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把人拦腰抱起,长腿一抬往卧室走,嘴里对她唠叨:“让你穿鞋,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舒澄清有些心虚,感觉这话有点熟悉。
他动作一如往常那般轻柔,把人放在床上,在她身下垫着枕头,指腹微凉,手法灵敏,技艺熟练。
舒澄清眯着眼睛,卧在床上,像只快睡着的小兔子。
她嘟囔着:“四哥,你真厉害。”
轻笑,“舒服了吗?四哥还能让你更舒服,信不信?”
宋宴手里的动作故意加重。
“哎哟,”床上的人受痛,娇声娇气喊了一声,扭动着身子躲他,转头白了他一眼,“不按了,我走了。”
颇有小白眼狼的感觉。
宋宴拿她没办法,也知道她脸皮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勾起的嘴角压不下,拦下她,开始规规矩矩帮她按。
“四哥,宋巡呢?”她闭着眼趴着,“我怎么出了院就没见着他了?”
宋宴一听到这这个人的名字,冷着脸不说话。
她转头,疑惑的看着他,“嗯?”
“啧,”他不爽的发声,声音生硬地开口,模样要多不耐烦有多不耐烦:“你找他有事吗?”
宋巡跟着他这么多年,长久以来都是宋宴的贴身保镖,当初知道宋宴把他放到她身边时她也很诧异。如今若是为了她受罚,让这两个人疏离了关系,那是她的罪过,毕竟错不在宋巡。
“四哥,让他回来吧。他跟着你,我比较安心。”她仰着头看他。
宋宴停了动作,挑眉,“你在关心他?”
看着他这么别扭的样子,她忽然伸出手指去勾画他的眉眼,笑道:“我是在担心你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养我啊,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
他挑眉,勉强接受这样的说辞。
“好,我养着你,不出意外四哥能养你一辈子,即使出了意外我也能养。”
宋宴会心一笑,也学着她的手法去勾画她的眉眼。
他的指尖细长微凉,轻轻地点在她的眼皮上,酥酥痒痒的,舒澄清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良久,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她好像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哭,有人在哄,氛围十分的温馨可爱,却令她十分伤人不快。她不喜欢这个梦,皱着眉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变了姿势躺在宋宴怀里。
“做梦了?”
他眼底清明,显然是没有睡,抬起手替她理额前的碎发,抚上她皱紧的眉头。
她眨了眨眼,没说话,宋宴却懂她的意思。
他握着她的手,吻着她的手心,问:“我申请付费咨询?”
眼底清明,一笑,“这么见外?”
他往后靠,顺势把她往怀里拉,揉了揉她的发尾,“当然,毕竟我现在还养了个无业游民,这个游民太暴躁了,还动不动给我惹事。”
舒澄清被逗笑了。
仰着头不去看他,稳了稳心神,才敢对他诉衷肠,“以前,我也总是跟我爸说腰疼。其实那时候并不是真的疼,我时常骗他,头疼、手疼、脚疼什么都可以觉得痛,实际上我就是喜欢他看着他紧张,喜欢他问我哪疼。后来时间长了,被他识破了伎俩,可他大多时候还是很配合我的。但是,只有我说腰疼的时候,他不会紧张,反而会一脸不屑的告诉我:小孩子哪来的腰。”
她撇嘴,微微叹气,“我还会很幼稚的插着腰,反驳他:这不是腰吗!”
说着,宋宴感觉她全身僵硬着,感觉到她有一种安抚不易的颤抖,无声的把人搂紧了几分。
“然后呢?”
低沉性感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穿透她的心扉,安抚那颗动乱的心。
“然后啊?长大了,也没那么无知了才知道,原来古代小孩子死亡率太高,在古代小孩子婴年早逝的话就叫“夭折”。那“腰”字跟“夭”字同音,所以为了忌口,小孩子就没有腰。”
舒澄清语气淡淡:“你说,我爸他这人真挺封建的是吧。他离开之前那些记忆太淡了,淡得让我以为我从小就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独独记得这段记忆。”
她的父亲真的很强大,好像生来就是保卫国家的兵,好像也没有十分的爱过她,而舒澄清也只是喊了他一声爸爸。
程渊跟中国大部分父亲一样,向来是以一种父爱如山的形象出现在舒澄清的面前,不善言辞,不露爱意,却在舒澄清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一如她身上的血肉般,不容泯灭。她或许会忘记程渊的模样,会忘记程渊的话语,却无法忘记程渊肩头上奖章带来的三观。
程渊对于她而已,是一种使命感。
不是父辈对子女之间的亲情,而是肩头奖章给她带来的道德观,她可以接受程渊不爱她,程家不接受她,但是无法接受奖章粘上尘埃。
因为奖章,就该是干干净净的。
宋宴沉默着,低头凝视怀里的人,脆弱而无措。
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的开口:“睡吧。以后,有我护着你。”
多大点事儿,那么坚强的你,即使被轻易打败,我依然会替你坚守。
舒澄清摇头,“睡不着了。”
宋宴闭眼抱着她,“睡不着,准备干点什么?”
