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湖边垂柳依风而动，碧绿的水随风泛起涟漪。

李其星骑着单车去餐厅吃午饭时经过一条林荫小径，风吹起他额头的刘海，摇摆的柳枝轻拂他的脸颊，痒痒的。十八岁少年的烦恼好像来得快，去得也快。

至少此刻他心情很好。

可能是昨晚和程一言打架占了上风吧。

吃完饭后他又去餐厅旁边的水果店买了份水果捞，准备带回宿舍慢慢品尝。

程一言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李其星拎着袋子回来，嘴角的伤口随即疼了起来，不免开口讥讽，“居然还有心情吃东西，你就不怕我带着脸上的伤去辅导员那里告状？”

“除非你是小学生，”李其星说着转身把一个纸袋丢到他桌上，“给你打包的鱼粉，爱吃不吃。”

程一言没理他，去自己桌子上拿了手机当着李其星的面拨打了导员的电话。

不是，哥们你真打啊。

这点事不至于吧。

李其星看着程一言脸上的几处伤，原本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像至于。

谁会愿意自己脸上莫名挂彩？

而且他昨晚下手确实有点重了。

完蛋。

李其星看着正在拨打中的电话，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行。

李其星上前强行挂掉了程一言手机的拨打界面，他拉住程一言的胳膊乞求，“我错了，真的，对不起，我昨天不该拿你出气，对不起，对不起。”

程一言觉得有点好笑，语气冰冷，“你的对不起能把我脸上的伤治好？”

“能，我这就证明给你看。”李其星说着从绿色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支药膏，拆开包装打开挤出一点绿色膏体在食指上，直接往程一言嘴角抹去。

“嘶——”程一言退后一步，“不用了，我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

李其星不听，非要继续举着药膏往他脸上凑，程一言躲闪不及，被绿色的膏体糊了一脸。

空气瞬间凝固。

程一言：“……”

李其星：“……”

这时，导员的回电打了进来。

李其星再次拽住他的胳膊恳求，“我答应你几个要求，行不？我写承诺保证书。”

程一言挑眉，“几个？”

“五个！”李其星本想说三个，又觉得诚意不够。

程一言不满，“十一个。”

十一个！

敲诈吧。

程一言见他不情愿，伸手去按接听键。

“好的！程一言，我同意好吧。”

没见过这么有心机的人。

程一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去写吧，我和导员说其他事情。”

李其星坐在自己书桌前随意从书架上拿出一个旧笔记本，撕下一张空白页刷刷刷写了起来。写完后见程一言很快打完电话，他将承诺书一把塞到程一言怀里，“给。”

程一言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字迹虽然工整，还在每个字画了小表情，内容却明显偷工减料，华而不实。

一张空白A4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好的，保证完成你的要求。

程一言换了个黑色的短袖穿上后，当着李其星的面把他刚写好的保证书给撕了。

没有日期，没有保证人，更没有把具体几个要求写上。

李其星自知理亏，重新坐下撕纸开写。

这样的场景让他忽然想到初中那会在学校惹事后回家被李其鱼揪着耳朵写检讨书的时候。每次他都故意偷奸耍滑少写很多字，甚至写到中间部分时还编起了小段子，编完后继续写“我将保证以后一定……”。李其鱼发现段子后总会忍不住被逗笑，但又会立马紧绷住脸斥责他，让他重新写一份。

这样的欢乐时光不会重演，李其鱼也不会再轻易被自己逗笑了。

“你发什么呆？是不是不想写？”程一言来到他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其星抬头白了他一眼，看到他把胳膊放到椅背上快碰到自己的脖子，忍不住身子前倾与他保持距离，“我这不是正在想。”

程一言不再说话，转身去自己的桌前坐下吃鱼粉了。

李其星又开始刷刷刷写了起来。

写了几句后不满意揉成团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又从黑色的垃圾桶里拿出来展开，添加几句话后依然不满意重新揉成团丢弃。

怎么写怎么不对。

从长远来看，好像是他亏了。

程一言并没有说出要求的具体内容，万一有一天他们再因为某事结仇，程一言故意提出过分的要求刁难自己呢，摘星星捞月亮这种事他可做不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程一言一次性把他刚刚狮子大开口的十一个具体要求全部说出来，自己也好讨价还价。

李其星立刻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正在吸溜鱼粉的程一言。

对方明显一顿，停下了进食动作。

他果然不会同意。

好啊程一言，没想到你真的会这样算计。

他绝对不会上当。

“可以，我同意，不过这具体要求我得慢慢想。”程一言扭头看他。李其星催促他，“那你要想到什么时候，你快想好，我赶紧给你写承诺书，免得你又怀疑我反悔。”

