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比不过一个妙龄女子!”
元氏族长元稹坐在专人为他们准备的休息区里,脸色气得青紫,对着低头蓦然红了眼眶的元宁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在空中点着,急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爹!”
元宁张了张口,几乎要泫然欲泣,语气却是恨恨地要咬出血来,“黎家那个小狼女蛮不讲理,开赛时将孩儿的弓一把丢进了场外的池子里,要不然我…”
“列祖列宗啊!”
他哀叹一声起身举起了双臂,声音惨然,自嘲地看着天笑了起来,“瞧瞧元家如今落得这个田地。
曾经西北草场上名震一方的元氏族民,如今入了关,生的孩儿居然连一把…一把短弓都拿不稳了!”
“好了元郎,宁儿他也不是有意的。”元宁母亲见丈夫被小儿子气得不轻,连忙冲元宁眨眨眼示意他退下,亲自赶来哄道。
“唉,罢了罢了,是平日里我待他太过放纵,怨不得别人。”
他跌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大过年的,都散了吧。”
只是便宜了元逐那小子。
元母幽幽地看着不远处冲在最前俯身拿箭,与那位北凉小郡主黎九仅隔了半身的瘦高少年,神情复杂地转过了身,走远了。
——
“请客请客请客!!!”
夜幕降临,舞真城天色擦了黑,黎九一行人从场上下来之后换了装束,打算去酒楼里玩。
除夕夜的酒楼生意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城中贵族在席中觥筹交错,金盏相碰之中,清澈的酒液洒在了铺着绫罗银丝的桌面上。
漂亮的胡姬小舞娘穿了艳红的纱裙,在火炉旁光着脚跳胡旋舞,洁白如新葱的玉臂上,裸露的金钏闪闪发亮。
一舞罢毕,只见那小舞娘在炉边踮脚一转,腰肢柔软得恍若无骨。她右手将那臂上金钏向空中抛起,在围观贵族们的叫好与争夺声中弯了一礼,不待金钏落地,便盈身离去了。
流月推了萧世离跟在后面,在人群中左拐右拐地挤来挤去,终于找到了一个隔间坐下。
酒过三巡,流水般的席宴纷纷上了。
黎锦脱了披风,咬了一口据说是从东海贡来的虾糜,目光百无聊赖地在那些舞真城的权贵们身上转来转去。
她忽然高举着一杯澄澈的青稞酿,一只脚踏在城南醉馔楼的檀木铜椅上,冲着那边桌上的人大声笑着喊道。
“元逐,我赛场上赏你的那百两黄金…你可要收好了!”
元逐原本正低着头,同那些跟随而来的士兵们坐在外席旁,兀自吃着剩下的羊汤冷食。见有人脆生生地叫了自己,便冷冷地抬头去看。
军中辈分等级森严,他职务虽是高了旁人好几等,但终究是个新人,出身又和那些贫民窟里长大的人们不同。如今自然是和一群新入营的勤杂士卒们挤在一起,去争那一锅汤。
黎九看着二姐脸颊两侧因为微醺的缘故,泛了浅浅的酡红,仰了脸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一身玄砂色劲装眉眼如飞。
“哼,别以为你夺了第一就可以洋洋得意了…等本小姐我,我来年入了场,我们提弓再战!”
她喝得有些醉了,下了椅子跌跌撞撞地向后退着,举着那青稞酿一路撞倒了不少端茶递水的侍生。
琉璃的杯盏在她身后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同在一桌的黎九见了,想要伸手去扶。却不料被人抢了先,不由得愣住了。
“殿下小心。”
元逐见她这样,忽的起身,一把伸手将黎锦拉到了一边,正好避过了身后侍生向前溅起的盘子碎片。
“殿下,您醉了。”他看着少女辉煌烛火之下被映得清丽无双的脸庞,低声说道。
黎锦身子没使上力,直接就这么撞在了对方的肩上,晕晕乎乎地抬头猛盯他那身破旧的军装。
她虽是女子,但从小就在胤然城的王府军营中长大,天天跟那群随父王征战多年的老兵们混在一起,早早地就会了骑射刀枪。
如今见了这军装,倒是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胤然的军营里面,跟那些相熟的军人们闹在了一起,便喃喃开口。
“元逐,北疆下雪了…你穿这么薄是御不了寒的。
明日我去给你送件新的过来,你记得在军营里…记得等我。”
坐在元逐那边的士兵们起哄了起来。他站在人群中,低头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妙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属下送您回府。”
——
萧世离坐在桌前远远地看着这两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你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黎九原本正喝着一杯葡萄汁,趁二姐醉了的当口疯狂抢一盘做得极其鲜美的蒸饺,一扭头就看见他坐在自己身边,垂了头笑得像个狐狸似的,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主人这个万年遇不上桃花的二姐,今晚似乎是有了个好兆头。”他沉吟片刻缓缓答道。
“哦?”黎九诧然,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清澈的眸子眯起,一脸鸡贼地笑着看他。
“可我怎么听流月说…有人下午听说了我和元逐进决赛的事,脸都青了呢?”
