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逐渐爬上天空,晚霞将秦肃的脸晒得红扑扑的,分不清是酒醉带来的红晕还是脸红。
良久,温惊蓝都没有出声,秦肃低下头,挠着后脑勺,“太早了是吧?我就问着玩的,你别当真。”
实打实算起来,今天是他们见的第三面,温惊蓝只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平静,场景还算美妙,但秦肃一身酒气,甚至没有正式的告白,两人还没到谈论喜欢的地步,就直接推进关系,太生硬了。
沉默是她唯一的回答。
秦肃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之前淡淡说,“慢慢来吧。”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秦肃对他自己说的还是对温惊蓝说的。
因为刚才坐他旁边玩手机时,她看见秦肃滑到一个女生的朋友圈,然后停留了许久,脸色不太好,接连喝了三杯酒。
她猜测那便是秦肃的前女友。
十几年的感情,放下谈何容易。每个人都是裹挟着过去在向前走,没有一个人可以真的完全抛下过去,抛下人生组成的一部分。
她理解秦肃,也相信秦肃,不会任由自己陷入过去的泥潭,迟早有一天,他会干干净净地走出来。
她也是。
收到岑安消息的时候,温惊蓝已经在秋千上坐了快一个小时,她头一次发现,原来太阳下落得这么慢。
平时总是前一秒抬头太阳还在下一秒天空就黑了。
她从秋千处沿着岑安说的地方找过去。
要经过一条幽静的小道,两旁边种满樱花树,但今年樱花开得早,已经开过了,只留下青葱的树叶。
阳光已经不足以照亮小道,温惊蓝打着手电筒,经过小道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一扭头,身后空空如也。
不禁加快步伐,几乎是跑完整条小道的。
尽头是一块观景台,横放着几张长椅,岑安孤零零一个人在观景台中间坐着。
周遭一片寂静,看见她来,悠悠扭过头,过于白皙的脸部皮肤在披散的长发衬托下,看着有点瘆得慌。
温惊蓝没敢关手电筒,还打开手机放了点音乐。
她走过去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岑安神色恹恹,“惊蓝姐姐,小三岁真的很小吗?到跨越代沟的程度了吗?”
三岁其实是个很奇妙的年纪。
站在江叙的角度看,他初三的时候岑安六年级,他高三的时候岑安初三,他大四的时候岑安大一。
上过学的都知道,每一个节点看向比自己小三岁的人都如同看小孩一般。
何况他还有个跟岑安一模一样大的妹妹,每天总在温惊蓝耳畔念叨,说总觉得妹妹才上幼儿园,还只会追在他屁股后面要辣条吃,转眼就到他肩膀还一个人出国求学了。
在江叙眼里,哪怕他妹妹到了六十岁,依旧是那个追在他屁股后面要辣条的小屁孩。
所以接受起来,会有点难度。
想了想,温惊蓝只能说:“因为你跟他妹妹一样大,所以他需要慢慢接受而已,像我这种没妹妹的,就不会觉得你特别小啊。”
岑安欲哭无泪:“他为什么要有妹妹?”
温惊蓝一时语塞,只能轻轻扶住她肩膀,问他们之前干嘛去了。
岑安说她和江叙在这儿大吵了一架,然后江叙背包走人了。
走人了?
都没跟温惊蓝打声招呼就走人了,看来这回真生气了,温惊蓝咬唇,替后天的自己捏一把汗。
岑安依偎在她怀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温惊蓝后知后觉,岑安居然没有崩溃大哭!
江叙是不是给她下药了?
温惊蓝抬手去摸岑安的脸,干净清爽又柔软,一点流泪的迹象都没有。
江叙这厮真给她下药了?
