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真心下一惊。
谢漼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练了练字。”
难道……
他闻出来她吃了羊肉串,鼻子这么灵?
可她吃完后在院子里溜达挺久的,身上味儿应该早就散了吧!
谢漼细细端详寻真那略显苍白的脸,命人传唤月兰与引儿入内,问她这一整天都做了些什么事。
月兰一一道来:“姨娘晨起较迟,直至巳时过半才起,用了些米粥,便又卧于榻上休憩。至晌午用过饭食,于庭院中踱步片刻,而后回屋练字……”
说到这里,月兰顿了顿,将寻真在后院烤羊肉串的事隐去。
“此后直至爷归来。”
谢漼:“可有疏漏之处?”
月兰:“并无。”
谢漼凝视她:“月兰,抬起头来。”
月兰只觉冷汗潸然,额头密布,缓缓抬头,目光触及谢漼那清冷面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
刹那间,屋内气氛凝重如铅。
谢漼转而望向引儿:“你来说。”
寻真见瞒不住了,直接承认:“我今天还做了烤羊肉吃。”
谢漼看她:“……你?”
寻真点头:“我在后院找了个小角落,支了火架……用竹签子把羊肉串起来烤的。”
本以为谢漼要将她训一顿。
他却问:“可烤熟了?”
寻真“啊”了一声,懵懵的。
谢漼:“坐下。”
寻真坐下,谢漼执起她的手,放桌上,三指轻搭腕间,把脉。
谢漼:“腹中可有不适?”
寻真:“……有点。”
谢漼松开了手,目光移到她唇上:“张嘴。”
见寻真未动,谢漼抬手轻轻握住她的下颌。
指尖温热,不经意间划过细腻的颈部。
谢漼俯身贴近,直视她的眼眸,再度道:“张嘴。”
寻真张开了,眼睛朝边上飘去。
“伸舌。”
犹豫了会,寻真伸出舌头。
红润的舌探出来,像一尾灵活的小鱼。
她眼珠也同样灵活地四处乱转着。
谢漼收手。
寻真只觉得下颌被他捏过的地方,有淡淡的灼烧感。
谢漼道:“生羊肉与你正在服用之药中数味药性相克。”
原来是羊肉没烤熟。
前臂掌侧,腕横纹上两寸。
谢漼抓着寻真的手,用力按压内关穴。
谢漼十岁时,老夫人罹重疾,卧床不起,府上遣家丁仆役四处奔波,遍访天下名医。最终觅得一位隐于民间的圣手。传言其医术出神入化,似有通神之能。
谢漼年幼时,性喜读书,亦曾览阅数本医书,粗通些医理药性的理论。
名医在府中住了两年,谢漼常去请教名医。那名医见此子颇具慧根,又兼勤勉向学,遂起了爱才之意,纳为半个徒弟,悉心教诲,倾囊相授。
因此,于寻常病症,谢漼都能应对。
谢漼在寻真腕间穴位处精准施力,按压几下过后。
寻真只觉得胸口那股堵塞的憋闷感渐渐消散了。
紧接着,腹中翻涌起来。
寻真弯下身子,“哇”的一声吐出来。
背后,宽厚的大掌抚上来,缓缓摩挲几下。
“拿纸笔来。”谢漼的声音。
“是。”
月兰上前,挪开桌上的碗筷,展开纸张,磨墨。
谢漼提笔蘸墨,须臾间便写就一方。
他将纸递与月兰:“令承安速去药房抓药,即刻煎来。”
月兰接过:“是。”说完跑了出去。
寻真被丫鬟搀扶着,移至次间安歇。
过了一会,月兰端着药碗匆匆而来。
寻真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心里发苦。
这具身体真的太弱了!
谢漼坐在床侧:“趁热喝,若凉了,药性便大打折扣。”
哦!
寻真拿过,一饮而尽,嚼蜜饯时听谢漼说:“若是想吃烤肉,吩咐厨房做便是,何至于自行劳神费力,将自个身子折腾成这样。”
寻真想,其实她烤很久了,应该是肉块太大,中间部分没烤熟。
下次可以切小一点。
寻真:“嗯,知道了。”
谢漼:“早些休息。”
谢漼起身前,看了她一眼。
随后微微摇了摇头。
小小折腾了这一番,原身这娇弱的身子实在不堪重负,寻真在床上足足躺了两日。
寻真心想,等以后回了那院子,定要加强训练。
不然就这小身板,即便有机会逃了,怕也难在外面活下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只是谢漼似有让她在这里长住的意思,那院子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至第三日,寻真已经痊愈。
但好了,就得工作,还要搬回谢漼的屋子。寻真寻思能拖一日是一日,于是对月兰与引儿谎称身子尚未大好。
这两人,一点都不会演,被谢漼一盯,就破绽百出,还直接跪了……寻真只能瞒着她俩。
前两日,寻真都在房里用饭,谢漼前来探视一眼,就走了。
这日,他却于床边坐下,让寻真伸出手来。
寻真知道他懂医术,心中仍存疑。
应该不至于能把出来?
