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小桃面前，唾沫星子直接喷到她脸上，"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欺负我孙媳妇？"

林小桃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懵了，下意识后退两步："你、你是谁？"

"我是你祖宗！"李春花一把揪住林小桃的麻花辫，"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当长舌妇！我孙媳妇这么水灵的姑娘，能被你这种歪瓜裂枣欺负？"

林小桃疼得嗷嗷叫，李春花却越骂越起劲："我呸！瞧你这张鞋拔子脸，抹再多雪花膏也遮不住一脸的麻子！还有这胸脯，平的跟搓衣板似的，怪不得嫉妒我孙媳妇！"

围观的村民哄堂大笑，林小桃羞愤交加，眼泪刷地下来了。

王红梅想帮忙，刚上前一步就被李春花一个眼刀钉在原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脸被打肿了？活该！要我说打轻了！就你这张破嘴，撕烂了都不冤！"

李春花骂人的功力显然不是这些小年轻能比的。

她骂人不带重样，从林小桃骂到王红梅，从知青们的穿着打扮骂到她们干活偷懒，句句戳心，字字见血。

"你们城里来的了不起啊？"李春花越骂越来劲，"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挣的工分还没我家老母鸡下的蛋多！还有脸欺负人？"

知青们被骂得面红耳赤，有几个女知青已经捂着脸哭着起来了。

张建军看不过去，站出来说："大娘，您这话——"

"你闭嘴！"李春花转头就喷，"穿的人模狗样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刚才我孙媳妇挨欺负的时候你死哪去了？现在装什么大头蒜？"

张建军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

李春花乘胜追击，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起来："哎哟我的老天爷啊！城里人欺负乡下人啦！把我孙媳妇欺负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啦！"

她这一嗓子惊天动地，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只见老太太一边嚎一边在地上打滚，活像个撒泼的熊孩子："赔钱！必须赔钱！我孙媳妇这细皮嫩肉的，被打成这样，没有一百块钱医药费这事没完！"

村长急得直跺脚："李婶子，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不起！"李春花耍起无赖，"除非她们赔钱道歉！"

林岚看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老太太泼辣，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强。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知青们此刻像霜打的茄子，一个个蔫头耷脑。

沈知意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连眼泪都忘了擦。

她从小在书香门第长大，也曾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下乡后被欺负的多了，才被逼着学会了还嘴，还手。可是像这种骂人不重复，撒泼打滚的阵仗，她还真没见过。

最终，村长实在看不下去，提高了嗓门道："行了行了！林岚，赶紧把你奶奶还有你媳妇领回去！这事到此为止！"

林岚会意，给奶奶使了个眼色。

李春花立刻止住哭嚎，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变脸比翻书还快："孙媳妇，走，跟奶奶回家！"

她热情地拉住沈知意的手，笑得满脸褶子："瞧瞧这小手，又白又嫩，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早点给我生个重孙子，奶奶回家给你炖老母鸡补身子！"

沈知意这才回过神来，脸刷地红到了耳根："不、不是，我们......"

"奶奶，"林岚赶紧打断，"您先回去把屋子收拾出来，我带沈...带知意去买点东西。"

李春花一拍脑门："对对对，得给孙媳妇收拾间好屋子！"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叮嘱，"阿岚，照顾好我孙媳妇啊！"

等老太太走远，林岚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沈知意："你没事吧？"

沈知意猛地甩开她的手，眼中的迷茫被怒火取代："你别以为帮了我，我就会嫁给你！我警告你——"

"假结婚。"林岚干脆利落地打断她。

沈知意愣住了："什么？"

"我们可以假结婚。"林岚压低声音，"这样你就不用住知青点了，我有单独的房间，你可以睡床，我打地铺。我还能帮你干活，护着你，保证你有地方住，有饱饭吃......"

沈知意警惕地盯着她："你图什么？"

她可不信林岚是毫无所图的菩萨，想到她奶奶刚才说的话，沈知意又羞又怒，难不成林岚跟刘二狗一样是个坏痞子，馋她身子。

"图清静。"林岚耸耸肩，"我奶奶天天逼我娶媳妇，烦都烦死了。正好你也不想跟人结婚，咱们各取所需。"

见沈知意还在犹豫，林岚又加了一把火："我家能吃上肉。我娘腌的腊肉可香了，肥而不腻......"

