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去客厅电视柜底下找出药箱,从里面拿了棉花和碘伏,想着穿着衣服到底不方便,便索性直接脱了。
洗手间内的玻璃镜映照出男人流畅的肩颈,但此刻却有一块突兀的红痕烙在上面,裴旻侧头看了看,渗出血了,这是咬的有多狠?
裴旻眉头皱的更深,打开碘伏的瓶盖倒在医用棉花上,直到浸透成深色才停了下来,他手指捏着棉花一点点擦去血迹,因为用力棉花渗出的碘伏形成一道蜿蜒的水痕划过男人胸口冷白的肌肤,落定在胸口下方心脏的位置,像是某种暗喻。
不期然的,裴旻想到他在他掌中抬头的一瞬间,其实他当时什么都看不清,现在却发现那一幕像被重新描摹刻画在脑海里无比清晰,他记得林辞野掌心的温度,腕骨淡淡的青筋,手腕线与手臂交接模糊的光影里,好像为他撑起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境,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无疑很容易形成一种错觉——林辞野的世界里只有他。
有点荒谬,裴旻扯了扯唇角,拿了两个创可贴随手贴在那里,换了家居服,直到躺在床上拿起电脑准备工作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林辞野没有门禁卡可能出不去。
去看看?
不去看。
两种矛盾的想法在裴旻的脑海里纠结,最终败给了裴旻本身的涵养。
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家居服下床,从衣柜里重新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笔挺的没有一丝褶皱,一副要出门很正式的打扮,刚打开门,就猝不及防的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林辞野倚在墙上,帽沿低垂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线条趋于平柔的下颌,他正闭着眼休息听到明显的动静慢悠悠的抬起头,带着一点疲惫的倦怠,结果,就看到了裴旻。
两人对视,林辞野先开口,看他的穿着,问:“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裴旻默了一下,道:“进来吧。”
“啊?”林辞野脑袋有点迟钝,瞥见裴旻又要冷脸,求生欲极强的迅速反应过来,欢快的道了一声,
“好嘞!”
裴旻脚步顿了顿,没说话,低头弯腰换鞋,林辞野揉了把脸,凑近他问,“裴旻,我需不需要换鞋呀?”
“不用了,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拖鞋。”裴旻心里还有气,是以语气都带着淡。
裴旻把鞋放好,转身去客厅的洗手间冲了手,林辞野站在原地没动,模样有点犯了错之后的拘谨。
挺像罚站的,裴旻脑中莫名蹦出这个念头。
裴旻摇了摇头,把莫须有的念头甩出去,过分冷白的手指拿起一个透明的咖色玻璃杯给他到饮水机那边接了一杯热水。
“过来,喝水。”男人音色冷调,却带着从小就温养成入骨的谦和,他记着现在夜里天气仍是很冷,林辞野在外面站了很久先给他倒杯热水驱寒,不声不响,却温柔至极。
“那你先说你不生气了好不好?”林辞野立在那,委屈巴巴的提要求。
裴旻手顿了一下,他的涵养让他说不出一句“爱喝不喝”,只能选择沉默,无边的沉默。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就像是加重裴旻心里的急促,往常这个时间他已经休息,今天却还什么都没有做。
他揉了揉眉心,他今天是真的还有工作,没心情也没时间和他在这僵持,裴旻冷静道:“我这里没有别的房间,你就先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不是他不愿意让床,而是在这种情况下,把床让给自己的……“追求者”,这怎么想,意义也不单纯。
裴旻耳根红了下,幸而他现在站的位置背光,是以不明显,不得不说,林辞野的做法其实有点对,第二次见面初初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就急切的表白,霸道的要求裴旻“看待”他的目光和别人不同,而现在,也好像真的起了点作用。
裴旻会对他比常人顾忌,会忍不住猜测和他每一次对话的含义,这无疑在他的心里把林辞野是他的追求者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遍遍加深,逐步变成不需要思考的下意识。
阴谋不显,暧昧丛生。
“……好。”怕真的惹人生气,林辞野也不敢在多说,只得乖乖应了。
“嗯。”裴旻满意点头,觉得他有时候难得还挺懂事的,也没什么可叮嘱的,裴旻转身踏进了卧室。
他进去后,林辞野放松了身体,慢悠悠的在客厅里走着,像是在巡视自己家的后花园轻松、闲适。
越看他越觉得,裴旻的家里其实有点乱,虽然和脏一点也不沾边,但就是很违和,例如放在客厅茶几里的肥皂……
林辞野站在那,陷入了深深地疑惑,他实在很难想象,裴旻这样一个儒雅从容的就像中世纪走出来的贵公子,居然缺乏生活能力。
而这一点,在林辞野在客厅打开冰箱却看到了二十几包清汤排骨面得到了印证。
口味还挺单一的,但谁会把方便面放冰箱啊?这样就能坚持一下延迟保质期吗?
