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太医院,许太医休息的小房间内。
哭了一路又被容奕带回去的许云清默默垂下了脑袋。
虽然只是因为一时激愤,还找不到人倾诉,所以许云清看见熟悉的人影才会那样激动。
但等许云清情绪平复之后,才觉得自己丢人——
多大的人了,又不是没有成年的小孩子,居然还会做出趴在人胸膛哭泣这种事。
容奕一直没有动,可能也是被自己整得无话可说。
之前只是情绪使然,如今清醒过来,也不好再赖在人身上,许云清擦干眼泪,有些悻悻然退后拉开距离:“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情绪激动,现在已经没事了。”
容奕没有开口,似乎是还在思考些什么。
沉默的氛围让人不安,许云清在这样的氛围下,一点点将头低了下来。
他与容奕正经相见不过三面,虽然中途发生了意外,但容奕甚至并不是他的熟人伙伴,被陌生人拥抱,容奕会怎么看待自己。
会觉得他是变态吗?
“你是不是——”
容奕略带沉吟的声音响在耳畔,脑海里自觉脑补出脏话的许云清把头低得更低了。
“——被欺负了。”
许云清怔愣抬起眼睛。
“昨日当值的是钱太医,今日当值的是章太医,但连续两日都是你,太医院要求夜里至少得有三位太医值诊,却一直都只有你。”
容奕似乎叹了一口气,声音又轻又温柔,
“你一个人就得顶那么多太医的活计,是被排挤了吗?”
虽然没有全部猜对,但容奕也猜中个**不离十,许云清泪汪汪,疯狂点头。
终于、终于有人发现了。
这个他从穿越以来就疯狂想要找人吐槽的东西!
*
许云清没有发现,他的发尾其实一直都蹭在容奕的手边,此时被容奕干脆拢住,缠绕在指尖。
毛茸茸的,头发的触感也和他本人一样柔软温暖,像是某种在外面欺负跑来寻求自己帮助的小动物,揉起来应该很舒服。
可真奇怪啊,怎么会有动物跑来找自己寻求帮助呢?
往日也有人会像自己求饶,他们为家人或是为自己,每个都能哭得涕泪横流情真意切,但每一次容奕的心情都与现在的心情毫不相似,这让他感觉有些新奇。
这份好奇让容奕又有了些许耐心,他抚摸着许云清的额发,笑着开口:“要我帮助你吗?”
求助于他吧,全身心依赖着他,如果愿意付出全部的代价,他也不介意施舍出一点怜悯。
容奕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飞停在肩膀上的小鸟:“我帮你把他们都杀掉吧,好不好。”
你又会,怎么回答呢?
二十一/
许云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种话许云清当然不会当真,他自己也天天脑补小说爆炸,这些剧本里的人物统统死光,虽然这些只是口嗨,但许云清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原住民NPC与自己的想法相似。
是NPC吗?容奕这个名字在这本书里连听都没听过,应该就是NPC没错了吧?
是好NPC啊。
容奕:?
也就是仗着容奕看不见许云清才敢这样造次,许云清嘴上说的实际是:“没有被欺负。”
那些太医通通不存在于现实,既然不存在,自然也谈不上被他们欺负。
虽然那些嫔妃经常没病也找太医,一天巡诊八百遍,但照顾诸位嫔妃终归是他的本职。至于太监们额外推给自己的活,也只是因为想偷懒而已,他们也往往会在这之后找补回来,偷偷帮助自己。
许云清是个很知道满足的人,唯一那个不做人事的三皇子虽然给他造成了困扰,但这也是他自己需要面对的难题。
看着容奕似乎是苦恼地微微皱起了眉,许云清轻声道:“谢谢你。”
容奕眉头皱得更紧:“为什么?”
和煦晚风习习,许云清仰着头看着身前的男子,月光下,他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含着星星:“因为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
许云清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等他说完,感觉到头顶像是被人轻轻揉了一下。
许云清疑惑抬头。
容奕端庄地坐在身前,没看出刚才有动作的痕迹,声音低沉柔和:“睡吧。”
意识迷蒙间,许云清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个很严重的问题。
是什么呢?
二十二/
当晚,许云清做了个异常荒诞诡异的梦境。
一个带着面具的男鬼在身后猛追,逼问他忘记的那件事情。许云清拼命逃窜,在即将以为自己逃脱成功后男鬼身上忽然冒出藤蔓,将他狠狠缠绕起来。
刺啦——是许云清的衣服被藤蔓恶狠狠搅碎的声音。
许云清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藤蔓甩来甩去,拼命呐喊:“补药啊!”
战败后切战败cg什么的补药啊!
男鬼忽然停下动作,揭开面具,里头竟然是大皇子容奕的脸:“你不记得我了吗?”
许云清怔怔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是距离啊。
说好的要和容奕保持距离呢?!
许云清猛得睁开眼睛。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内,鸟儿在枝头发出叽叽喳喳的鸟鸣,太医院今日也静谧又祥和。
这里是自己的房间,衣服还在,四肢虽然有些酸疼,但是身体的重点部位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太好了——
不对,一点都不好。
许云清察觉到身旁清浅的呼吸,有些震惊地寸寸扭头,看清了躺在自己身边的人。
大、大、大皇子为什么会睡在自己床上啊?
