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依旧那么温暖而炙热,但裴旻只觉得遍体生寒,凉意从血液渗透进心口,穿堂风吹过残破的心脏,让他忍不住眩晕。
心脏很疼。
林辞野说的简洁,可裴旻还是明白他的意思,当时的境况,分手确实是最直接,也是唯一能用最简单的手段来化解所有问题排除一切隐患的方式,同样也是最快出现在脑海里的下意识反应的答案。
可大多数,不代表林辞野。他接受不了甚至无比的介意。
介意裴旻选择放弃他。
二选一,裴旻没选林辞野。
权衡利弊之后,他是被放弃的那个。
不论考虑了什么,这就是结果。
“如果。”
没有如果,就算时间真的能重来,裴旻也很难保证他不做同样的选择,在一起很重要,可人生中不是只有爱情,更何况天平的另一端是林辞野孤身一人去国外的四年和他独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来的所有前途。
可到此为止。裴旻自问,他真的能够做到不再想,不再爱吗?
他做不到。
好像人生都这么矛盾又徒劳。
当初是他做的取舍,如今却想着反悔了,这让裴旻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可他没办法了。
裴旻知道,此时此刻他必须说点什么,脑海里一团乱却骤然想到林辞野的一句——为什么回来。
他摒弃了成年人之间留有余地的体面,一字比一字真心: “我回来是因为担心,但,更是因为我想回来,我想见你,当时这个想法让我不顾一切,可是,我已经熬不住了。”
“无论怎么,我都要回来。”
林辞野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动,却又死死收着,好半晌才不轻不重的“哦”了一声。
“回来。然后呢?”
“我错了。”裴旻沮丧的低着头,被他不平不淡的语气伤的无一处不疼,可是这都是他的选择,他不太懂怎么哄人,只会闷不吭声的一句句道歉,却又觉得胸中淹没的情绪升起的都是无力。
他就像面临四通八达的路口,却每一条都是可见的死路。
无措、茫然、却又期盼。
“裴旻,我要的,从来都是在一起而已。”林辞野终于肯转头看他,拒绝了裴旻伸过来的手一点点撑着扶杆艰难站起身。
“就我和你,两个人。”
“我知道,你在意我的前途毁之一旦。”
“可前途两个字之前,还有“林辞野”三个字,你选择了后者,可如果没了这三个字。”
“林辞野。”裴旻叫他的名字,想阻止他说出不好的假设,可林辞野却依旧那样站在那里,第一次,在裴旻面前,没有选择退让。
“如果连林辞野都没有了,那前途有什么意义呢?”
“世人都爱顾全大局,谁比谁都说的好听,可什么花团锦簇的美好,都特么是假象!”
“两权相害取其轻。”
“所以裴旻,”林辞野骤然停顿,然后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歇斯底里的一字一问。
“你觉得,前途两个字。比林辞野重是吗?”
“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只知道争名夺利,把利益、名声、地位看的重于一切的人吗?”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了你,还能去考虑什么前途呢!”
凭什么?问都不问一声就单方面替他做了决定,然后说一句“成年人的社会就是这样不易”,爱情就可以舍弃。
就要求他理解,体谅,多年以后释怀。
“裴旻,总是这样,你总有你的理由,我也不否认它或许是对的。”
“但。”
“我会觉得累。”林辞野低低叹了口气,他承认,裴旻出现带来的冲击力足够让他在喜悦之下暂时忘记他内心被压抑的难过,可是,暂时就只是暂时,伤疤就在那里。即使不在流血,也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裴旻不记得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走出那间病房的,或者说是——逃。排山倒海的记忆从脑中呼啸。
“裴旻,我好爱你。”
“裴旻,你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裴旻,你怎么这么好看。比我好看。”
“裴旻,我不同意分手!”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般在脑海里炸开,针扎一般的剧痛将他彻底拉回现实。
裴旻站在医院的一楼大厅,身前人流交错,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可他却没有了。
“林哥,刚才怎么回事?”许愿回到病房,刚才裴教授回来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而且。
他左右看了看:“裴教授人呢?”
“走了。”林辞野躺在病床,右手反手撑在眼皮,辨不出情绪的答。
“走?”许愿惊愕,连声问:“不是林哥你怎么就让他走了?万一他又离开一去不回怎么办?”
