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追凶十年

“当真?”显然有人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满脸没见过世面的惊讶。

“嗯。”江茗讷讷点头。

有那热心肠的人一听,就和自己蒙了巨大损失一般,心痛道:“方财主家里有多少地你知道吗老江?多得咱都不敢想!

你家阿荼要是嫁到他家,别说她自己过上好日子,就是你和江蘼也从此吃穿不愁了!你居然还……老江你不是老实,你是傻呀!”

“是啊是啊!而且据说方家的儿子品性不错,不是那轻浮的浪荡子,自己手头还有些产业。”

江茗听罢,才道:“我也去打听了打听,倒觉得方家并非良配。

那方家子常年经商在外,方家的夫人也不是好相处的,阿荼若是嫁过去,怕是要受委屈的……”

有人酸唧唧道:“老江,你眼光也太高了!之前蔡县令的公子出一百两银子要纳你家阿荼,你想都不想就婉拒了。

如今方财主是何等财力,你也是看不上,知道你是开茶楼的,不知道的还当你侯门嫁女呢!”

江茗被暗讽了也不生气,仍旧笑得憨厚,“我就阿荼这一个闺女,我就想着也不用她大富大贵给我养老,只要能找个厚道人家,别受什么委屈,我便烧个利市了。”

“可阿荼的岁数也由不得你慢慢挑了,她今年满十七了吧?”

“不急,”江茗仍是慢吞吞笑笑,“终身大事可急不得,终归还是要我闺女自己心仪。”

“你啊,也难怪阿荼阿蘼都孝顺呢,你这阿耶也做得实在辛苦,处处都为孩子着想,什么时候为自己想过一点?

你看看你这衣裳,领子上打了多少道补丁?这么多年鸿渐居越来越红火,你倒还和当年来辋川时一般的抠搜。”

江茗为难地笑笑:“我少穿几件衣裳没什么,但阿荼日后成亲得有点东西傍身才好过,还有阿蘼,转眼就是大小伙了,可不得准备着以后娶亲……”

“哎呀老江,儿孙自有儿孙福!”

江茗摆了摆手,满手的粗糙纹路和老茧,都是他操劳过度的印痕。

“我吃点苦算什么,阿荼和阿蘼能健健康康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江茗不动声色的话头一转。

“我听说这几日阿荼那丫头总绕着奉柘寺的岑先生跑,不知道这位岑先生人品如何啊?”

这一日是文坊休沐的日子,岑伯快步走进后院时,便见岑恕难得不在屋里,正在后院的穿廊下手提双刀轻轻比划,每一招一式都仔仔细细走许多遍,神情专注而若有所思。

“夫子您重病未愈,怎么想起来练武了?”

岑恕的目光紧紧凝凝聚在双刀刀刃上,虽然出刀速缓,但也可见所用刀法之锋利决绝。

“我总觉得须弥将军的刀法似曾相识,但一直想不起来,今日午憩时忽然想起,她使的刀法和被通缉十余年的人犯屠央的刀法,如出一辙。”

“屠央?”岑伯思索着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名字确实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是从何处记得的。

“嗯,十四年前有一桩大案,一男子在外游历归来,因怀疑其妻与他人通奸,屠尽全村一百余口人,包括其妻及一子一女。之后他便销声匿迹,至今未被捉拿归案。

那人,叫屠央。”

岑恕边解释,手中还轻轻比划着双刀。

岑伯恍然忆起:“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屠家村灭门案吧。”

“正是。”

“那可是千载未有之惨案,结果之惨重、手段之残忍均令人发指,当年案发即震惊朝野内外。

我还记得那个凶手疑心重得丧心病狂,看村里每个人,甚至是自己的孩子,都觉得是帮助或隐瞒其妻通奸的帮凶,合伙来欺骗于他。

不过已经很久没有这案子的消息了,原来屠央至今都未归案。”

“官府追查三年未果,就没再追捕了。”

“也是,屠家村不论老少,皆被屠尽,也没有什么亲眷为他们伸冤。

而三年时间,足够人们慢慢淡忘这件事,毕竟当时再愤怒,终究是和自己没关系的人与事。没了民愤,官府也就没了追捕的动力,多少血案最后不都是不了了之。

不过,夫子您是怎么知道屠央的刀法?”

“我和他交过手。”

“您和屠央交过手!?”岑伯大吃一惊,“在十四年前?”

