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寒天逢柳意,清维暖情生

鬼手仿若从无间地狱攀爬而出的恶鬼,来势汹汹。其裹挟着令人胆寒的阴戾之气,疯狂地撞击着陆羽诚布下的保护圈。那圈光芒在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愈发黯淡。

就在陆羽诚以为下一秒,自己就要和甘悦橙一块儿嗝屁时,对面却毫无征兆地停止了攻击。

陆羽诚微微喘着粗气,警惕地抬眸,只见那道修长身影从那弥漫的黑雾中缓缓踱步而出。

他的面容隐匿在一片阴影之下,瞧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细细打量着陆羽诚。

那人沉沉开口道:“你的灵力,有点熟悉。你是谁?”

陆羽诚听了这话,心中一凛,面上却强装镇定,冷笑道:“要想知道对方是谁,不应是自己先主动报上名来么?”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运转灵力,试图恢复些许灵力。

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个闪身来到陆羽诚面前,手往后一收,陆羽诚只觉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将自己往圈外推。

陆羽诚被推出圈外,那人直接徒手掐住陆羽诚的脖颈,五指收紧,陆羽诚顿时呼吸一滞,双脚离地,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那人:“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即便被掐着脖子,陆羽诚双腿晃荡,仍强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戏谑道:“怎么,只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套话?有本事就把我掐死,等我做了鬼,天天缠着你,让你往后的日子都不得安宁!”

那人冷笑:“傻子,我本来就是鬼。”

陆羽诚全然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架势 ,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生死一线。

那人忽然松开手,陆羽诚直挺挺摔落在地,狼狈地咳嗽着,胸腔剧烈起伏,每一下呼吸都扯着嗓子生疼。他抬眼,目光触及那岌岌可危的保护圈,心猛地一沉。只因他被掐脖时灵力大乱,保护圈也变得脆弱不堪,几乎是一触即破。

而那人,此刻正朝着在一旁与心魔苦苦斗争的甘悦橙走去,步伐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陆羽诚看着那逐渐逼近甘悦橙的身影,暗道不好,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陆羽诚反应过来,那人的手已经直直贯穿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洇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陆羽诚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

那人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陆羽诚会有这样的举动,手还停留在陆羽诚的胸腔中,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飒爽倩影裹挟着凌厉劲风极速飞来,正是欧阳湫。

欧阳湫玉手迅速翻转,刹那间,无数坚韧藤蔓破土而出。这些藤蔓好似灵动的绿色蟒蛇,朝着那人缠去。瞬间就将那人的双腿紧紧缠绕,越勒越紧。

欧阳湫美目闪过一丝冷厉,手中折扇快速展开,扇面上水波流转。紧接着,她猛地一挥折扇,一道锋利无比的水刃携着万钧之力呼啸而去,直直砍向那人。

那人躲避不及,只得抬起手臂抵挡。锋利的水刃砍在他的手臂上,瞬间血花四溅,他闷哼一声,手臂上瞬间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那人将手从陆羽诚体内抽回,捂住另一处断掉的手臂,愤愤地瞪着欧阳湫。嘴里喃喃:“擅长施展五行法术,幽州欧阳一脉,你是欧阳家的人?”

欧阳湫柳眉轻挑,美目流转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然,并未直接回应他的质问,而是语气冷淡,带着几分嘲讽:“知道还不赶紧跑?”

慕容昭阳也紧跟其后,见陆羽诚倒在血泊中慕容昭阳心急如焚,双手迅速结印,空气中渐渐浮现出点点莹润的微光,这些微光仿若有生命一般,朝着陆羽诚的伤口缓缓飘去。

仔细看去,那竟是一只只灵动的灵蝶,蝶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灵蝶所到之处,伤口处的鲜血竟慢慢止住,皮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然而,陆羽诚依旧昏迷不醒,面色惨白如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慕容昭阳把了下他的脉象,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此刻拧成了一个“川”字:“怎么会这样…”

陆羽诚的脉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体内灵力更是混乱不堪,四处流窜,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肆意搅乱。

这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慕容昭阳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欧阳湫与那黑影依旧缠斗不休。

甘悦橙此刻眉心皱成一团,双眼紧闭。甘悦莘还在意识海里和他做最后的拉扯。

那声音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兄长,是替你赴的死。”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为什么……”甘悦橙终于喃喃开口,声音沙哑破碎。“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更多的却是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那声音继续不紧不慢说道:“那年你年仅十岁,你还不知道你兄长非得去边界镇压邪祟吧?小可怜蛋?”