“你给我唱歌听吧,”舒澄清声音嗡嗡的,把脸贴在他怀里,听见心脏的跳动声,闭着眼心里无比平静,手指有些发麻。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性感,像小时候床头的那只小熊,为她打败梦里的恶龙。
让我走向你,由我为你撑伞,因为我并不擅长在终点等人。
宋宴搂着她,温热的手掌在她肩上轻轻的安抚,本来就性感的嗓音压低着声音,磁性低沉,他低头看怀里的人,眉眼安然,早已沉沉睡去。
他看了她许久,而后敌不过困意,渐渐闭上了眼。
客厅的落地钟滴答滴答的走,偶尔还能听闻几声蛙鸣,舒澄清睫毛微闪,搭在被覆上的手渐渐蜷缩,而后花了许久松开。
指节修长,她伸手覆在他皱起的眉间,轻轻抚平,微微一笑。
浅浅的笑意,微凉的指腹,再温柔不过的动作。
阿宴,这是她的阿宴,会在她身后的阿宴,会心疼她的阿宴。
她的阿宴没见过她在医院时的样子,他不知道她会像个空洞的女鬼,会变成失控的困兽,如果他看见了,会不会害怕,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对她这么好?
她的阿宴不知道,不知道她在旧车库里是怎么活过来的。
那个人脸上有个长毛的大痣,狰狞的笑起来会颤抖。旁边还有一家录音机,会播放别人骂人的话,她听了三天,她从来不知道会有那么脏的话。那个旧车库有一口大玻璃合成的水箱,他绑她,把她扔进水箱里,看着她挣扎,他就会笑。
阿宴,我害怕阳光照进水里的五光十色,天亮了,我就害怕。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李大叔没有来学校接他们,程鉴和程銮都嫌路远要走小路。他们走在前面,那个人刚开始挟持的是程銮,是程鉴把她推了出去的。
她被拖走的时候,她看见他们的伞掉在地上了,他们在拼命的跑。
阿宴,我知道他们没有回头看我,我知道。
她的阿宴不知道,她蝴蝶骨下的纹身是被电伤的。那天警笛响了,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后背插进了破电座,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
阿宴,程澈知道是有人背后指使的,我知道他没有办法帮我,所以我对他说我不记得了。所有人都以为我不记得了,可是我明明记得那么清楚。
所以,阿宴,如果我执意要接近真相,你还会不会选择站在我身后呢?
舒澄清抽出被他攥紧的手,右手肘撑在床上,支撑起身子,赤脚踩在毛绒的地毯上,黑暗中一颗晶莹的泪落下,眼里近乎困兽般绝望的伤。
在床尾拿起一件薄薄的外衣披在身上,打开落地窗走到卧室露台边,冷清的月光洒在她的发间,她低头便能看见那片暗夜里的荆棘玫瑰,抬头亦能望见天际挂着的璀璨星月。
衣角被吹起,她伸手抱紧自己。
每个人都希望有自己独特的那颗星星,可她眼里只有一个月亮,不圆满的月牙儿也没关系。
雨水太凉,路不好走,假若他偏要来,她是不会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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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回了学校,心水园就剩下舒澄清和宋宴两个人。偶尔有兴致了,舒澄清也会跟苏望云约约下午茶,跟伍寻樱收拾一下小娃娃,日子过得悠哉闲适,典型的贵妇日子,好不惬意。
这天,舒澄清意外的起了个大早,鲜少的出现在早晨的饭桌上,宋宴从楼梯口下来,她正逗着喵喵,“喵喵,来来来,坐下,姐姐给你讲讲“肉包子打狗”的故事。”
“以前,有个人,用肉包子,去打狗,后来,包子和狗都没回来。”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一手摸着喵喵毛茸茸的头顶,一手拿着一个包子,一刻都不停歇,“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傻?”
喵喵天生长着一张笑脸,此时更是一脸狗腿的望着她,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冲她“旺”了两声,她好笑地放下包子蹲下来蹂躏它。
宋宴看着一人一狗在闹,本来因为早起有些阴沉的心情徒然好了起来,他伸手将人从背后抱起,把头垮垮地凑近她的颈项。
刚一搂起来,就听见喵喵声音洪亮地“汪”了两声,宋宴蹙眉,眼神阴阴盯了它一眼,声音瞬间变成委屈的哀嚎。
舒澄清含笑,“这是你干的,不是我。”
说完把手里一撮白色的毛塞到他手里,颇有栽赃陷害的嫌疑。
原来刚刚他伸手抱她时,她受了惊,摸喵喵的手下意识一紧,愣是从喵喵身上揪下一撮毛,怪不得它冲他吼。
宋宴看着溜走的人,又看看委屈的喵喵,决定死不认账,“凶什么?你本来就在换毛,我帮你换一撮,委屈什么?”
喵喵:“……”
我虽然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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