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默，这里。”梁又康已经点了两盘菜，他手里正拿着根撸完的签子向他招手。

覃默迈着缓慢的步伐到矮脚桌边坐下与他面对面，接着拿过桌上一瓶罐装可乐，单手拉开喝了一口。

可乐是冰镇过的，与夏季的夜晚再配不过。

梁又康给他递了根羊肉串，他也喝了一口可乐然后大快朵颐地笑着说：“我好久没有见过我妈那么高兴过了，似乎对我和你考同一所城市有了更多的信心，我说出来找你庆祝，还让我好好谢谢你。”

梁又康空着的那只手搭在胸口，眼睛很亮，是对自己取得好成绩的那种喜悦，梁友康已经好久没见过。

“兄弟，我真得好好感谢你，也谢谢老班还没放弃我。”

覃默点头笑了下，拿起可乐约他碰了碰，说：“是你没有丢弃你自己，我们只是一个辅助工具。”

梁又康其实也明白，他灌了一大口可乐，笑着自语道：“其实，考高分真的很有成就感，那是和平时打篮球联赛赢了不一样的。”

覃默点点头，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自己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梁又康见覃默一直默默地笑着，不怎么说话，犹豫着问了一句，“对了，苏姨她还没回来啊？”

覃默静默着喝了一口可乐，修长的指腹捏着罐子发出一声脆响，他的沉默已然回答了这个问题。

梁又康自小便和覃默一起长大，对于覃默家里的状况，他是最了解不过的，覃默能平安地长这么大，成绩还这么好，完全靠的是他自己的顽强生命力。

记得有次，梁又康带着他妈妈的叮嘱，在立冬那天给他送饺子，那是个阴天，他骑着妈妈新买的自行车，顺带着给自己好哥们欣赏一番。

他将保温袋挂在左手边的车把上，走在覃默家那条坑坑洼洼的碎石子路上，短短三百米的距离没把梁又康的屁股给颠坏。

他到了楼下，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停车位，就听到陈旧的居民楼里传来女人的吵闹声，接着是东西摔到地板上的碰撞声，还有女人嘶哑地咒骂覃默是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孬种等一系列不入耳的词汇…

梁又康在心底低骂一声不好，但这又是覃默家里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苏阿姨对覃默发脾气了，他私下问过覃默，真的不需要他妈妈和苏阿姨讲一声不要再这样伤害你了吗，覃默一脸平静，似乎早就对他妈这样的行为习以为常，他说不用。

苏阿姨的职业，梁又康不了解，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她打覃默时疑惑地问过梁母，“苏阿姨怎么不去上班，天天在家里欺负覃默呢？”

当时他妈看着他一脸稚嫩的问，还有些生气地教育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小孩子应当好好学习吃饭，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

好吧，他没有再问了，虽然他后来听到了很多关于方阿姨的不好的传闻。

这个话题不好，两人断断续续地聊了聊未来报考哪所院校的事情，梁又康说谢谢覃默帮他辅导功课，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梁又康，语气夸张又可怜，覃默拍了拍他肩膀，借口去上卫生间顺带去不远处的店里结账。

快走到小区门口，覃默手机连续震动好几次，他在一处故障的路灯下站定，灯光昏暗忽闪忽闪地铺洒在他刚过眉头的短发上，浓密黑色被染上一点暖色。

覃默打开手机，低垂着眼睫，原来是群消息，不知道哪位同学带头发的，其他科成绩也陆续出来了，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冒泡看自己的成绩。

因为已经在老师那里提前知道了成绩，覃默对这些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太过关心，连主任都说，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今年的市理科状元。

覃默关掉手机正要抬腿继续往前走，一束特别晃眼的灯光倏地打在他身上，他抬手挡住不明状的光照，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到了他再也不能熟悉的笑声。

覃默脑子糟糕了一瞬，身体很敏感地快速躲到那残旧的消瘦的路灯后面，他低垂着脑袋，像是害怕自己被远处发现紧紧屏住呼吸，缩在瘦瘦的灯杆后。

他身后不远，女人笑声悦耳，音色好听，按照他一个同学的话来说，声音好听的人估计样貌也不会太差吧。

坐在覃默前面的女同学是位小说狂，除了看一些电子小说，也热衷于听一些网络达人配音的广播剧，对于某些耳熟能详的经典桥段，还试图给他也安利，有段时间不停地在他耳边推荐某某配音绝了，女声优的音色太媚太蛊，有个形容怎么说来着，好听到耳朵怀孕了…

送女人回来的男人似乎很忙，没有答应女人邀请他回家的心意，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女人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还算耐心地安慰：“我真有事，明天我来接你。”

女人想要再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男人严厉的眼神震慑住，只好温柔地笑着送男人离开。

男人走后，穿着吊带红裙的女人黑着脸从她新购的某字母家的经典款手提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来狠狠擦拭自己刚刚被男人猛亲的那一块脸，直到那块皮肤被摩擦到变红泛着微微地刺痛。

女人把脏了的湿纸巾紧紧攥在手心，甩了甩因低头而滑到胸前的长卷发，踩着八厘米高跟鞋朝着身后不远处愤然迈步。

“怎么，还没听够吗？”女人黑着脸把脏了的纸巾砸在覃默胸口，纸巾没什么重量当然不疼，却侮辱性极强。

女人一直等不到覃默的回答，抬脚在他洗得有些泛白的牛仔裤上踢了一脚，一尘不染的裤腿处顷刻染上一处脏污。

覃默保持姿势没躲，在女人第二次动脚时问她：“妈你饿不饿？”

被他这么一说，苏秦确实有点饿了，昨天被狗男人欺负了一夜，昏天黑地地睡到下午一点，还没缓过劲又被狗男人拉着‘打了一架’，狗男人吃饱餍足了，本来打算带她去一家空中花园去吃宵夜的，谁知电话一响，说是朋友约他去打牌，苏秦在心里咒骂一句，不知又被哪个狐狸媚子给勾去了。

先不管那么多了，苏秦觉得自己好饿好饿，她一改从前对着覃默那张美貌的脸温柔的笑了笑。

苏秦166的个子不算矮，又踩八厘米恨天高，却只到自家儿子下巴，想要抬手在自己儿子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一摸，还没碰到就被覃默躲开。

“都说了，在外面别这样碰我。”覃默语气不满地小声警告，一眼不看她自己先走了。

覃默快速离开，甩苏秦好大一截，他低垂在大腿侧的右手却把手机攥得很紧，无人注意到，手的主人似乎在宣泄一种不明所以的小情绪。

在她眼里好乖的儿子因为她想要摸头生气走了，苏秦看着覃默高挑有型的背影，不知想的什么，饿肚子的糟糕心情愉悦起来，她迈着小碎步小跑追上他，声音越来越近，一步步落到覃默微红的耳朵里。

人未到，香水味先袭来，苏秦想挽覃默胳膊，覃默生气地甩开了，奈何苏秦对他还是太了解了，也不容覃默拒绝，终于在第三次满意地挽上覃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