“你兄长的确是修仙一道中百年难遇的奇才,若不是他心急如焚地赶去替你赴死,如今你哪有机会碰的到我?”

甘悦橙抬眼,死死盯着眼前这顶着甘悦莘面容的心魔,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的线条因用力而绷得格外紧绷,腮帮子微微鼓起,肌肉都在不住地颤抖。

心魔见状,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得意,继续滔滔不绝:“当年边界之处,邪祟如汹涌潮水般暴乱,更有甚者,竟能直接将活人炼化为诡,搅得当地百姓日夜不得安宁。而你们益州甘氏一脉,曾有个弟子因修炼诡道,被逐出师门。那些可怖的诡,便是他亲手炼制出来的。”

“这么说起来,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将你炼化成诡,以此报复甘家。只可惜,计划还未实施,就被你那聪慧过人的兄长察觉了。”

说着这儿,那人笑了一下。

那人神色猛地一僵,旋即嘴角慢慢勾起,弧度扭曲又诡异:“哦~我想起来了,”他拖长了调子。

“当年你兄长为了救你,连最后一丝灵识都消散殆尽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好似汹涌的潮水,在周遭横冲直撞,一下又一下,重重砸在甘悦橙的心尖上。

他心底清楚,这人所言皆为事实。

“怎么,被我说中了,受不了了?”那人笑得前仰后合,脸上的得意劲儿都快溢出来了,“你兄长那么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为了你丢了灵识,魂飞魄散,什么都没剩下。”

话语间,甘悦橙已然布好棋阵,语气平淡道:“说完了就可以闭嘴了。”

那人此刻才察觉不对劲,这小子什么时候已经暗暗布下棋阵,难道方才只是装作愤怒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吗?

“天元启阵,乾坤为局。”甘悦橙抬手猛地将最后一子落下,“阴子锁魔,阳子诛魅!”

数颗棋子瞬间爆发,心魔被这股排山倒海的力量猛地击中,原本张狂得意的身形陡然一僵,好似被定格在时间的夹缝中。

他脸上那副肆意的笑容瞬间凝固,惊恐与慌乱如潮水般涌上眼眸,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与恐惧。

甘悦橙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拿我兄长做文章。”

他最后左手五指收紧,棋阵再次向心魔发起攻击,右手召出寄思,他脚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冲向心魔,手中寄思剑寒光一闪,直直朝对方斩去。

心魔就此消散,甘悦橙猛地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昏迷不醒的陆羽诚,往下看去竟发现他胸膛前那一块布料竟破了个大口子。

布料上面的血还未干。而甘悦橙的脸上,还带着陆羽诚的血。

见此情景,就算无人告诉他,他也明白,陆羽诚方才一定是替他挡下了一击。

他怎料到,生死一线之际,陆羽诚竟能这般舍生忘死,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下这足以致命的一击。

他强撑着因与心魔苦斗而虚弱不堪的身子,缓缓立起。此刻,头顶之上打斗声愈发激烈,欧阳湫与那神秘人的身影在光影闪烁间时隐时现。

慕容昭阳注意到身后的人已经醒来,侧过头道:“愣着干嘛?帮忙啊!”

甘悦橙探出几枚棋子,用力飞向那人:“我知道。”

趁天上两人打的火热,黑白棋子猛地重击那人背后。那人身形不稳险些掉落下去。

欧阳湫看准机会,将折扇一挥,顺势劈下几道水刃砍向那人。那人没办法,只好召出邪画,企图逃进去。

甘悦橙猛地掣出寄思,朝着那邪画直刺而去,谁知这邪画韧性格外的好,被寄思捅出去数米远都不见断开。甘悦橙不由得啧了一声。

眼见着那人快要触碰到邪画,欧阳湫抬手,双指并拢移至唇前,直接吐出烈烈焰火冲向邪画。

那人眼中的着急快溢出来了,疯狂地接近那画,嘴里颤声道:“不要!我的画!不要烧了它!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只可惜,还是晚了。