沈知意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尝过肉味了，知青点的伙食清汤寡水，连油星都少见。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沈知意还是不敢相信。

林岚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因为我知道被流言蜚语中伤的滋味。"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沈知意哪根神经，她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沉默良久，她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告诉你，只是假结婚，不准碰我。"

"放心，"林岚笑了，"我对你没兴趣。"

“没有最好。”沈知意瞪了她一眼，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往林家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李春花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沈知意脚步一顿，突然有种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错觉。

"那个，你奶奶一直这样...热情吗？"她小声问。

林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凡事不要只看表面。"

沈知意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细问。

老太太看见两人，那双三角眼立刻放出精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攥住沈知意的手腕。

"哎哟我的乖乖孙媳妇！"李春花嗓门大得能震碎玻璃，"这小手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沈知意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往林岚身后躲。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老太太瘦得跟麻杆似的，手劲儿却大得能捏碎核桃。

"奶、奶奶好。"沈知意硬着头皮打招呼。

"好好好！"李春花笑得满脸褶子挤成一朵菊花，扯着嗓子朝屋里喊："秀兰！三丫头！快出来看阿岚的新媳妇！"

屋里传来一阵叮铃咣当的响动，刘秀兰慌慌张张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她比李春花矮了半个头，佝偻着背，粗糙的双手不安地在围裙上搓着，看上去有些紧张。

"这、这就是..."刘秀兰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沈知意。

"娘，这是知意。"林岚介绍道，"知意，这是我娘。"

沈知意乖巧地鞠了一躬："阿姨好。"

刘秀兰受宠若惊，"城里姑娘就是懂礼数..."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屋里喊："三丫头！还不快出来！"

林三丫磨磨蹭蹭地挪出来，眼睛红得像兔子，显然刚哭过。

"这是三姐。"林岚介绍道。

沈知意刚要打招呼，李春花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照着林三丫后背就是狠狠一巴掌："丧门星！见着弟媳妇连个屁都不会放？"

林三丫被拍得一个趔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吭声。

"奶奶！"林岚皱眉。

沈知意看不下去了："好好说话，干嘛打人啊。"

李春花立刻变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孙媳妇就是心善！"转头又虎着脸对刘秀兰吼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杀鸡！把我屋里那块腊肉也炖上！"

刘秀兰唯唯诺诺地应着，拽着林三丫往厨房走。

"知意，进屋坐。"林岚引着沈知意往堂屋走。

沈知意跟着迈过门槛，就看到堂屋正中央的墙上赫然贴着主席像，下方摆着一张掉漆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个缺了口的粗瓷茶壶，虽然看上去有些旧，但十分干净。

李春花殷勤地用袖子擦了擦长条凳："孙媳妇坐这儿！"

沈知意刚坐下，李春花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孙媳妇，你跟阿岚真睡过了？"

沈知意先是一愣，随即整张脸"腾"地烧了起来，从耳根红到脖子，活像只煮熟的大虾。

林岚见状赶紧插到两人中间："奶奶，您别吓着人家。"

李春花不依不饶："这有啥？奶奶是过来人！"她说推了一把林岚，"我跟孙媳妇单独说说话，你去帮你娘做饭去！”

林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半推着进了厨房。

沈知意也想跑，却被李春花一把按住："孙媳妇别走，奶奶有东西给你。"老太太神秘兮兮地带着她回了房，从炕上的老式柜子里掏出个盒子，小心的递了过去："拿着，晚上给阿岚用。"

沈知意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竟是半瓶酒？

"这是..."沈知意一脸茫然。

"怀孕用的！"李春花得意洋洋，"城里来的知青就是见识少。奶奶特意找张瞎子要的鹿鞭酒，可金贵着呢！"

沈知意手一抖，差点直接将酒撒到地上，整张脸仿佛火烧般。

厨房里，林岚正帮着刘秀兰拔鸡毛。

林三丫蹲在灶台前烧火，火光映着她红肿的眼睛。

"小弟，"林三丫突然小声问，"那个沈知青...真愿意嫁给你？"