“吃完饭我就想。”程一言回。

李其星催，“边吃边想不耽误。”

程一言：“……”

学校咖啡厅二楼。

李其星和程一言面对面坐在一处安静的角落里，窗外是绽放灿烂的榆叶梅。

“还没想好？”

李其星先坐不住了。

他们已经互相看着对方半小时了，谁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不是你说的我们来咖啡厅慢慢想，一起商量？”程一言望向窗外，粉色的花瓣近在眼前，他伸手轻柔地触摸了一下，没舍得摘。

李其星不说话了，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你无聊就先打游戏啊，我全写好后给你。”程一言拿着笔说完立刻低下头在白纸上写起来。

李其星就一直盯着他。

看他能写出什么样的要求来。

程一言写了几个字后划掉，继续写了两个字后接着划掉。

“你被人盯着写字能写出来？”他放下笔，抬头看李其星，只见午后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打在他好看精致的脸上，像一幅静止的画。

李其星嫌他事儿多，靠在沙发上随意地翘起二郎腿玩手机，悠闲自得，还哼起了歌。

519宿舍群聊这会儿又热闹了起来。

【听说了么】：不想返校，可恶的早八明天又要折磨我了（兔子哭泣表情）

【好的】：那就别回，宿舍聚餐也不差你一个

李其星不客气地回复他。

【听说了么】：聚餐？你们三个什么时候背着我商量聚餐的事情了

【嗯】：你忘了，明天我生日

周桥提醒。

【听说了么】：哦哦

【好的】：所以我们怎么庆祝，正好咱这周一晚上没有面授课

李其星这次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快速回应，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还在继续写，干脆打开追剧软件看电影打发时间。

等他终于看到完整的要求清单新鲜出炉送到他面前时，李其星只觉两眼一黑。

1.每天早上陪他跑步，期限一个月；

2.每天晚上陪他夜跑，期限一个月（晚上有课除外）；

3.周末去他家帮忙照顾小狗，期限一个月；

4.每天中午陪他吃饭，期限一个月……

只看完第四条,李其星就咬牙切齿地瞪着程一言，把纸攥成团扔到他怀里。

每一个要求都不要脸。

每一个要求都得寸进尺。

每一个要求都能让李其星恨不得掐死他！

什么叫每天，什么叫期限一个月，自己又为什么要陪他吃饭，跑步，这样朝夕相处的琐事确定不是情侣之间才有的吗？

李其星眼里冒火，快言快语道，“程一言，我看你是真的有病，你这些奇葩要求，确定不是找对象？”

程一言平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李其星突然想到既然程一言会介意之前自己不小心亲他的事情，还因此误会自己喜欢他，那么就说明他的性取向有可能是……男生？！

“你真的想找一个男朋友？找不到就拿我当试验品？”李其星惊呆了。

程一言百口莫辩，目光幽幽道，“你找死是吧。”

这话听在李其星耳中反正成了被人戳破内心真实想法的恼羞成怒。

“你不愿意就算了，如果老师问了我就实话实说。”程一言说着带上帽子和口罩准备起身离开。

“别别别，我错了，我不该小肚鸡肠揣度你。咱们再商量商量好吧。”李其星能屈能伸，按住程一言的肩膀让他坐回去。

他展开皱巴巴的纸团重新继续阅读上面的要求。

7.定期陪他去图书馆看书，期限一个月；

8.每天晚上睡前陪他听一首歌，期限一个月；

李其星眼皮直跳，内心愤怒的火苗蹭蹭蹭往上涨。

算了。他妈的，大不了这学不上呗。这都什么破要求？！他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又想到这大学是自己好不容易考上的，他得好好珍惜。

“程一言，我会很认真对待你的要求的，只要别像这种的太离谱就行。我们各退一步，好不？”李其星恳求。

他似乎终于被自己的真诚打动了，程一言很快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新的纸写起来。

这一次十一个具体要求终于正常，李其星拿着要求清单在后面续写保证的话以及自己的名字后，拿起手机将其拍照收藏作为他今后对程一言的承诺兑现清单。

程一言则将纸质版的收进了书包里，又向李其星要求道:清单上的内容必须按顺序完成。

李其星丢了个白眼过去。

又想了一下反正他提出的那些要求都不难完成，无所谓按不按顺序，就勉为其难答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