又兑了半杯冰块——她知道小叶从小就讨厌喝有温度的东西,热水更是一口也不肯碰。柔声道:“快过来坐。”
叶敏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
“我没事,最近感冒了。”叶净月强笑着,走到叶敏对面坐下。此刻他心情极度复杂。
他不愿意相信,一向在自己心目中温柔善良的姑姑会与顾振东有关系。
甚至,还可能是AT交易的关键一环。
叶敏闻言又在杯子里添了点热茶,摸了摸杯壁确认不烫,这才递给叶净月:“感冒了就别喝那么凉的,听话啊。”
“我能不能直说。”叶净月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不烫但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许久没有进食,方才一直隐隐作痛的胃竟然得到了些许缓解。
叶净月将空的茶杯轻轻放到叶敏眼前,身子越过茶几,距离一下子拉的很近,他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叶敏的脸:“姑姑,你是不是和AT有什么关系?”
叶敏沉默了。她画着精致的淡妆,涂着淡淡灰色眼影的眼皮垂下去。
“纸翼小姐,和姑姑有关对吗?”看向叶敏的叶净月瞳孔有些发抖。“是姑姑你在和顾振东交易吗?”
良久叶敏抬起视线,“你都知道了?”
她看向小叶的眼神依旧带着家人般的温柔悲悯。
叶敏的神色有一丝不安,但还是抬起温柔的目光:“听我说小叶,我也有我的不得已。但是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牵扯进来,长江商会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害到你的……”
“你忘了我母亲是因为什么死的吗!”叶净月激动地起身,抿紧了苍白的嘴唇,“为什么人人都劝我不要追究!可是我怎么释怀,况且我已经查到今天这个地步……”
叶敏突然打断他,温柔的声线霎时多了几分长辈的严厉:“你以为你怎么会安然无恙到今天?就凭你做的那些事,在他们手里你早就该已经死了十回八回了!”
叶敏有些失态,攥紧了裙摆。下一秒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恢复了端庄的神态。“总之……”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砸在办公室紧闭的窗上,叶净月仿佛能听到柳叶作响。
“姑姑,纸翼给了我几张画像,我已经给罗夏他们了。”叶净月尽可能平静地说,他注视着叶敏的眼睛,和叶敏一样下垂的眼里盛着一如既往的真诚。他看着慈爱的姑姑:“除了您的。”
他说:“因为我相信您。”
叶敏沉默了许久,目光散落在办公桌前那两盏陈旧的煤油灯形状的台灯上——叶方舟还在世的时候它们就在,随后坏了叶敏就找人修,一直都还做成原来的样子。
“这就是你所谓的执念?”叶小山从办公室门外走进来,冷冷地看着叶敏。不知她已在门外伫立了多久。
在看到叶小山的那一瞬间,叶敏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在那一刹那打破。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一直静如止水的眼波翻涌了一刻,刹那间又黯淡了下去。
“好吧小叶,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思索了一刻,叶敏看着叶小山,话却是对叶净月说的。
忽而她话锋一转,抬起头看向叶净月,温和的面容此刻神色严峻:“罗夏是不是到景水村去了?”
叶净月一愣,“应该是的。傍晚他从我家离开的时候就说要和季从云一起先去看看情况……”
“赶紧去把罗夏叫回来,那是顾振东的陷阱!”
叶小山!重要棋子一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兰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