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边拎着鱼篓大摇大摆地走进赵侯宫,连娄和叉也没放下。期间有侍卫要夺走赵边手上这些不大得体的东西。
冯侍卫苦着脸:“女公子,现在不比旧日,有夫人严令在上,我们实不敢违抗。还请女公子不要与我们为难。”
赵边皱眉:“你们要拿走娄叉,我现在就为难你们。”
“女公子……您说您就像走时一样把它们带走,我们也没有叨扰您的。可您现在这副打扮,实在是没法叫属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边听了这话,斥道:“我的家,我想怎样就怎样,我不好过了,你们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说着竟然横起鱼叉,尖端指到冯侍卫的脖颈:“你放不放?”
冯侍卫吓出一声冷汗,万般无奈只好放赵边进宫:“女公子,您自求多福。”
赵边哼了一声。收起篓叉,径直前往赵夫人宫。
来到赵夫人的住所,赵边仍旧是这个模样。
她那双明亮而炯炯有神的眼睛上映出两个身影,一位是身形气质高贵的女人,一位是不到女人胸部的男孩。
赵夫人与男孩听见了脚步,一齐抬头看了过来。
男孩罕见地没有凑过来,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宣示了对赵边手上东西的好奇。
赵夫人见赵边的模样,叹息了一声。
“拜见母亲。”赵边挺直身子,也没放下两只手上的东西。
赵夫人沉下了声:“把它们放下来吧,你毕竟是一个女孩,像什么样子?”
赵边没说话,只定定地站在原地。
男孩这个时候才走到了那竹娄边,往里面看了一眼,一声惊呼:“这鱼这么大?”
赵边嗤笑一声。
男孩抬眼看她:“你叉的?”
“不是我叉的,还是你这个小不点叉的?”赵边怼了一声。
男孩听自己的姐姐又在笑自己的身高,脸一下子就涨红:“我看你一定是从鱼主那抢过来的。附近的河里不可能有这样大的鱼。”
赵边也没在意:“你自己没见过就说没有,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无知的人?”
男孩哼了一声:“明明是别人叉的鱼,非要说是自己叉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人?”
姐弟俩真是一句话也不对付,立刻大眼瞪小眼。
赵夫人已经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她自己是一点也不想管,甚至有时候还要在里面推波助澜。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罕见地开口阻止:“赵边,从明日起,你再不能这样了。”
男孩幸灾乐祸,赵边却变了脸色:“母亲是什么意思?”
赵夫人道:“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母亲,您之前明明与我约法三章。您现在又反悔。”赵边握紧了手中的鱼篓道。
赵夫人:“是,我们是约法三章,但是里面也有我要你做的事情不是么?”
赵边闻言愣了一下,而后松了一口气:“是谁要来。父亲竟然还同意要我去么?”
“这一次你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你的父亲能够失去一位盟友,可不能失去天子的信任。”
赵边惊讶:“天子的使臣要来?”
男孩抢着回答:“是天子要来。”
“天子要来?出了什么事?”赵边记得上次周天子的使者来了之后,自己的父亲出去了三年才回家,说是为了援助邻近的郑侯。这次天子亲自来更不知是什么大事。
赵夫人看出了赵边眼里的担忧,安抚道:“国泰民安,与战-争无关。”
赵边追问:“天子这次又要让父亲离开邯郸多久?”
赵夫人道:“是否与你父亲有关还不确定,天子在信件中并未提及。但我想,你的父侯应该不会因此离开邯郸去往丰京。”
赵边一点也不相信:“那天子来做什么?吃我叉的鱼么?”
赵夫人皱了眉:“这不敬的话语是从你的口里出来的,但如果在旁人面前出现,却要累及你的父侯。”
赵边闻言垂下了眼:“赵边知错。”
一旁的男孩对这些倒是满不在乎,他提高声音道:“姐姐,在天子面前,你可要穿罗裙了。”
赵边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了许多,竟然没有反驳赵阡。
赵夫人见赵边不说话,有一点心疼:“赵边,我知道这样的话你不爱听,但是你要知道,你终归要走上这条路。”
赵阡闻言也继续煽风点火道:“是啊姐姐!大家都说美丽的女子都该穿美丽的裙子,你这样的……”男孩眼珠子上下一扫,讥讽:“不像女子,更不是男子,在别人眼里就像怪物一样。”
这话说得很过分,赵边也是怒了:“什么是女子,什么是男子?你瞧瞧你自己,比陈夫人家的女儿还要矮。”
赵阡涨红了脸:“我总会长高的,但是你却不会变成男子。”
赵边对着赵阡道:“谁想变成男子?”
“那你穿着男子的衣服,做着男子才做的事情,你不是想成为男子,是想成为什么?”男孩也不等赵边回答,就用着讥讽的口气道:“哦,武侯。哼,武侯,女武侯?”
赵夫人一个不留神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呵斥了一声:“赵阡!注意自己的言行!”
赵阡早就不满母亲老是护着自己的姐姐,于是也生了气:“姐姐就不注意她的言行,母亲你看看她的样子,赵氏一族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赵夫人听着赵阡的话,也没有跟着生气,而只是冷冷冰冰地重新叫了一声赵阡的名字。
可是这声音和语气听起来反而让人害怕,刚开始发作的赵阡立刻消停下去。
赵边却扔掉了手中的鱼篓和鱼叉跑了出去。鲜活的鱼重获新生地跳了出来,鱼尾一甩,将水滴甩在了赵阡的衣服上。
赵夫人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
赵阡见状更觉得委屈,一双眼竟然红了起来。
赵夫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是你的姐姐,你们是姐弟,是亲人,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赵阡道:“我当她做姐姐,可是她不将自己当作我的姐姐。”
赵夫人叹息一声:“若她的亲人也无法理解她,还指望谁能理解她呢?你的姐姐她看似对你强势,实是这个世上最弱势的一个人。”
赵阡闻言愣住:“怎么会呢?她可是赵国的女公子。”
赵夫人道:“强势与弱势只是相对而言。顺应天地之法的人是强势的人,无论他是奴仆还是王公贵族,只要他站在天地的一边,他就是强势的人。而不愿顺应天地的人,无论王侯,哪怕是天子,都是弱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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