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混合着各种香水、酒精和香烟的味道。聚光灯下的舞者穿着仅够遮住**部位的服装在舞池中卖力地甩动肢体，强劲的音乐盖不住阴暗里暧昧的娇嗔。这种场景不应该是她一个准备高考的高二学生该来的地方。

缘金汇酒吧——这是县城中新开业的高档酒吧。

要不是家道中落，为了赚到学费，她才不想一边上学一边兼职那么辛苦。白竹深呼一口气，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可千万别出错，不然又要重新找工作了。

她提着一桶冰镇酒来到客人卡座，本在推搡说脏话的两个男人，已经开始大打出手了。旁边的群众有起哄的，有劝架的。喝酒的地方竟然变成了搏击比赛的擂台。其中瘦弱的中年男人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竹放下酒水退到人群中。

男人的眼泪和血液在脸上融合，明明那么脆弱了，还傻站着挨打。白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她爸也曾向债主跪地磕头求饶。可是那时她还小，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劝架！

“先生，请您冷静！有问题沟通解决好吗！”

劝阻没用，她尝试张开手臂挡在男人身前拦住逼近的彪汉。

“TM的！”彪悍甩开她的手，一巴掌就把她扇得踉跄倒地。

瞬间，疼痛感从臀部蔓延开到达她的脑部产生眩晕。不过很快疼痛就被愤怒给掩盖。挣脱扶她起身的人，猛向彪汉扑去，可惜对手实在高大，她没能扇回去，只在男人手臂上留下几道血痕。

“闹事的都别走!警察马上到!安保先把打架的带下去！”保安和主管匆匆赶来，费劲将撕扯的人拉开。

群众陆续散开，当事人和白竹被警察带走。

离开时白竹余光中扫过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心脏的慌乱比理智更快确认，这人她不会认错，是程琛宇学长。

程琛宇面无表情，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冷静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出平淡无聊的戏。

白竹挨打的时候没哭，此刻眼里却湿润了。

因为白竹刚才有还手，属于互殴，如果追究对方责任自己也要被拘留。这份兼职是她瞒着家人干的，老爸外出打工躲债，妈妈有病，弟弟还小。眼下她别无选择，接受道歉外加500元的赔偿。

令人唏嘘的是，被打得浑身失血几乎要奄奄一息的男人竟然选择私了，还埋怨她多管闲事。后来因为他的伤情过于严重还是被带到派出所接受进一步调查。

人前，白竹一副没关系的样子，当她躲到卫生间后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眼泪是滚烫的，哭泣是无声的，脸肿的发胀，口腔里还有隐约的血腥味。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

干嘛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啊！下次不管了！她将500元捏成一团，又重新展开，抚平，收进最里侧的口袋。

真是坎坷的一天，不止挨打还被喜欢的人看见。

算了，起码还有500块。

日赚500，一个月就是15000。如果被揍一个月，学费就凑到了呀！如果一年......钱太多了，不敢继续算下去。她把收好的钱拿出来听它被搓出清脆的声响，笑出了声。

厕所里短暂的回荡着她的笑声，好像在嘲笑她的想法离谱，她冷静下来回归理智。不行，这钱有命挣没命花，不能干。

再说万一挨打又被认识的人看见了怎么办？此时白竹想的是程琛宇冷酷的脸。

虽然因为程琛宇的无视感到失落，还是会好奇，他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格？他一以前不是这样的。

白竹的思绪飘到刚认识程琛宇的画面。

高一的时候，学校到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小公园,那里有只独眼流浪老肥猫。她偶尔会给它带点小零食，老猫很乖，不争不抢，食物放到地上才会吃。投喂次数多了，老猫看见白竹的身影就飞奔而来，还主动蹭白竹的腿求摸摸。老猫是白竹孤独生活里难得的慰藉。

突然有天听说，有小孩在公园被猫咬流血，然后猫被小孩家里人打死了。

当天，她找到了那只猫，它就静静地躺在灌木丛边。身体已经僵硬，身上落了几只苍蝇在吸食它的躯体。

白竹从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场面，当时只会流眼泪悲伤，连靠近一步都不敢。

如果她不去投喂它，它会不会不那么相信人类，躲过一劫？如果不产生羁绊，离开时会不会就不那么痛苦？

脚步声缓慢靠近，一个清秀的男生找了几根硬木棍在小猫的旁边刨开一个洞。他用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别太伤心，它只是躯体死了，它的灵魂会在猫星上看着你的。”

