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在从青山别墅出来，返回刑家的路上，刑星注意到了路边有一间教堂。

车靠边停下，刑星下车，第一次主动的走进了教堂。

从前的刑星，只会将宗教当做有权有势的人们掌控人心的一种有效手段，即使因为母亲的原因偶尔不得不进教堂里做做样子，但是刑星每次走进教堂时，都是抱着嘲弄和轻蔑心情的。

从无尊敬，从不相信。

直到今天。

今天刑星生平第一次自愿的走进了教堂，而走进去的时候他心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想。

没有嘲弄，没有轻蔑，没有不屑。

也没有多少期骥、渴求，或者奢望。

他只是忽然看见了教堂在那里，刚好又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关于宗教创造的奇迹的传闻和故事，只是想来试一次。

就试一试。

这间在路旁的教堂真的很小，而且此刻是空荡荡的。

或许因为现在不是祷告或者举行例行仪式的时间，或许在这里做的祷告从来就不曾实现，所以即使是在礼拜日的时间里，这里也这么空。

没有神父，没有信众，只有一个从前并不相信存在奇迹，在今日却忽然想要或许信上一次的刑星。

此时，刑星已经走到十字架下，并像他记忆中母亲教授他的样子，在身前划过一个十字，然后双手交握，放在靠近胸口的位置，闭上眼睛。

无声祷告。

可是，向谁祷告？

祷告者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此前从未真心向任何不真实的存在祷告过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他从现在开始祷告的话，那些至高存在是否还愿意听一听他的心声，实现他的愿望。

所以，向谁祷告呢？

是向正前方那位被钉在十字架上，自己都动弹不得的所谓至高无上的“主”祷告吗？

还是向虚空中不知何时能刚好经过这个世界的其他神灵更好？

亦或者向教堂上空漂浮的白云，还是穿行世间的风，或是向那近乎无处不在的空气？

是向每一位愿意分出哪怕万分之一秒的时间，来听一听他的祷告，让他祷告能够成真的任何一种非凡存在吗？

——不论那是神灵，还是魔鬼。

如果他或她真的存在的话，刑星愿意以自己最虔诚的心灵，向他们祷告。

他只求他们、她们，或者是祂们，能让那个人活过来。

让那个——

帮关亦琛解决了无良又卑劣品性的未婚妻，帮小黑突破生命大关不用过早死去，帮他彻底祛除先天疾病所带来的隐藏着的巨大的危害，让他不至于往后余生都活的一点都不健康和自在……以及，为了不让他们为那人的病死而生出一点伤心，故意在死前炮制了那么些显得其又卑劣又无耻、还毫无人性的形象的人类活过来。

此刻，刑星以最大的虔诚的向所有一切能达成他愿望的存在祈求着，祈求着那些至高存在能够让那个被他在死前万般误会，恨之入骨，在死后还将尸体翻来覆去的折腾，只因为他不信那人是因为T岛疗养院出具的死亡原因——是因长久疾病引发的死亡——就为找出所谓的确切死因的那个人，能够在他面前复活过来。

即使只有短短几天。

或者几个小时。

或者，实在不行，几分钟也好。

就算因此需要他付出自己剩下的全部生命作为代价，他也愿意。

他愿意的。

刑星紧紧闭着眼睛，荒唐感被理智不断激发出来，让他想要立刻睁开眼，想停下这般荒唐又愚蠢的举动，但是最终，他没有。

实际上，他更想和那些不知名或者知名的存在再多说一遍自己的心愿，就再多一遍。

他想，或许刚好就是多出来的那一遍，就能让某位超凡存在刚好听到他的愿望，继而仁慈的让他愿望实现。

然后，熟悉的铃声响起来。

刑星睁开眼睛——

果真啊，神灵这种东西，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

——看着眼前的空荡教堂，刑星下意识想。

不，或许是存在的。

刑星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第一个判断。

难道不是吗？

正是因为确实存在，所以才会在听到他的心愿后，知道不可能实现它，才会让他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让他不能继续祷告和许愿。

也让他知道，现实就是这个样子。

幻梦不会成真，死人不会复活，程颇璃再也不会站在他面前，对他露出鲜活的笑。

就是这么简单。

……

刑星走出教堂，接起因为第一次他在祈祷，而没能及时接起来，跟着不久后又第二次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关亦琛的声音。

“他在哪里？”

关亦琛问。

声音冷冽的几乎要胜过寒冬里最冷的天。

这两通电话会打来，是因为几个小时前，在国外参加高峰论坛的关亦琛收到了一条来自刑星的消息。

那消息不过五个字，一句话：

——程颇璃死了。

就这样，几个小时后，终于得空看手机的关亦琛立刻给刑星打来电话，并问出了上面的问题。

然而，站在教堂门口的刑星却回答：

“我也不知道。”

刑星甚至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毕竟，我也没有死过。”

自嘲的笑着。

所以，死去的那些人究竟会去哪里，他真的不知道。

虽然此刻他非常、非常想要知道。

“刑星，别开玩笑了！程颇璃到底在哪里？”

关亦琛并没有吼，但是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听上去，却都像是飞出的一把一把尖刀，扎的听者心惊胆战，不由遍体生寒。

而听到关亦琛露出的这般情态，刑星又忍不住想笑。

因为这会让刑星莫名想起当自己最终搞清楚那份尸检报告是真的，当他意识到程颇璃的死因就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那样时，那个瞬间，他的第一个反应其实比现在的关亦琛更加不堪的事。

那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可惜，再怎么吼的大声，再是如何的疯狂，也叫不醒一个已经死的彻彻底底的人。

想到现实，下意识间，刑星回头看了一眼他刚刚走出的教堂。

西下的太阳给教堂外部穹顶洒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让那支指向天空的尖顶看上去就像一个古怪的符号，又像一个嘲笑的表情，仿佛在无声嘲笑着刑星那个不切实际的奢望。

“真可惜——”

——这不是个玩笑。

停顿一秒，压住令人作呕的哽咽，刑星没有顺着说下去，而是深呼吸后，才慢吞吞回答：

“他在青山别墅。”

“那里风景好，站在窗口就能看见海。我在海边见过他三次，我想他肯定很喜欢海……”

“关亦琛，你真要去找他的话，不要带上顾白，他不想看到那个人。”

是比较迟~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下次两个星期之后的周五左右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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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