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西方

晚上赵边一直在思考老隐士的话，也开始静下心来梳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她似乎知道了老隐士不让她离开的原因。如果她的初心是邪恶的，那么经过她改善后的火木仓能够给予这个世界的，就只能是灾难。

如果在未来有无数的人会死在她的制造上，她会无法原谅自己。

这不也是她的母亲的想法么？否则，为何从得到火木仓开始，母亲都没有透露一点的消息呢？

火木仓被保护的很好，就如母亲希望灾难永远也不要发生。

而老隐士从不吝啬对于她的称赞，化物是一个充满危险的世界，天赋越大，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她拥有掌控好这种能力的能力了么？

赵边没有答案。

虽然赵边喜欢沉浸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但是她更享受从这个危险世界探寻到有趣的东西，并最终将它带到现实时那种成就感。

沉浸的时候，其实并不总是快乐的，但是出来的时候却有巨大的魔力让她无比满足。

*

赵边一边反思着，一边在危险的世界越走越远。

有一天，老隐士，在她吃完饭后，对她说：“如果你想要给你的母亲父亲寄信，那就去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我。”

赵边闻言愣了一下，事实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并不需要征求这位老隐士的同意。因为在这位老隐士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收到了来自赵侯宫的好几封信。

但偷偷摸摸的感觉总归让人不舒服，既然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她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师傅请说。”

“条件很简单，出去可以，但一定要在一天之内回来。”

赵边还有点不敢相信：“没有别的了么？”

“只有这一条。”老隐士道。

赵边道：“这很简单。我一定会做到的。”

老隐士点点头：“你不是为了我回来，是为了自己。”

赵边觉得老隐士话里有话，但也没有多想，大概又是对于她的能力的担忧吧。

就这样，赵边的生活有了些微的变化，她开始在两个世界内穿梭，游刃有余，并且非常享受。

她喜欢穿着随意的袍服，去各种地方听人说话，去酒馆，去铁匠那，去磨坊……去所有她能去的在这个王城最底层的也是最多的地方。

去听一些故事、一些笑话，一些人悲惨的、快乐的生活。

她也会去偏僻的、环境肮脏的地方。

什么也不听，而只是用自己的眼睛看。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在外面待到很晚的时候才会回去，为此她制造出了一个可以用作短时照明的东西。

可也有一段时间，她一次也没有出去，而只待在隐秘的居所，待在那个危险的世界。

她有时候沉默寡言、生人勿近，但有的时候，也与人高谈阔论。时间飞速流逝，她仿佛成了两个人。仿佛住在两个世界。

里外世界的碰撞，也让赵边的性格在悄然之间更加复杂起来。理性、感性，同情、无情因为一件件事情的发生，捆绑在她的一颗心上。平时可以相安无事，可是到了特定的时候，是一场很大的纠结。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一条道执着地往前走。她的世界不再非黑即白，而是充满了灰色地带。她好像渐渐被自己的师傅影响，拥有了闹市中隐居的能力。

老隐士发现了赵边的变化，但什么也没有说。仍旧照常地做着事情。直到有一天，他带着文姜公主来到了赵边的身边：“我会出去一段日子，这段日子，你不懂的事情，就问问赵边。”

赵边一脸莫名，“师傅？”

老隐士望着赵边：“教了你这么久，就叫你做这一件事情，就推三阻四了？”

赵边看了文姜一眼，谁知对方只是对着她笑，并且走过来拥抱了她，而后又退开：“以后就打扰你了。”

“师傅，她是公主，自然有人来照顾她。”赵边可不上道。

老隐士道：“你还是她的武侯呢，照顾她本就是你应该做的。”说着摆了摆手，“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别忘了喝汤。”

“师傅再见。”文姜率先送别老隐士。

赵边闻言愣住，她看着文姜：“师傅？”

文姜点了点头：“我有很多东西不懂，问你的话……”

“那就不要问我。”赵边干脆地拒绝道：“你这次又找了什么理由，能够这么长时间地留在这里？”

文姜望着赵边：“想知道么？”

赵边哼了一声：“不想知道。”说着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可是文姜不停在她的身边转悠，这让赵边非常不耐烦，她最终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颇有些无奈地道：“公主，你有什么问题么？”

文姜露出了笑：“我想你带我出去。”

“去哪……师傅说了这里不能出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一年未见，你竟然开始诓骗我了。”文姜道。

赵边被拆穿也不惊慌：“我就是不想带你出去，你待在这里最安全，如果你实在想要回去，可以回王宫。”

文姜道：“从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对我。”

赵边望着文姜：“那你也要知道，从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对我。”

“你亲了我，你吻了我，你摸了我的脸。”文姜盯着赵边：“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你没有一句解释。”

赵边愣了一下，耳尖开始发热，但是很快，她镇定下来，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笑了笑：“我只不过是还给你，你曾经也给了我一个吻。你用吻向我道别，我便也用吻向你道别。”

“还给我？”文姜冷笑了一声，转而俯身揪住了赵边的衣领，而后将唇印了上去，接着又退开：“你又欠我了。”