没那么神吧!
寻真伸出手腕,谢漼的手指搭上,问道:“今日感觉怎样?”
寻真回道:“……肚子还有些不适,下床的时候,头有些晕晕的。”
谢漼松开了手,那双桃花似的眸子中闪动着烛光:“是么?”
寻真点头:“嗯。”
月兰端着膳食进来。托盘上,整齐陈列着八道菜,荤素相谐。
脍鲈鱼、翡翠虾仁、香酥乳鸽、素炒时蔬、酿豆腐、藕粉圆子……还有红烧肉!
寻真闻到了味儿,腹中一阵咕噜作响。
目光盯着,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谢漼起身,瞥了眼托盘:“姨娘身子尚未痊愈,油腥之物不宜食用,换些清淡素食来吧。”
月兰瞧了瞧一脸渴望的寻真,这些膳食皆是姨娘亲口所点,可爷既已吩咐,她哪敢违抗。
应道:“是。”
寻真眼巴巴地看着月兰将那盘红烧肉端走。
谢漼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寻真望着他的背影,为什么感觉……谢漼是故意那么说的?
寻真的嘴寡了两天。
谢漼特地吩咐了,饮食务必清淡,月兰与引儿自是不敢由着她点菜吃。
寻真说自己完全康复,两丫鬟死活不信,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
寻真苦着脸,看着月兰端上来的吃食:“天呐,又是粥,给点肉吃吧,月兰姐姐!”
月兰耐心劝道:“爷说了,姨娘您还在病中,您自个儿又不晓得爱惜身子,我们定要仔细看护,万不能在饮食上出了差池。这几日,姨娘且忍耐些,病去如抽丝,需得好好调养,待病完全好了,到时自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引儿亦在旁自责道:“上次都怪奴婢疏忽,让姨娘不慎吃下生羊肉,致使姨娘卧病在床,爷虽未曾怪罪,可奴婢心中着实愧疚难安。”
月兰接着道:“姨娘就听奴婢的话吧!”
“好了!我真的好了!”
寻真直接下了床,原地蹦跳了几下 。
两丫鬟急忙放下手中物件,上前搀扶。
谢漼步入房中,恰好看见寻真在床边蹦跶,脚步一滞。
两丫鬟将寻真扶回床上,转身瞧见谢漼,福身行礼。
谢漼:“方才在说什么?”
月兰:“姨娘说……”
寻真接过话头:“我说我已经好了,她们都不信。”
“好了?”
谢漼踏入院子,隐约听到此屋的声响,未及更换衣物,便径直朝着寻真的屋子而来。
大周朝官服依旧礼,以颜色明品级,一品二品着紫袍,三品四品穿绯色……自一品至九品,色泽递变。
谢漼身着正七品官服,深青色。
圆领长袍,绫罗为料。领口及袖口,皆绣有精致的云纹。腰间束一革带,宽约二寸,带身以黑色皮革制成。带扣为精美的铜制,饰有小巧的兽面图案,打磨光滑,闪烁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脚蹬乌皮**靴,靴面光洁,靴头微微上翘。
整个人透着一股庄严肃穆之气。
谢漼于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寻真身上。
寻真点头,左手自锦被中伸出,主动撩起衣袖。
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
谢漼的手指落下,搭于腕间,诊脉。
寻真期待地望着他,那眼神好似在问——
好了吗?
片刻,谢漼抬眸:“脉象平和,已无大碍,自是可正常饮食了。”
又道:“既已痊愈,便去换身衣裳,一同用膳吧。”
寻真:“……好。”
又得上班。
谢漼更换了常服,坐于饭桌前。
寻真站在自己往常的位置,正要为谢漼布菜。
谢漼道:“坐下吧。”
寻真:“是,谢谢爷。”
目光扫过桌面,基本都是她爱吃的,总算能开荤了!
这一声谢,倒是发自肺腑。
用完饭食,谢漼唤她同往书房。行数步,发觉寻真并未跟上。
回首看着她道:“来。”
寻真踟蹰了一下:“爷……我能先去换个衣服吗?”
“为何……”谢漼刚启唇追问,却似突然想到什么,目光自她面庞移开,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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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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