怎么办。
就这样吧。
林辞野侧过身,背对着许愿,摆明了不愿再搭理人的架势。
许愿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见此也意识到恐怕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事情,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林辞野。
直到将近凌晨三点,林辞野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却隐隐约约听见他病房门口有响动。
他本来不想理会,却不防听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林辞野背脊僵了僵,这次想再睡过去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半晌,林辞野认输的下床,踢拉着拖鞋往外走,掌心落在把手停顿,又用力拧开。
果然看见长椅上垂眸坐在那里的男人,现在天气已经有些凉了,而且坐在椅子上呆一晚怎么会舒服?
到底是舍不得。
林辞野眉宇之间蹙起,迎上裴旻看过来略微迟钝的目光,而后男人做错事一般的站起来,又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便要往外走去。
林辞野叫住他。
“裴旻,你去哪?”
男人脚步一顿,声音嘶哑又颓堂:
“不知道。”
除了你的身边,我不知道该去哪了。
他在国内无望的等待,而他又何尝好过。与其说是给自己去追求真正想做的事,不如,说是恐惧。
怕自己舍不得,怕自己……后悔。
就可以骗自己,这才是他想要的。
而他做到了,他有了属于他的城市地标,可他,不开心。
当宣布正式落成的那一刻,他迎来的不是满心骄傲而是空洞、麻木。
血液僵冷。
也是在那一刻,裴旻才真正意识到,他是不能够失去的,什么是非,大义,前途理智,统统都不重要了。
那么虚而飘渺的东西,连一点温度都没有,他当初怎么就陷入了一个怪圈。那一刻他甚至卑劣的想着,就算放弃一切又怎样?去和林辞野逃跑,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当种树的农夫,都好。
可是,他还有机会吗?
林辞野是那样纯粹执着,感情里却又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就像当初,他不要裴旻因为什么别的什么,即便那样能让他们更快在一起,他也只要裴旻答应他,就只是因为喜欢这一个理由。
当初,即便有苦衷和不得已,终究是他,抛弃了他啊。
他把他丢了两年。
裴旻无比冷静的清楚这个事实,头脑清醒到即便身体都痛到站立不稳,也能靠理智维持直立的姿势。
“我,走了。”他垂下头,自知犯了难以弥补的错,更不想在他受伤的凌晨继续在这让他无法休息。
林辞野看着他的背影,男人的身形比两年前清瘦了许多,他千辛万苦养出来的一点肉早已经消失不见,背影带着风尘仆仆的落拓,他不是没注意到他眼中的红血丝,只是下意识的逼着自己不去看,可又怎么会不心疼呢?
“你站住。”林辞野目光如炬,一如既往的坚定直前,见他僵住不动,一句句道。
“转过来。”
“看着我。”
裴旻犹豫着不动,林辞野倒也没有催促,他已经等了两年难道还差这一会吗?
裴旻纠结了好一会才抬头,清冽温润的眸光终于正正落在了脸上,他比林辞野略高,所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
没有犹豫不决的痛苦,也没有放下一切的释然,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什么都看不清却又觉得某种尖锐的情绪不言而明。
“裴旻,我再问你。”
他抬眼,语气低沉:“为什么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裴旻心里涌现出一股急切感,这种紧迫有一种他必须慎之又慎回答这个问题的郑重。
为什么回来?舍不得?担忧?恐惧?想念,通通都不对。
“因为,”裴旻语气踌躇,恍然低头却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仿佛回到第一次见面,他隔着窗望向那个桀骜挑衅的少年。
却也是,他的最爱。
“……爱。”他给了很简洁的一个字,但却为自己的情绪找到了出口,裴旻从小斯文守礼,为人清正端方从不强迫人,可眼下。
却在医院明晃晃的灯光下,近乎疯狂的强吻一个男人。
男人骨节清瘦,筋脉浮动而紧绷,虎口用力的钳制住眼前人的下颌,另只手垫在他的脑后,却强势的困住他不容许挣扎,背脊弓起弧度。
林辞野怔愣在原地,完全没想到裴旻会做出如此……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忽略了是被他逼的可能,只觉得
兴奋。
他回过神根本不满足他浅尝即止的克制,灵活的探入他的口腔牢牢地夺回了主动权,潋滟的红唇生津。
夜色痴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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