“不是。”岑恕轻描淡写地摇摇头,“我和屠央交手过三次,分别在七年前、五年前和三年前。”

岑伯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惊奇道:“难道夫子您……一直在缉拿屠央?”

岑恕点点头,眉头微蹙遗憾道:“可惜寻到他三次,都让他给逃了……”

岑伯微张着嘴,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十四年过去了,原来夫子您一直还记得这件事,还在缉拿凶手……”

“一百多条人命,怎么能忘?”岑恕握着双刀的手缓缓垂在身侧,“就算亡者不能死而复生,但若任由元凶逍遥法外,不仅冤魂难安,恐怕会再伤及无辜。”

岑伯闻言,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当年惊动一时的惨案,以及人们对凶手的愤怒,最后还是慢慢淡在了时光的长河中,连岑伯自己听到“屠央”一名时,都倍感陌生。

谁能想到,最后还在坚持缉拿凶手的,是一个当年只有八岁的孩童。

不论跟着岑恕多久,岑伯每每还是震撼于岑恕的一颗心。

一颗会为素昧平生之人追凶十年的悲悯之心。

就在岑伯暗暗感慨的时候,岑恕重重咳了起来,咳得身形一颤向前跌了一步,扶住廊柱才勉强站住。

岑伯忙上去扶住岑恕,道:“夫子,穿廊风凉,不如进屋吧。”

“好。”岑恕顺了好几口气,才哑声应道,怕伤到岑伯,便将两柄刀换到一只手里拿着。

“我帮您拿着刀吧。”说着,岑伯伸手想接过岑恕手中的刀。

岑恕的手带刀向后避了避,轻声道:“刀重。”

岑伯再看那柄刀,才意识到岑恕提刀的手指太纤细,以至于让他忘记了,那是两柄可以用于砍马的陌刀,连刀柄都是金属制。

若是他这个从未习过武的人提,只怕真要扭了手腕。

岑伯动容于岑恕心细之际,也不由惊奇道:“夫子,您试练双刀,莫非是屠央暴徒和须弥将军都将陌刀做双刀使?”

陌刀乃是重刀、长刀、宽刀,便是单手使用都要求腕力惊人,岑伯还从未见过双手持陌刀的。

若是屠央那等凶残暴徒使用,倒还可以想象。可岑伯实在想象不到一轻盈女子双持陌刀的样子。

“屠央使障刀居多,须弥将军倒是武器不限,仅我所见,便见过她使剑、使苗刀、使陌刀。

而我与她交手那次,她便是双持陌刀。”

岑伯吃了一惊,又问道:“您方才说须弥将军的刀法和屠央如出一辙,那这二人会不会有甚渊源?”

“嗯。”岑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乍一看须弥将军的刀法,几乎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也看不出和任何人刀法有相似之处。

但若一招一式拆开来仔细看,便和屠央的刀法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更灵活、更诡谲多变,也更让人难以招架。

我想,应当是须弥将军在屠央刀法的基础之上,根据自身的习惯和特性仔细改良的,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刀法。

如果是这样,那屠央和须弥应当是有些渊源在的。”

岑恕顿了一下,“而且屠央在逃亡过程中,踪迹隐匿之完全不像是个人所能为之,每次就要擒住他的时候,都能有人及时相救并全身而退。

更重要的是,我三次见他,他用的是三张截然不同的脸,仅凭容貌和身型,根本辨别不出分毫,只是从一些行为举止、习惯偏好的细枝末节,才能察觉出他的个人特征。

所以我猜想,或许他身后有一个严密的组织在操纵着他。而须弥,也在其中。”

“人皮面具!”岑伯惊道:“江湖上屡有传闻,但从未有过真能以假乱真的面具。”

“他们背后,应是有一位极善□□的高人。”

“搅动朝堂和江湖,又命案逃犯有渊源……这须弥将军,当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岑伯皱眉道。

说话间,岑伯已经扶着岑恕进了屋,岑伯忙着先取了件披风给岑恕披上。

“是啊。”岑恕将双刀放在桌上,“须弥将军还真是越了解,就越不了解的人。”

岑恕话音落,就听门外远远传来一声清脆爽朗的呼唤声。

“先生先生,您在家吗?门虚掩着敲门没人应,我就自己进来咯!”

岑恕闻声,拿起双刀站了起来,对岑伯向门外看了一眼,便向里间去了。

岑伯立刻明白了岑恕的意思,迎出门去。

当岑恕将双刀收好,手扶着披风缓缓走出来时,江荼已经站在门口,笑着行礼。

“柚子先生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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