温惊蓝把她肩膀扶起来,问她有没有什么事,有没有感觉头晕。
岑安摇摇头,说想睡觉。
两人一起挽着手穿过小道,温惊蓝送岑安上楼去房间。
单间不够,都是挤着睡的,岑安和温惊蓝住的是一个房间。
温惊蓝去楼下倒一杯温水上来,一进屋,岑安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时间还好,她关上门,再次去秋千那儿吹风。
期间给江叙打了两个电话都被无情挂断,温惊蓝发了好多消息道歉,都没收到回复。
她第一次给人牵线搭桥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其实也没撒谎吧,比起那些媒婆,一六几的身高说成不到一米八,三千的工资说成差点一万,她已经算很地道了。
而且岑安的条件比她说的那可强太多,虽然脾气也强很多。
但怎么会就成这样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对媒婆这个职业起了一丝敬畏之心,能撑住这么多年没被打死,先不论水平,手腕还是很强的。
山上风大,凉风习习,一层丝绸根本什么也抵挡不住,温惊蓝吸够了冷风,回去房间。
路过帐篷,秦肃依旧在桌上喝酒,比刚才更兴奋,一看就是喝嗨了。
明早的日出,估计只有她一个人看。
手机放在枕头下,早上五点开始震动,温惊蓝瞬间惊醒起来秒关。悄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去洗一把脸,温惊蓝搭着民宿的浴袍去看日出。
夕阳在秋千那儿看得清楚,朝阳就需要去观景台。
野营基地主打的就是伴着日落喝酒吃串第二天一早再起床看日出。
但真正起得来的人很少。
岑眷他们公司和秦肃他们公司包场了,昨天喧闹声一直持续到半夜三点。
日出六点钟开始,这群人应该是起不来。
没人,温惊蓝独自坐在观景台,晨雾未散,露水深重,比她想象得要冷点,但还能忍。
她抱着膝盖坐在长椅上,凝眸眺望远方。
随着雾气退散,淮京市在脚下一点点拍铺展开,城市渐渐苏醒过来。
手机就在旁边,卡在椅子缝隙里录影。
浪漫的场景一个人享受其实是有点孤独的。
阳光一点点刺破浓雾,在第一缕阳光照进温惊蓝眼里的时候,身上忽然多了一条毯子。
她还未扭头,身后的人慢慢走去了观景台另一边。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岑眷穿着一件白衬衫,姿态惬意地靠着椅背,闲散地望着日出。
温惊蓝收回余光,静静看向前方。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观景台一片寂静,只有朝霞一点点渗透过来,最后将他们全部笼罩。
朝阳是温柔的,宁静的。
今晨的一切,完完整整地印进了温惊蓝心里,包括旁边那个人。
太阳已经完全显露出来,悬挂在天边时,温惊蓝才注意到山上的鸟儿叫得有多欢快。
她微微偏头,岑眷早已不见踪影。
阳光晒得她的身上心里都是暖热的。回到房间,补了一会儿觉,外面有人叫起床。
岑安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温惊蓝摇醒她,她还睡眼朦胧。
站在民宿门口,开车带着人来的自然也会开车载着人回去,大家之间在相互安排,两个公司的人昨晚都熟络许多,车子也打乱了重新分配,顺路的便一起回去。
秦肃睡得脸浮肿,窄窄的内双都已经变成单眼皮了,显得有股傻气,他让温惊蓝坐他的车子回去。
岑安迷迷糊糊地已经上了岑眷的车,温惊蓝也不可能自己独自坐岑安司机开的车,她点头。
车里还有几个同事,温惊蓝坐上副驾,跟他们打招呼。
坐中间一个瘦瘦的男生发自内心说,“温医生长得真好看,以前肯定有不少人追,温医生谈过恋爱吗?”
温惊蓝张了张嘴,“谈过。”
后排另外两个人一下也被点燃八卦之火,“长什么样?是不是校草之类的?你们为啥分手了啊?”
秦肃咳嗽两声:“少烦人家。”
几人揶揄道:“你是不是自卑了?人温医生都没说什么,你害怕啥?我看温医生也不是那种只看长相不看内在的肤浅的人。”
秦肃不再说话,侧过脸看了温惊蓝一眼。
温惊蓝默了默,选了一个模糊的回答,“确实长得不错,但是相处之后发现和他在一起我并不开心,所以就分手了。”
“还能让你不开心?”瘦瘦的男生惊讶。
另外两人附和:“对啊对啊!这不得把你供起来!真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以为自己也能上天了!”
温惊蓝都不知道他们在骂自己还是在骂岑眷。他们两个人里,岑眷好像才是那只天鹅。
倒也能说得通,她勾引到岑眷之后又把岑眷甩了,她也是上天了。
秦肃忽然开口,“你们谁先喜欢的对方?”
后座几人:“还用说嘛,肯定是对方先喜欢温医生呗!”
温惊蓝:“我先追的他。”
后座几人:“太不识好歹了!人温医生主动追他还给人整得不高兴,辜负温医生一片好意,真该死啊!”
还好岑眷不在,要是听到他的乙方这么骂他,他的脸色估计会很难看。
后座又问:“那你们具体是因为啥分手?”
这个问题和岑眷之前问她当年为什么要走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分手的理由千奇百怪,但千奇百怪的理由里又会折射出不同的感情走向。
有些人一时脑热因为微不足道的事情分手,复合也就变得轻而易举。
而有些人几乎撕破脸,互相撕扯出血淋淋的伤口,无论怎样也无法完全愈合,复合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和后座的人同样等着回答的是秦肃。
他的神情变得认真又紧张,开车的速度也慢下来。
温惊蓝给岑眷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不爱了。
而对秦肃,她明白这只是敷衍。
在岑眷面前,那些艰涩的过往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良久,车辆下山,驶入平地,温惊蓝认真回答:“他工作很忙,所以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流,我说的话他从来记不住,我想要的仪式感也什么都没有。
而真正导致分手的理由是,他宣称自己单身。”
温惊蓝声音平缓而坚定,偏头看向秦肃,“我想要普通正常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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