邪画在熊熊焰火中扭曲变形,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似是失了魂般,双眼空洞地望着那渐渐化为灰烬的邪画,身形晃了几晃,直接扑通一下跪在那灰烬前。

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所有人都回到了原先的那座古宅里。那人身上的黑雾也渐渐消散,逐渐显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跪在诡画的灰烬前,双手不停地扒着。

陆羽诚只觉得胸口巨疼,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周围站了不少人。都是老熟人,欧阳湫,甘悦橙,慕容昭阳。还有施昀施藤两人也因邪画被毁而回到这里。

施昀还背着昏迷不醒的陈旭楠。

施藤一见到慕容昭阳就来气:“慕容昭阳!我哥和你一组出的任务,为什么我哥出事了你没出事啊?”

慕容昭阳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啊?你哥出事关我什么事?做完任务谁还关心你哥去哪儿?”

……这种情况还能吵起来,神人。陆羽诚无语。

欧阳湫直接挡在两人中间:“别吵了,再吵连你俩一块打!”

慕容昭阳:“……”

施藤:“……”

跪在一旁的少年紧紧攥着手中的灰烬,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陆羽诚只觉得胸口巨疼,但内心还没停着吐槽道:鬼也会哭啊?你捅我那一下子可眼都不带眨一下啊。

甘悦橙将陆羽诚扶起,“小心。”陆羽诚嘿嘿一笑,目光落在那名少年身上,思索片刻,他喊道:“那幅画上的,是宋柳吗?”

少年一怔。

宋柳。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险些忘记了她的名字。少年缓缓转过头问:“你……认识小姐…?”

陆羽诚没有接着说下去,只看向院中的那一棵枯树。风吹得树晃啊晃,像是在于少年做无声的道别。

所有人都在警惕地看着他,唯有他一人紧紧盯着那枯树之下,少女的身影。

是许久未见的故人之姿。

宋柳走向那人,轻声唤道:“清维,跟我回家,好不好?”

“小姐……!”宋清维伸手,众人都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武器。生怕他再次发起攻击。

宋柳的魂魄轻轻环住了他,温声道:“对不起清维,我没想到当年那句话,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那年,凛冬。

贫民窟里,所有的流浪儿都是各凭本事养活自己。他是最弱的哪一个,尽管会偶尔有些好心人施舍给他一些粮食,总能被其他来自贫民窟的孩子抢走。

冬日,于他而言是最好的季节。起码雪不会担心吃完。

宋家像往日一样来给贫民窟送粮食,不过这次宋家小姐宋柳一同来了。粮食分完后,眼见家里安排的事已完成,她便上车准备回去。这时一个身着破烂衣衫的小孩挡在了车前。冰天雪地里,双脚就这么插进雪地里。他战战巍巍地伸出手,嘴唇嗫嚅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车子许久未动,宋柳拉开帘子探出头来:“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却没有丝毫的不耐。当目光触及到那个浑身颤抖的小孩时,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小孩仰着头,望着宋柳,眼中满是怯意与渴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饿。”声音微弱,在呼啸的寒风中几不可闻。

宋柳心中一揪,连忙吩咐身边的侍从:“把我的点心拿些来。”很快,一包油纸包着的点心被递到了小孩手中。小孩接过点心,手指冻得通红,连声道谢都有些语无伦次。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包,一块点心刚递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宋柳轻声问道:“怎么不吃呀?”

小孩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小声说:“我想……留着慢慢吃。”

宋柳柳眉微蹙,照理来说,宋家每日都会派人来送粮食分给贫民窟的孩子们,为何只有他一人相较于其他流浪儿更加瘦小?

宋柳伸手:“这点心凉了,不好吃,你跟我回家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没吱声,手紧紧攥着点心。

侍从小声提醒道:“小姐,贫民窟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无父无母的。甚至有些是连姓名都没有的。”

宋柳不以为意:“如果你没名字的话,你跟我姓如何?”

小孩怯生生点点头,搭上宋柳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冷感让宋柳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宋柳将他拉进车内。拿来一张毯子盖在他身上,柔声道:“姓宋,你叫宋清维怎样?”

宋清维小心地吃着点心,将这个名字牢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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