日光柔和,打在容奕的侧脸,更衬得他肤色白皙,五官深邃,没有了绡纱的阻隔,许云清终于更清晰看见了他的模样。
如果换成现代绝对是可以直接出道的长相,持美行凶这个形容词简直是为了他量身定制,只要容奕想,他简直可以用他的脸霸凌全世界。
可能是太医院这个供给许云清一个人睡觉的床榻太小,此时硬挤了两个成年男子,容奕的四肢几乎都压在他的身上,这让许云清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噩梦是从何而来。
面对这个让自己四肢酸疼不已的元凶。
许云清吞了吞口水,脸颊泛起微红。
好、好看。
睫毛也很长。
*就是这样没有出息*
而后,许云清眼睁睁看着男人勾起唇,笑着对自己说:“许太医,日安。”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十三/
在容奕面前社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放平心绪,放平心虚。
许云清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
但等他梳理齐整,背起药箱的时候,猛然发现容奕竟还跟在自己的身后。
容奕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很精准且工整地将纱绢系在了脸上。
纤长的指尖勾着黑色的透明纱绢,莫名透出股色气的感觉。
许云清脸颊烧得滚烫:“干、干什么?”
容奕歪着脑袋:“帮忙。”
*
说了帮忙,容奕当真就跟着他跑了一路。
当然专业不对口,许云清很有医德的没有让容奕实操,当然主要也是不敢指挥皇子做事。容奕也没有开口,只是远远跟在许云清的身后。
于是,在巡完诸位嫔妃之后,基本所有嫔妃都以各种方式委婉提出了建议。建议太医没有必要天天来探诊,她们有病自然会自己去找太医。
许云清欣然应允。
探望完嫔妃后是记录,许云清需要将症状和相应药方记录在册,再挨个熬汤。
同时支起数十个小锅,许云清哼哧哼哧地扇着小扇,容奕抱臂靠在墙上,皱着眉:“这些全部都是你一个人要做的吗?”
明明语调与之前没有区别,许云清却诡异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震惊:“有时候小安子会来帮我。”
小安子是小太监的名字,许云清腾不出手的时候,小太监也会来帮帮忙。
容奕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人手太少了,我认识几位信得过的医者,可以……”
既方才诡异震惊之后,许云清又诡异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怜悯,连忙道:“不,这样就好。”
如今一个人住在太医院也很好,其实现在的厢房是太医院的书房,只是他搬来后没有地方可以住所以开辟成了卧室。要真有别的太医进来,他又要住到哪里。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暴露出这个世界是本书,而自己则是名外来穿书者的秘密。
午后,是新一轮巡查。
但是有了嫔妃们上午的叮嘱,原本下午的巡查时间就空出来了。面对漫长的休闲假期,许云清居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容奕的声音适时传来:“宫门酉时放锁,如今是未时,还有很多时间,要去宫外走走吗?”
二十四/
穿越那么久,这还是许云清头一回见识外面的世界。
石板道上行人如织,贩夫走卒立于道旁,吆喝声不绝于耳,炊烟袅袅升起,处处充满烟火气。
许云清被晃得花了眼。
不能怪他没有见识,主要他上一次见这种场景还是《清明上河图》。
很明显作者在欺负人没版权保护照着抄画面,不是,是观画远没有亲身经历来得震撼。
“太医有轮值,也有假期。”容奕站在他身旁,“日后每次轮值休假,都可以去外面多走走。”
他们都是乔装后才出的宫,此时没有人认出他们是宫里的皇子太医,都以为他们是寻常出来散步的平头百姓。见他们走进,小贩热情招呼起来:“卖糖人咯,小兄弟,买一个糖人吃吗?”
摆在货架上的糖块被捏成各种形状,琳琅满目,栩栩如生。
许云清看着面前做工精巧的糖人,有些意动:“可、可以买吗?”
容奕点点头:“有银子就行。”
没有工资存款吃饭全靠去找御膳房要饭的许云清:……
许云清神色微暗,磕磕巴巴道:“好,好的。”
他打算默默收回手,贴近容奕的那边掌心却传来了沉沉的重量。
是钱袋子。
许云清连忙推拒:“没事没事,我出来看看就好,用不着的 。”
“如果许太医需要做那么多人的工作的话,得到那些人的俸禄也是应当的。”容奕笑容和煦,“放心,内务府欠太医的薪水,我会为太医讨回来的。”
许云清怔怔转头。
柔和的光晕打在容奕的身上。
这是什么?
好耀眼。
是天使吗?
覆面的黑纱变成了光环,身周延伸出的摊贩好像都变成了他圣洁光辉的翅膀。
在许云清的注视下,天使收拢羽翼降临人间,天使,啊不,是容奕开口,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云清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啊?”
容奕循循善诱:“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只知道你的姓氏,是不是不太公平?”
好像是有点不太公平。
许云清的沉默时间有些长,容奕挑起了眉,但还是耐心等待着。
轻轻攥住容奕的手腕,许云清将容奕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我叫许云清。”
明明已经鼓起勇气,但实施起来却又觉得唐突,许云清越说越小声:“你摸摸看,这个……是我的模样。”
容奕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在身上的触感粗糙又神奇。
许云清微微眯起眼,感受他的指尖沿着眼睑一路滑到了脸颊上。
啊。
脸颊好烫。
sorry存稿乱了,之前发错了
小剧场:
1.
本章又能概括为:封建余孽大魔王在目睹黑心资本家的丑态后被迫活成了勇于捍卫劳动法的模样。(误)
2.
容奕嘴上:我很贵。
容奕实际:倒贴,疯狂倒贴。
3.
小太监(小安子):呦呦呦,这不是许云清嘛,再给我说说当初那个一个糖人就被黄毛骗走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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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可以摸摸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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