说完还回过头看了流月一眼,相互在心底暗暗击了个掌。
确认过眼神,是互通心思的人。
“小奴只是,担心主人的成绩。”他浅浅笑着,任由对方的手指捏紧自己的下巴挑了起来,开口道。
“你确定?”
她挑着对方的下巴玩心大起,于是故作生气地手下微微用力,语气却是装得十分委屈,艳美的眼角像是被谁惹了般发红。
“好啊阿离,赛场上刀剑无眼…我初次登场参赛,你竟丝毫不担心本殿下的安危?
啊啊,我可当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不如将你撕碎了,去城外喂狗算了。”
说完还委屈巴巴地松了手,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偷偷拿眼角瞧他。
“主人才是狠心。”
萧世离见她这样也不说破,看着酒楼的侍生将桌上空了的盘子纷纷撤下,又添了新菜上去,冷声道。
“居然自作主张地去拉拢元家长子,可当真是不把府里的安危放在眼中了。
就算元氏本家作风奢靡不堪,但如今我们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少不得互相见面。
您是黎家的九殿下,自然不打紧。可回头若是因为一个不得宠的庶长起了冲突,可是连累了底下的人。”
“喂喂…你真生气了啊?”黎九觉出对方语气不对,连忙起了身子凑过来。
“主子您留我下来,是为了护大家安宁的。”
萧世离轻声说道,“…这次,您没有提前告诉我。”
“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
她扑过去蹭了蹭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笑道,“那元宁确实欠收拾,堂堂北疆男儿只会哭鼻子,活该被我打下去。
至于元逐,我不过是顺手帮了一把。他能记得最好,记不得也不妨事,那是他应得的。”
“您总是对别人这么好。”
萧世离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有时候却看不到真心。”
“哈哈哈阿离你果然是醋了!”
黎九仰起头,看着少年冷下来的脸色里带着些倔强,忍不住莞尔一笑,“你既然心思那么多,自己说说,我究竟是待谁最好?这黎府身边上上下下的人…有谁能比得上你?”
“我没有…”他刚想开口,却被少女堵住了话头。
“吃圆子不?”
黎九捧了一碗水晶圆子送至他面前,几乎透明的圆子在瓷碗中沉沉浮浮,衬得少女眼神闪亮,“我托后厨的师傅专门做的,用糯米和红糖细细揉了,芝麻馅里面添了刚刚打碎的果仁粉。
我记得扬州过年是要吃这个的…你不如尝尝味道对不对?”
萧世离呆呆地看了她手里的白瓷小碗两秒,忽然轻轻笑了。
“多谢好意。”他接过那碗舀了一个,小心翼翼地咬开。
几乎陌生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他凝了凝神,抬头对着满脸期待的黎九答道,“味道很好,几乎一模一样。”
他残腿之后,每逢过年都会被萧家的长辈们关在房里,留一些年前做多的干粮给他。
说是怕他不方便出面,实则彼此心里都清楚,是怕自己晦气冲撞了大家,扰了过年的氛围。
他又细细咬开一个,糯米的甜味带了一点红糖的香气,软软糯糯的在嘴里化开。
“谢谢。”他再次轻声说道。
——
右臂戴了金钏的小舞娘光着脚,盈盈趴在一张兽皮毯子上。后背上的舞裙从戴了金环的颈下分开,到腰上绕了两下,堪堪盖住下面的双腿。
女子雪白的肌肤外只蒙了一层红纱,隐隐约约地露出里面姣好的身材来。
她柔媚地在地上翻了个身,一双长腿并拢向身侧微屈,在那毯子上跪好,软声开口。
“卫大人,您找奴家…可是有什么事?”
“十三,外面那个就是黎家的小殿下?”
一身金袍的少将靠在独间的软榻上,拿起搁在桌边的羊白玉杯喝了口酒,眼神莫测了起来。
“在春礿祭前帮我查清她的人脉底细…我们卫家挑人,绝不能出差错。”
最近作业多成狗,忙着搞论文没有更新,不好意思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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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除夕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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