林岚手上动作不停："嗯。"

"她...她人好吗？"林三丫声音更低了，"我听说，城里姑娘都娇气。"

林岚抬头，正对上三姐担忧的眼神。她心中一暖，轻声道："她人很好，刚才还帮你说话呢。"

林三丫眼睛又红了，低头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火，火星噼啪作响。

刘秀兰一直没说话，只是时不时偷瞄林岚，欲言又止。

林岚知道她的担忧，这个家里，只有刘秀兰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大抵是怕她跟沈知意结婚后漏了馅，好不容易守住的宅子再被二叔家抢去。

她走进刘秀兰，一语双关：“妈，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刘秀兰顿时放松了一些，依旧难掩担忧："那就好，那就好...你多注意点......"

林岚点了点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吃饭！"李春花的大嗓门从堂屋传来。

晚饭比沈知意想象的丰盛得多，一大盆土豆炖鸡，一盘油汪汪的腊肉炒白菜，还有金黄的玉米面贴饼子。

香气弥漫整个堂屋，沈知意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孙媳妇坐这儿！"李春花把沈知意按在旁边，又把林岚推到她身边，"阿岚挨着媳妇坐！"

沈知意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却被李春花一把按住："害什么羞？都是一家人了！"说着，老太太把鸡肉和腊肉全堆到林岚和沈知意面前，刘秀兰和林三丫碗里只有土豆和白菜。

"奶奶..."沈知意有些尴尬，"大家一起吃吧。"

李春花不以为然："她们吃土豆就行！三丫头马上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吃了浪费！"

林三丫的手猛地一抖，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奶奶！"林岚皱眉，“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这样不合适。”

李春花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给沈知意夹了块鸡腿："孙媳妇多吃点，早点给邻家生个大胖小子！"

沈知意刚咬了一口的鸡腿差点噎在喉咙里。

"我跟你说，"李春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老李家那三百块彩礼我都谈妥了，等三丫头嫁过去，正好给你俩置办结婚用的东西......"

"我不嫁！"林三丫突然站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我死也不嫁给傻子！"

李春花脸色骤变，一巴掌拍在桌上，碗碟"咣当"乱跳："你个小贱蹄子，反了你了！轮得到你说不嫁？"

"奶奶！"林岚刚想开口。

沈知意却"啪"地摔下筷子，猛地站起来指着李春花鼻子：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不是女人啊？你也是老贱蹄子呗！"

一屋子人全傻了。

刘秀兰手里的饼子掉在地上，林三丫的眼泪挂在脸上要掉不掉，连林岚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爆发的沈知意。

李春花张着嘴，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

"你、你你你......"老太太指着沈知意，气的手指直哆嗦。

"你什么你？"沈知意火力全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你这是封建残余！要搁前几年，第一个批斗的就是你这种老顽固！"

李春花脸色铁青，捂着胸口直喘粗气："我、我可是你奶奶......"

"奶奶怎么了？奶奶就能卖孙女了？"沈知意越说越气，"三姐才多大，花一样的年纪，你让她嫁给一个傻子，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这么坏。”

“就你这种丧良心的老不羞，这么重男轻女，就活该一辈子断子绝孙！”

“你你你敢咒我们老林家......”

李春花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突然两眼一翻，"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妈！"刘秀兰惊叫一声扑上去。

林岚赶紧蹲下查看，发现老太太只是气晕了，并无大碍。

"我去找赤脚医生！"林三丫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沈知意拦住她，蹲下来掐住李春花的人中，"不用去，一会儿就好。"

果然，不到半分钟，李春花"哎哟"一声醒了过来，看见沈知意近在咫尺的脸，气得一哆嗦："你、你给我滚！"

沈知意翻了个白眼，起身拍了拍手："看，没事了。"

刘秀兰和林三丫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知意，眼神里满是敬畏。

"弟、弟妹..."林三丫怯生生地拉住沈知意的衣角，"谢谢你。"

沈知意拍拍她的肩："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嫁给傻子的。"

林三丫破涕为笑，突然觉得这个城里来的弟媳妇，比想象中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