望着文姜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坐着的赵边突然很不满，她伸出手，一下子将文姜搂到自己怀里，转而扣住了文姜，吻住了对方。

与文姜的蜻蜓点水不同，赵边的攻势极尽缠绵。

她退开时，还有银丝牵出。

赵边用手擦掉，望着眼前目光迷离的尊贵公主，她的心跳得失去了平常的节奏，但语气却很淡：“我还了。”转而就离文姜远远的。

文姜的腿一时有些发软，站不住，只能坐在了一旁。

缓过神后，她皱了眉。赵边的态度和变化，让她觉得轻佻，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恭敬。

顿时，羞恼和怀疑冲进文姜的脑海。她生了气，也冷了下来。

赵边更是对文姜敬而远之。

两人相对了十日，十日都默然无言。哪怕是在用餐的时候。

谁知最先坐不住的，依然是文姜。

终于，在一日夜晚，文姜起身将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前，开了口：“我的房间里总有奇怪的声音，你能跟我一起去看看么？”

赵边看了一眼文姜，见对方眼里默然无色，于是收回了要拒绝的话，站起身点了点头。

文姜见对方依旧冷漠，不免有些生气，也不想说话了。

赵边拿了东西，进了文姜的房间，没说多余的话，就开始检查每个角落，很快她发现了罪魁祸首，一只老鼠。

她波澜不惊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对着老鼠，扣动扳手，很快，老鼠被击中，赵边出了房间拿出了扫帚，将老鼠扫走。

离开这个房间之间，她的余光触及到了文姜，那有些惨白的脸色，终究动了恻隐之心。

“以后有这种事情，早点告诉我。”赵边直起身，对文姜道。

文姜愣了一下，她发现此刻的赵边，眉目温柔，语气中似乎带着怜惜，与这几日来的冷漠有着天壤之别。

文姜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与赵边对视，但却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她怕时间一长，对方的眼里就又成了冷漠的颜色，“嗯。”

赵边点了点头：“我走了。”

文姜抬起了头，望着那纤瘦、修长却让人有巨大安全感的背影在自己的眼里消失，心中失落起来。

不该放她走的，文姜心想。

她，往前迈出了一步，赵边的一丝温柔，给了她勇气。她追了出去，然而却发现赵边并没有走远，甚至是面对着她的。

文姜没有花费时间去想原由，而是盯着赵边，问道：“你今晚，能不能陪陪我？”

赵边愣了一下，一个“好”字，却脱口而出。

文姜走上前去，一下子依偎进了赵边的怀里，在这个隐秘的地方，做出这些隐秘的举动，似乎越来越没有难度了。

赵边的身子僵了一下，这一切快得让赵边发愣，她又无法理解文姜的种种行为了，她是不相信文姜会像桃夭一样喜欢自己的。只是……若是拉拢……这些对于这位公主来说，是不是太过廉价？

她怀里的这位公主，对那位武侯也会这样么？

赵边深吸了一口气，一种莫名的情愫，让她发问：“我的怀抱与孙仁相比如何呢？”

文姜愣住，转而她往后退了一步，看向赵边：“你说什么？”

“公主，我们都是女人，您的法子实在不适合用在我这里。”赵边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没有一个年轻男子能够拒绝您，您何必在我这里寻找不快呢？”

文姜突然明白了眼前人对自己冷漠的原因，可是这并不是什么让她高兴的事情。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女子么？做着那样肮脏的事情？”

赵边愣了一下，她很想反问一句不是么，但转而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想让您生气，也不想让您难过，但我同样也不想让自己被利用，我不想掺和那些事情。”

文姜气笑了：“赵边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么？你觉得我是在放下身段巴结你么？”

赵边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如此快速地看穿，但她没有慌张，而是冷冷问道：“难道你是喜欢我么？”

这回轮到文姜愣住。

赵边又道：“难道您是爱我么？就算是在西方古罗帝国，所谓礼节性的亲吻，这些也早就过头了。您会对自己的同性好友做这样的事情么？公主，我是希望您能清醒一点。陷在虚假的谎言中出不来，比身不由己还要悲哀。”

赵边的辛辣言语，宛如毒刺，刺进文姜的心里。

文姜转过身子不再说话了。

“公主，我不想和您玩这样无聊的游戏，也不想与您有这样的消遣。您终归是要回到现实的。您终归是要远去西方。”

听见西方两个字，文姜的身子一颤，她压抑住自己的声音：“你走。”文姜道：“你可以离开了。”

赵边闻言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说多余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文姜站在原地，听见石门掩蔽的声音，很快开始抽泣，她从没有如今天这样羞辱。赵边误会了她，用那样的话来讽刺她，可是她却没有能力解释。

或者率先放下身段的人，就会又这样的遭遇，还是她走得太快，以致于轻贱了自己？可是如果，她选择冷漠，选择高高在上，赵边也将会彻底地从她的世界消失了吧。

当初，如果她阻止了赵边，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但赵边终究会长大的，终究会计较。

现在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可是，她的时间不多了，去了西方，一切将再无可能，就算有可能，那也只会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