白竹沉默点头，抹掉眼泪，鼓起勇气上前帮忙。

好一会才挖开一个小深坑。

该到入土的步骤了，她却撇过头不敢面对。他利落地拍掉手上的泥土，从书包里随意翻出几张试卷，盖在猫的身上，包起来放进坑里。

“要不要再看最后一眼？”他问她。

“要。”

她的心情复杂，掏出给老猫准备的零食一起放进坑里。看了老猫最后一眼。最后，他们一起用手把泥土和落叶盖在老猫身上，送它最后一程。虽然还是难过，但没有什么遗憾了。愿喵星没有痛苦。

“生活还要继续，别太伤心，同学我先回家了。”话音结束，男生转身离开。

白竹注意到地上还有一张试卷。笔迹清晰好看，感觉像练过一点书法。语文差15分满分。可见成绩不错。名字:程琛宇，班级:高二三班。

原来是学长。她想连作文一起看了，怕程琛宇走远就没看，赶紧追上去物归原主。

“谢谢。”

程琛宇的肤色偏白，上面覆盖一层因阳光晒过而来的浅麦色斑驳，，五官均匀立体，眼睛有一点深邃，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她的心跳逐渐加快，紧张到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假装不经意，却仔细地观察了他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不是老师在生理课上说的“青春期早恋”？

程琛宇在校身份很多，是学校的尖子生，广播社社长，也是学生会会长，长得帅学习好，待人彬彬有礼深受老师同学的喜爱。不少同学把他当榜样，暗恋甚至明恋他。

白竹也是其中之一，被他优秀神秘的特质所吸引。从没参加过社团的她，还破天荒的参加广播社招新。

而现在，白竹说不上来的失望。她不明白程琛宇这样的好学生怎么会在酒吧酗酒，怎么会和学校的他不太一样。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她虽加入广播社不久，但和程琛宇是打过几次照面的。以程琛宇聪明的脑子，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她。

她越猜想，心越凉，可能是他纯粹的冷漠。

整理好情绪回到员工休息室。好在世界上还是有热心人的。朱姐抽空找来了冰块和毛巾，没有说开除她，嘱咐白竹把伤先冰敷，不舒服可以先回家休息。

不巧一个同事吃肚子不适要上一阵厕所，赶来拜托她帮忙收拾一下座位，偏偏就是程琛宇那桌。

她推脱不掉，只好带着个肿脸，硬着头皮说服自己。现在不见，以后也是要见的，无所谓，当不认识就好。

程琛宇的桌上大部分是空瓶，那人却没有丝毫醉意，声音漠然:“有什么可怜的，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蠢人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

“话也不能这么说……”程琛宇对面的男人音量渐小，眼神示意程琛宇有人来了。

白竹红肿的脸，仿佛又被打了一巴掌。

“你没事吧？”程琛宇的表情有些僵硬，稍微侧头看她，尽管是关心的话听起来也像不情愿的施舍。

她觉得既可悲又可笑，不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关心，好不容易消解的难过感又涌上心头，强忍着眼泪，佯装镇定回他：“有事有怎么样，没事又怎么样？反正怎样都和你无关。”

和你无关。就像你刚刚冷眼旁观那样。她才没有那么脆弱，他的想法对她来所一点也不重要。

程琛宇若无其事拿起饮料继续喝，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加速收拾垃圾，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一着急，没注意碰倒了桌子边缘的酒水、果壳，弄脏了两人的衣裤。

白竹惊呼：“啊！抱歉！”完蛋了！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他的朋友拍桌起身手指白竹大声呵斥：“蠢货！你是故意报复的！”

“不是！我没......有。”白竹有口难辩，不会又要挨打了吧？

程琛宇脸色铁青，站起身，像乌云似的压迫感逼近她。

她接连后退，颤抖着解释：“我说我不小心的，你信吗？”

“你说呢？”

程琛宇双手攥拳又向前逼得她后退一步。

白竹恐惧地闭上眼睛，声音哽咽，几乎要哭出来。“我说的是真的，别吓我了，要不给你泼回来？我帮你洗干净还不行吗？”

一瞬间，他抬手，只是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下次注意。”

她的心脏狂跳，但她这次无比确定，绝不是心动！

白竹走后。朋友的话阴阳怪气。“你不会看上那女的了吧？干嘛？拍电影啊？还摸头！”

程琛宇撇他一眼。“你说呢？”

“说个屁，滚吧，下次不听你话了。下次您亲自去扶她吧。那女的看着瘦小，有牛劲，我把她扶起来，想把她拉开都不行，非要跟别人干架。”

程琛宇轻挑俊眉，平静地脸上透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对她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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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 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