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闷头写字的宋师爷,这时放下手里的笔,缓缓起身,走上前去,把衙役手上的信封,接了过来,念道:“阿君!见字如面,吾妻秋萍,
不觉间,秋萍与阿君已有两年未见。
近来风雨甚多,倒是清爽,只是不知,阿君身上的腰伤可有痊愈,莫要因此而留下病根。
自从那日一别,吾儿还在腹中,此时已然会下地走路,时常待在阿君种的大树下,念叨阿君的名字。躺在秋萍的怀里,问起阿君的故事。
秋萍记得阿君曾经说过,待到秋来**月,门前那颗栾树花开时,便会你我相见之日。
此刻,那栾树高高耸立,树身足有阿君腰围那般庞大。但阿君或许是不晓,那颗树其实是铁树,它开不了花。
阳光明媚,刘壮壮的背影在阳光下略显有些悲凉。
宋师爷把信中的内容全部读完后,杜曦文缓缓开口道,“她给你们的儿子取名为君暮。君暮君暮,只缘君来一回眸,从此朝汐与君暮......”
杜曦文这番话,深深地戳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底。
有人羡慕刘壮壮有这么好的一个妻子。
也有人嫉妒刘壮壮凭什么能娶到这样的妻子。
刘壮壮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此刻的他早已是泪流满面,心底的疼痛令他无法开口言语,只能发出低沉的抽泣声。
杜曦文俯视着台下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心中毫无波澜。她冷冷地说道:“刘壮壮,本官虽然不理解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究竟如何,但本官知道,你对不起秋萍,对不起你的君暮,更对不起你死在你刀下的那些无辜百姓。”
刘壮壮满含泪水,紧紧攥着拳头:“是!我对不起秋萍,我对不起他们。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杀了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按照大黎律法,即便不被斩首,也会被流放至宁南”。
“一切......一切都晚了!”
刘壮壮流下了悔恨的眼泪。当初他为了一己私利,抛妻弃子。害得身怀六甲的秋萍,独自一人扛起家中的事物,抚养孩子长大。
如今,他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她们。
杜曦文深吸一口气,随后淡淡道:“那就要看你是否愿意戴罪立功!”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刘壮壮缓缓抬眸,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能看得清楚,杜曦文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觉地微笑。
他知道,杜曦文话里的意思。
也明白,杜曦文想要的是什么。
犹豫了片刻后,他决定将一切事情都说给杜曦文听。
“起初,我们只是打劫些钱财,收取些过路费而已。直到两个月前,突然有个姓潇的商人找上门,说要跟我们谈一笔生意......”
杜曦文眉头一皱,在听到“潇”这个姓氏的时候,她的脑海立即浮现出一个身影——天门楼主公潇四郎。
刘壮壮继续说道,“那天,他让我们去码头,说是会有几艘官船在子时到来,让我们尽管去劫,许诺事成之后,给我们每人黄金十两”。
他依稀记得,当时兄弟们为了抢夺官船,死了不少,整个船身和水面上都是尸体。
杜曦文疑惑的问,“一开始,难道你们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官盐吗?”
刘壮壮摇了摇头,“不知道,还是我率先发觉到了不对劲,这才让兄弟们把船底的箩筐搬了出来,结果打开一看,发现那里装的竟是盐,如果我们早就知道的话,以梁老五的性子,就算一分钱没有,他也会带人来抢的”。
最后一句话,仿佛一道魔咒,不断地在杜曦文脑海回荡,许久,她轻抬眼眸,目光犀利地紧盯刘壮壮:“方才梁老五说自己是军户出身,被迫上山当了贼寇。那你可知这其中原由?”
闻言,刘壮壮脸色一变。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沉重地点头道:“我听他说过,他原本是军中的校尉,因为撞见别人在营房强迫男子做……做那等子事儿,那些人害怕事情败露,便邀请梁老五一起。但梁老五不从,反而将此事上报给了头领,结果,那些人非但没有受罚,还将梁老五赶出军营,并把他的腿给打断,”
据梁老五所说,那些人其中有一位是将军的侄子。
杜曦文沉默思索,在大黎,男子断袖,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儿,甚至还有些大户门第,专门培养一些书童,以备他们孩子在上京赶考的路上,不时之需。
更别说,那成千上万的军营了。
“宋师爷,你命人单独关押刘壮壮,没有本官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求见,若有什么闪失,本官拿你试问!”
“下官知晓了!”宋师爷行礼。
杜曦文又转头看向刘壮壮,神情缓和了几分,“你犯下的罪行,本官暂且先不议论。至于你的家人,你且放心,只要你真心悔改,愿为本官追会那些官盐,本官自当允许你与妻儿再见一面”。
听到这话,刘壮壮立马对着杜曦文磕头。
“小人,多谢大人!”
杜曦文摆了摆手,一旁的衙役见状,随即搀扶着刘壮壮起身。随着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杜曦文也再没有心思审下去,正准备起身要走时,门外贸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止住了步伐。
“杜大人这才刚上任,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审理案件,本宫真是刮目相看。若是朝中大臣都像杜大人这般,那该多好啊!”
玖宫月一身浅粉色宫装,嘴角挂着一抹喜悦地笑容,杜曦文微微怔然,旋即,迈步朝着她走去。
“若是人人都像臣一样,那这世间岂不乱了套”。
两人相视而立,仿佛一切的千言万语都尽在眼中。
………………
屋内,杜曦文显得有些局促,她坐在玖宫月的身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自己的膝盖。
两人沉默了半天后,杜曦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臣听说,殿下要重新选府,可是原先的公主府住的不舒服?”
玖宫月余光中闪过一抹狡黠,她一脸认真地注视杜曦文,语气中略带几分调侃:“哇,本宫居然不知,杜大人原来这般关心我,连本宫要换府的事情都知道”。
杜曦文听得这番话,惊得连连咳嗽起来,手中的茶杯也险些掉落在地上。
玖宫月见状,下意识把自己绣帕转头递了过去,杜曦文顺手接过。两人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又回到了两人曾经相濡以沫的那段日子。
杜曦文用绣帕擦了檫嘴唇的水滴,然后轻声解释道:“此事不是殿下派人告知臣的吗?”
前些日子,宫里的太监来到她府上,说是玖宫月有要事相告,于是她快马加鞭地回府。
结果,那人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公主要换府。
玖宫月撅起嘴唇,故作失望道,“唉,真是无趣,本宫的玩笑话,你都听不出来。看来这世上除了本宫以外,没有人会再喜欢像呆子一样的杜大人”。
杜曦文不语,玖宫月一手搭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她:“所以杜大人,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免得等到最后本宫有一日不喜欢你了,那你只能独自一人的默默度完余生,届时,连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那得多可怜啊!”
杜曦文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笑,目光满是柔情和宠溺:“殿下今日前来,不仅仅只是想和臣说这些吧?”
玖宫月挑了挑眉:“杜大人这么着急转移话题,可是怕本宫吃了你不成?还是说……杜大人你心里其实有本宫,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说出来罢了。”
“就像方才杜大人审讯的犯人一样,知道当山贼有危险,害怕妻儿会因此遇害,所以才出此下策,执意要和离。但实际上,他又在暗中无时无刻的保护自己妻儿。”
玖宫月突然把脸颊凑近,目光中夹杂着些许炽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坦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