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七叔公走远,大家伙都散了往家走。
苏乐乐却楞在了原地,表情晦暗,心里愤怒。
别看她今天在马翠花面前似乎占了上风,可想要搬倒她,绝对不容易。
算了算,马翠花在她面前,至少有三个强有力的护身符,让她受到村民的天然同情和代表公家势力如支书队长的严密保护,当然,还不算上对马翠花这半老徐娘有好感的汉子们。
第一、受旧社会深刻剥削虐待的贫苦农民,这是公家对她的定性,是一把全方位无死角的保/护/伞。
第二、是在新社会翻身当了主人还被人民内部矛盾所伤害的女性,绝对的弱势群体,这是人民群众对她的自发定性,无形而自然散发的同情和保护无所不在。
第三、她是苏乐乐的母亲,是可怜的马翠花失散了十八年的骨肉,是她可以任意撒泼耍赖却有长辈名义加持的天然高一级关系,是农村最质朴原始的血缘压制。
这样一个全身都被护得严严实实的恶人,苏乐乐突然间心里打了个寒颤。
今天的行为,根本就对马翠花起不到什么伤筋动骨的作用,听着队长和男人们不遗余力维护的话,马翠花似乎连块油皮都没有破。
尼玛,这老货不好对付啊!
她真是得好好计划一下。
苏乐乐拒绝了江寒蕊,看着她被儿子紧紧拉着,在人潮中回了家。
暂时没地方去,苏乐乐去了马翠花的家。
一圈好久没修缮的栅栏里,有一间朝南有三个房的大瓦房。
苏乐乐听江寒蕊说过苏铁牛力气大,活计好,家里进项也不错,所以很早就盖上了大瓦房,那时大家都羡慕马翠花。
可这破破烂烂的栅栏一看就知道,苏铁牛母子死了之后,这屋子就没有勤快人拾掇了。
刚才匆忙送人回来又去忙农活,苏乐乐也没细看。
这屋子除了砖头还瓦片还能勉强看看,屋子外面的杂草丛生的院子,屋子里面破破烂烂的家具和积满灰尘的犄角旮旯,无一不在证明这屋子主人的懒散。
好好的一座大瓦房,没几年就被马翠花母女生生糟蹋成这样。
里面有哼哼唧唧的声音传出来。
“呜呜呜——建红啊,我真是不想活了——”
那是马翠花的声音。
“铁牛嫂子,你也别这么想,苏乐乐同志才回到家里,肯定和你会有些生分,过几天会好的,总是亲母女不是?再说了,苏乐乐同志刚才那是为你好,赵主任虽然行动上雷厉风行了一些,可他打倒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罪大恶极的四/类/分/子,他和你无冤无仇,更加不会针对你个人。再说了,就算他要针对你,根本就不用搞批斗,甚至连向队里打个招呼都不用,直接用枪崩了你,上面都不会多说一个字。所以,马翠花同志,你要理解苏乐乐同志对你的苦心,要理解组织对你的苦心,好好对苏乐乐同志,组织上希望你们母女团员,高高兴兴过日子!”
“呜呜呜——可来、苏乐乐她看不上我这个村姑啊——建红啊,她这么埋汰我,你是村里妇联的主任,还是队长的婆娘,你可不能看着我被她欺负啊!”
马翠花只差没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
“马翠花同志!”高建红提高了所有,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们只看见了你要当众剥下她的裙子给招娣——”
“她现在叫红星,我听说了,是红星闪闪的红星,比苏乐乐那个破名字中听多了!”
马翠花尖声打断。
“马翠花同志!”高建红已经有些不满,“我不管你对谁的名字满意还是不满意,苏乐乐同志回到村里,你就给我好好过日子。如果她做得不对,组织上肯定会给你出头,不会放过她,你这个绝对可以放心。还有,你也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好好过日子,听见没有!”
苏乐乐心里嗤笑,我若是做得不对,就不会放过我,若是她不对,就屁事没有!
只听着马翠花又突然哀求,“建红啊,你看我这受伤了,晚上被□□是不是——”
“不行!”高建红立刻回,“学习□□是我辈革命同志应有的觉悟,这是引导我们行动的纲领和明灯,马翠花同志,如果你拒绝学习□□,我可代表组织,立刻将你——”
“学学学!我学,我一定学!”马翠花一脸谄笑,心说狗屁,我的日子还没有以前好呢。
正说着,两人看见一身粗布衣服的苏乐乐进门了。
她倒是也没立刻进门,而是站在门口严肃认真的开口询问:“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两位同志,我可以进来吗?”
