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玉牌

阮思音没有什么犹豫,就跟着那人上了去宫中的马车。

朱太后点名要见她,虽然不知道所谓何事,但料想不会太平。

被宫女引进慈宁宫后,朱太后一如从前,高高在上,让人不能直视。

只是这次带了些往常不曾有的情绪,看向阮思音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蔑视。

经过慈宁宫刺杀,朱太后对阮思音似乎已经没有了对儿媳的一丝情谊,阮思音一进来便让她跪下。

阮思音乖乖听话,直直跪着,垂头不言语。

朱太后插着腰在高处走来走去,狠狠地扔下一句话,“你倒是好有本事!”

阮思音不明所以,也没开口询问。

余光中瞟到朱太后面前的案板上放着一块散发着柔和光亮的东西。

她不做痕迹地一瞧,发现是那块祝之林交给她的玉牌。

她心中一凛,想着,果然是因为这个。

当时让朱太后悬崖勒马放过自己的就是这个玉牌。

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玉牌究竟有什么作用,但着玉牌背后的深意定然超出她的想象,否则她一条朱太后眼中的贱命,何以这般轻易地就逃脱了,甚至在京城往后的日子,再没发生过什么波澜。

她先前询问过祝之林这玉牌有什么用处,但那时被祝之林几句话带过去,没说清楚。

朱太后指着阮思音道:“你把哀家,把哀家的儿子骗得好苦啊!”

“当年就是用狐媚手段,勾的我儿把你从蜀中带回来,现在呢,又能让哀家的儿子对哀家撒谎,只是为了保住你?!你究竟是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够让皇帝和齐王都把心力放在你身上?”

朱太后生气,阮思音连忙伏在地上。

她搞不清楚状况,仍旧没开口说话,心中暗自揣摩朱太后的这个话,推算可能的情况。

朱太后说祝之林为她撒了个谎,才把自己保下。

那这个谎定然是跟这玉牌有关了。

玉牌搁在桌案上,朱太后站在桌案前,指着阮思音发泄怒火,慈宁宫的人皆大气不敢出,整个宫中只有朱太后的骂声回荡。阮思音本来心惊胆战地听着,后头却松了一口气,朱太后没有杀她的意思。起码今日没有。

“从前是哀家小看了你,不晓得你阮思音竟然有这般大的能耐,可这又如何?你再怎么了不起,难道能够爬到哀家和齐王的头上,叫哀家看你脸色么?你是好手段,唬得齐王给你当起了帮手,帮着你骗哀家。哀家几次想见你,都被林儿推了回去,哀家倒是看明白了,你眼中没有对皇家一丝一毫的信任,哀家那日杀你,当真是没有错的。”

阮思音拱起的脊背发紧,她心中一惊,暗想着,朱太后竟然找过自己,但王府一点消息也没传过来,甚至那次祝之林来找她,也没提过这件事。

朱太后左一句右一句听得阮思音都着急了,她是一点都没说关于这玉牌有关的事,让阮思音还处于摸不着头脑的阶段,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没过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慌。

只听见婢女连声惊呼,紫芫从自己身边快步走过。像是去迎什么人。

祝之林大踏步进殿,身后跟着一众仆役,想是去拦住他但没拦住。

祝之林撩袍在阮思音身旁跪下,声音还带着病弱气息,但语调自然柔和,同他匆匆赶来的姿态不相符。

“母后不必怪罪思音,这件事情思音并不知情,一切都是儿臣自作主张,与思音无关。”

阮思音错愕转头,她离开王府时祝之林还昏迷着,怎么忽然到了这里。

祝之林还是苍白着脸,唇间毫无血色。身上却平平整整穿着往常的衣裳,裹伤的白布一直从颈间蔓延出来,牢牢包裹着本能看见的伤痕。

他没转头与阮思音对视,但悄悄握住了阮思音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慰。

阮思音百感交集,怔楞地望着祝之林的侧脸好半晌。

直到朱太后开口,她才重新回过头。长睫垂下,遮住眼中流露的担心。

若不是在慈宁宫,她定然是要大声询问祝之林为何不好好休息,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

就算祝之林知道自己进宫来,也不用强撑着过来。朱太后只是想拿自己出一口气,她乖乖听完就回去了,多半是不会有事的。祝之林这般急匆匆地赶来,只会大大伤害自己的身子。

阮思音是看见过他伤情的,心里面着急得很,面上又不得不压抑住。

朱太后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祝之林,忍不住指着他磕磕盼盼道:“好,你!”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祝之林脖颈上的白纱。

朱太后脸上的表情急转直下,口中的气忽的松了,慌乱地从高处下来,走到祝之林身边左看右看,“这是怎么了?!”

祝之林平静道:“一点小伤,没有大碍,母后不必忧心。”

朱太后没理会他这些敷衍之词,捧着祝之林的脸问:“这是他们打的?”

“怎么会打的这样狠?”

瞧着朱太后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阮思音忽然就明白了。她脑中飞快闪过先前的话,理清了好些事情。

朱太后瞧见祝之林的伤,是吃惊和惊讶之情,却不至于大动肝火。说明祝之林会受伤是她知情的,但受伤这么重,却不是她的初心。结合先前朱太后一再说祝之林为了自己扯了一个谎,那谎与玉牌有关,这便说得通了。

便是祝之林用这玉牌保了自己一命,却是一个欺骗,朱太后遭骗,一怒之下给祝之林廷杖之责……

但廷杖之中另有隐情,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做了手脚,让祝之林险些因此丧命。

祝之林什么也没多说,想来是知道此间内情,但不愿告诉朱太后。

阮思音便低声道:“王爷在故城受了伤,身体本来就不好……”

朱太后瞪着眼睛没说话,半晌对着祝之林道:“当真?怎么不提前告知哀家?”