方便面:您真会为难我。
林辞野躺在沙发上兜头睡去,企图欺骗自己这个肉眼可见的事实。
“21天”法则第三天,登堂入室,睡到了老婆家……的沙发。
所以,在午夜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们上午还暴露在镁光灯下,衣着鲜亮众星捧月的大明星,南街一霸到了晚上在苦逼的……收拾房间。
单看外表,以及过去十几年的辉煌事迹,着实让人想不到野蛮霸道的现在还臭名昭著被班主任至今时不时提起痛恨的南林一中校霸实际上生活能力很强,家里更是干净整洁。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他也称得上一个完美的,呃,不是情人的借宿客?
等到林辞野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在重新站在门口往里看去就显得明亮宽阔了不少,不复刚才的杂复臃冗,林辞野勾了勾唇,心满意足的躺在沙发上,连刚才突然出现的饥饿感都忘了。
早上六点,一缕阳光从阳台折射进客厅,伴着清晨特有的鲜亮,驱散了一室的黑暗阴凉。林辞野不耐烦的拉了拉被当做被子的外套,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裴旻生物钟极为准时,十五分钟后,一身白色运动服的裴旻出现在客厅,却不经意看见沙发上的一团拢起,这才想起,房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
裴旻脚步顿了一下,动作下意识轻了许多,他随便从门口的鞋架上拿了双白色蓝边系带运动鞋,更衬的整个人清澈阳光,如同盛日的一抹米色,朗月温柔。
他悄悄的关上门,下楼后正前面是一片稀疏的竹林,中间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如果是夏季,大概能看到各种颜色的花争相夺艳,裴旻每次下楼后都习惯走这条路,偶然有微风拂过,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能让人发自肺腑的感到心情愉悦,好像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裴旻踏出小区后沿着公路开始晨跑,大约几百米后,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远去,周围越来越僻静,他开始慢慢体会一个人的充实与满足。
每天晨跑,晚上夜跑,至少半个小时,无论刮风下雨,他几乎从不间断,他就是要向自己证明,即便先天不足他也可以突破束缚,裴旻温和儒雅,却极有主见,为人更是坚持。
比起天命不可违他更相信——事在人为。
踏着晨光一路逆行,裴旻越跑越觉得浑身轻松,周围梧桐河水缓缓流淌,静波映天,流光绰绰,湛蓝的天空漂浮着一簇簇的白云,裴旻静静立在河边,慢慢勾起了一个温和的弧度,如同温热的水流划过肌肤脉络,心脏每一处都是妥帖。
回去的路上裴旻顺道买了两份肠粉,出国多年,他对国内的一些小吃很是怀念又新奇,出国前他年纪小又身体不好,对这些东西家里人约束很紧,是以总是敬而远之。
新奇加上归国的情愫让他最近总是格外偏好这些他曾接触不到的烟火气息。
就像一身温柔清雅的神坠落凡尘。
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裴旻又去里面买了一双绿色的拖鞋,牙刷牙膏和漱口杯还有毛巾,拎了满满一个塑料袋。
等到裴旻回去的时候,林辞野还没醒,裴旻也没打扰,他动作尽可能的放轻,把东西放到餐桌,又回卧室冲了澡换了衣服,犹豫了一下,又觉得不叫人自己吃饭恐怕不太妥当,所以试探的迈步走到沙发旁。
语气低缓,叫他:“林辞野。”
裴旻说话语速很慢,咬字清晰,带着点尾音,让人听起来不自觉就软了心,很难对他语气重,在温柔的人面前自己都会不自觉的刻意收敛语调,便是如此。
林辞野意外的没有发火,慢腾腾的睁开眼就看到眼前高大的身影,面容在晨光下看不太清晰,身形挺拔清俊,他确定是裴旻。
青年咧开一抹笑容,醒来就见到喜欢的人的满足感胜过了被吵醒的烦躁,男人嗓音带着早起的沙哑,伸出手试探的去拉他,音调像是三分含了情,“裴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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