高建红心里暗暗点头,到底是城里长大的姑娘,懂礼貌,她点点头:“为人民服务。苏乐乐同志,你进来吧。”
进门,问了一下马翠花的脖子上的伤,苏乐乐态度友好又认真,很是关心生母的样子,让高建红更加对苏乐乐刮目相看。
高建红说马翠花的脖子上上过药了,还吃了几个馒头充饥,现在休息了一下,待会就可以去臭蛋那里学习背诵□□了。
苏乐乐狠狠松了一口气,表情很是内疚但坚定:“高建红同志,虽然马翠花同志受伤我也心疼,可立场必须要坚定。马翠花同志一旦偏离的群众路线却没有被挽救回来,我将会是最心痛的人,希望组织上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高建红表示万分理解,还高度赞扬苏乐乐对他人严厉自己严厉更的严谨作风。
交代好苏乐乐好好照顾马翠花,高建红就满意地离开了。
屋中只有两人。
对白很是赤果。
“贱蹄子,你等着瞧!”
“老东西,你也等着瞧!”
“小**,让你给我的红星提鞋都不陪,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老**,你放心,我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哼!”
“哼!”
眼看天黑下来,苏乐乐提溜着马翠花的衣领就将她拎出了门。
刚开始马翠花还挣扎了一会,被苏乐乐制得服服帖帖动弹不了,她就一口一个骚/货的骂着。
到了有人的地方,她突然就老实了,垂着头耷拉着肩膀,把自己扮作一个挟制的人质,希望引起路人的同情。
可苏乐乐比她还精,远远看见有人看过来,她就早已将手放下来,轻轻搀扶住马翠花一边的胳膊,嘴里还小声的安慰:“……马翠花同志,□□是必须要学的,你若是今天学不会,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主席的智慧是无限的,他老人家也不要求我们几天就能学会他的浩瀚的智慧,只要有恒心有毅力,总有一天,我们能学到主席他老人家智慧的皮毛,就是这样,我们一生也受用不尽了!”
声音虽小,可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远远就应和:“苏乐乐同志说得对,铁牛家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马翠花这下真是把脑袋彻底耷拉下来了,除了眼珠子还在滴溜溜转。
去了村委,臭蛋已经等在那里。
苏乐乐郑重其事地把马翠花交到他手里:“将革命进行到底。臭蛋同志,我现在将马翠花同志交到你手里,请你务必认真严格的教导她,好好学习□□。学习的进度每个人都不尽相同,但学习的高度热情和积极性必要要严格保证,希望接受过主席亲自接见的丛中笑战斗队,不要让我们失望!”
臭蛋狠狠一个激灵,拿起来了一旁的鞭子:“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苏乐乐同志,请绝对放心,我一定会严厉监督马翠花同志的一言一行,让她以最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学习中去。”
苏乐乐在马翠花阴鸷的眼神中,施施然离开。
回到苏铁牛的家,她竟然意外的找到了这年头十分稀罕的油灯。
屋子里家具破败,床上的被子破烂,墙角边,农具乱放,一本破了皮的□□躺着积灰。
马翠花也不知道要收拾一下,可就是这样,她也能奢侈地吃得上馒头,用得上油灯。
楼上楼下,点灯电话。
这马翠花倒是实现了一半。
这个地方,她是一天也不想呆着。
可她能去哪里,怎么去?
苏乐乐想了半夜,肚子有些咕咕叫,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半个馒头,除了马翠花房间里一个上了锁的柜子。
想了想,苏乐乐还是没有捏碎那把小铜锁。
而是看着那把锁笑了笑。
她要的可不是一个馒头。
乘着月光,苏乐乐去了村委。
四处一片寂静,远远地听见马翠花求饶的声音。“臭蛋啊,臭蛋啊,你婶子又饿又累,让你婶子睡一会行不行,就一小会?”
臭蛋严词拒绝:“不行,马翠花同志,你若是不想吃鞭子,就给我好好背!”
马翠花又变着法哀求:“臭蛋啊,你看你自己都认不全,明天你认全了,再教我成不?”
臭蛋似乎沉默一会又说:“我就算认不全,比你这么久只会被两句的强,马翠花同志,我的鞭子可没长眼睛。”
苏乐乐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对话:“将革命进行到底。臭蛋同志,我可以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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