“儿臣惹母后生气,心中有愧,无论母后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让母后消气才是头等大事,自然不能因为自身的伤情耽误时机。”

朱太后狠狠一拧眉,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把哀家当成什么了!哀家是你的母后,处罚你不是目的,哀家讨厌的是你欺骗哀家,但你是哀家的亲儿子,哀家怎么可能忍心让你受这样重的伤!”

说着赶紧对紫芫道:“快去叫太医!”

祝之林才刚醒,知道消息就赶着进宫,一路过来也的确吃不消,现在松懈了,背上的痛发作,他差些要摔下去。

阮思音赶忙扶住。

祝之林自然而然倒在她怀中。

阮思音不敢用力,她是见到过祝之林纱布包裹之下到底是怎样伤势惨重的,只敢虚虚搂着,由着祝之林一手撑在她腰际。

众人惊慌失措,连忙拥着祝之林往偏殿去,阮思音陪在其侧,差些要被人流挤出去,但祝之林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一直到偏殿躺下才肯松开。

慈宁宫人来人往,太医来又看了几次,祝之林提前给阮思音使了个眼色,阮思音心领神会。在太医还未进屋时抽空给他嘱咐了句,“齐王不愿见太后太过担心。”

太医了然,进屋后面对朱太后的询问,就算是祝之林后背被打的多么伤痕累累,触目惊心,对朱太后说的,也是“好生将养半个月,就能好全的。”

朱太后再问什么,太医也都囫囵过去了。

见到祝之林脸色这般苍白,就算太医说无事,朱太后也不放心。亲自守着给祝之林换药,没坐一会儿又泛起头疼,这是朱太后的老毛病了。

慈宁宫好一阵兵荒马乱,许久才到出宫时刻。

阮思音一路扶着祝之林,到上马车后,仔细给他盖上毯子才放下心来。

阮思音问:“王爷今晨醒的?”

“嗯,你一走本王便醒了。”

阮思音乐了,“早知道我早些走好了,王爷就能醒得早些。”

她嘴角才弯了弯,就对上祝之林幽怨的眼神,便讪讪地闭上了嘴。

“本王来之前,母后没为难你吧。”

“没有,”阮思音一想到这个就严肃起来,往祝之林那边倾身凑近了一些,“说起这个,王爷可要告诉我,这玉牌究竟有什么用处,为何母后看见这个就把我放了?”

祝之林靠在车厢上,嘴角带着微弱笑意,目光平静似水,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

过了会才回:“真想知道?”

“……真想。应当不会是什么知道了会惹祸上身的消息吧?”阮思音留了个心眼。

“不是,这玉牌是小时候母后交给本王的,有些别的意义而已,旁的没什么。”

“有什么意义?”

祝之林眼光流转,又轻轻落在阮思音身上,“想知道?”

“是啊……”

祝之林默了默,道:“这张玉牌是几年前母后去庙宇中专门为本王求的。母后鲜少出宫,去庙子里面参拜完,临走前去送子观音庙那里拜了一拜。她觉得本王婚事波折,盼着本王能早日安定。”

阮思音木讷重复道:“……送子观音?”

“是,母后告诉我,这玉牌是庙冠中一位云游四海的老僧偶然得之,是一件大宝物,因缘际会献给母后,母后又将之交给本王,将来让本王交给未来的子嗣的。”

“子嗣?”

祝之林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道:“本王把玉牌交给你,母后瞧见,以为你有了身孕,当然不敢再动手了,她这几年年年念叨着要本王赶紧生一个,好不容易来了,她怎么忍心谋害自己的皇孙。”

阮思音屏住气息,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她心中开始慌乱,但面上强作不显,“哦”了一声后,抱胸退后,在车厢另一边靠下。

“那母后是知道殿下在扯谎骗她,所以这般生气么?”

“猜的不错。”祝之林垂下眼眸添了一句,“你打定主意要离京,我总不能绑着你等你真正把皇孙生出来吧。”

阮思音没接话。

这话题太奇怪了,她顺着转了话题,道:“可廷杖是否太严重了?”

“吟秋走后,母后很想杀了你,你尚在京中时,母后得知你的底细,曾想派杀手在王府外偷偷解决你,被本王的影卫拦下了。后来你到故城来,母后还以为你是为皇兄办事,赶忙往边城送了封信,让本王的副将赶紧解决掉你,但那封信是你走后才送到的。等到你已经回京的消息传到京城,母后才再次准备杀你。”

他看向她,“这就是第三次了。”

阮思音听得心口大震。

朱太后三次想杀自己,但次次都没能成功,可想而知最后又被祝之林拦下到底有多生气了。联想到章文说祝之林近来频繁入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在奔波。

以至于后头生生受了廷杖。

祝之林三言两语概括其间,但阮思音仍旧听得百转千回,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低低喊了一声,“……王爷。”

好多话堆积在腹中,她却不晓得如何说。

似乎情况总是这样。阮思音平日里算不上巧舌如簧,但还算伶俐。却每每见到祝之林,都有词穷的情况。

她心乱如麻,明明已经决定划清界限,可这些事情纠缠不休,反倒是将两人越捆越紧了。

祝之林反过来安慰她:“不必担心本王,这些都是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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