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哪个字呀?”
姬诵把手放在左起第三个木片上。
“答对了!世子今天所有的题都答对了,给你一颗杏子吧。”
师壬拿出一颗甜杏给他。自从他掌握了这种诀窍,再也不怕姬诵上课走神了。
“哇,都答对啦!世子好厉害!”伯禽在旁边替他欢呼。
姬诵有点不好意思:“你别这样,就是识字而已,你又不是不会。”
师壬看着他们笑了笑:“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了,世子和朋友去玩吧。”
“好——师氏慢走——”伯禽抢先替姬诵回答。“那我们出去玩吧,世子。”
姬诵默默把手放到桌上,然后逐渐瘫成一团:“我不要……”
“可是你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出过门了。”
“有吗,我没注意。”姬诵歪过头看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因为,我已经两个月没有和世子出门玩了?我只是在想,世子好像也没有其他朋友……”
伯禽有些懊恼:“抱歉,是不是有点太理所当然了?我——”
姬诵:“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什么其他朋友。”
一时陷入沉默。
姬诵想了想,站起来往外走。
伯禽跟着起身:“唉,世子要去干什么?”
“你提醒我了,我确实很久没出门了,在外面逛一圈。”
“那我和世子一起吧?”
“不了,我想一个人走。”
伯禽担忧道:“世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姬诵猛地停下来,疑惑转身:“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跟别人无关,我就是想一个人待着。你下次不要再问我了,我不想再回复一遍。”
“可是,世子总有生气的时候吧。如果我不问,我怎么判断世子是否不高兴呢?”
姬诵被他问住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个要看情况吧,如果没有人对我做讨厌的事,那我就一定没有生气。”
伯禽:“可是我说世子的朋友少……”
“这个是事实。”
姬诵叉着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吧,如果突然有个人跑过来跟我说,你好久没有出门了,应该出去走走,那我也会生气的。”
“但是我这次没有生气。所以你可以不必跟过来。”
“啊?哦……”
伯禽看着姬诵哼着歌走远,留在原地思索:所以为什么这次没有生气呢?
“唔呀!”
姬诵捂着额头。
对面的学徒一个踉跄,连忙抱稳手中的东西:“你这小孩,走路看着点啊!”
“唔……对不起……”
学徒看他这样,也有点不好意思:“哎,不是我故意凶你,我手上的可是陶正亲自要求的质料,从东边运来的。要是掉到地上,你和我都要倒大霉!以后走路注意点,别给自己和家里人惹麻烦。”
“好的,我知道了。”
姬诵乖乖点头,看着学徒又急匆匆地走了。
嗯,陶正,陶正……陶正!
姬诵跳了一下,悄悄跟着那人后面。
学徒十分忙碌,一门心思盯着手中的质料,竟然也没有发现,姬诵在他快要进门的时候跟紧,嗖地一下就过去了。
这地方……好热啊!
姬诵来不及四处观察,还是跟着那学徒,却发现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某处就转身又出去了。
好吧。
姬诵走到看守物品的人员面前。“你好,你知道陶正是哪一位吗?”
那人打量他一眼:“小孩子来这里做什么,又不能帮工,快出去!”
眼见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赶出门外,姬诵鼓起勇气,叉着腰:“你管我来这里做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带我去见陶正!”
那人被这气势吓了一跳,仔细看姬诵的穿着,确实是贵族子弟没错,便不敢得罪,领着他去了陶正那里。
“喏,那边坐着的就是陶正,你去找他吧。”说完便匆匆走了,好像怕姬诵记住他的脸。
姬诵走过去时,陶正遏父正拼接着手中的软泥。姬诵眼睁睁看着它们从一滩烂泥变成一个四四方方有脚有耳的饭簋。不仅如此,遏父还用剩下的软泥制了一个配套的盖子。
姬诵刚要说话,只见遏父拿起刻刀,弓着身子开始走饭簋上刻划。
好细致……这个时候说话是不是不太好……
于是姬诵干脆站在一旁继续看,直到遏父把陶器放入窑中,他转了转脚踝,才发现腿都站麻了。
“时间很长吧?”
姬诵左看右看,反正周围没人。真的是跟他说话吗?
姬诵小心翼翼地说:“嗯?”
“不仅前期时间长,烧陶时间也长,还不一定能出成品。这都是常有的事。”
遏父搬来两个小凳,示意他坐下:“你在这站了很久了吧,都学到了什么?”
姬诵:?????
他就站在这看了一下,就必须学到了什么吗?好可怕!
姬诵硬着头皮:“呃,手不能抖?”
“嗯,这是基本要求之一。”遏父温和地看着他,“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姬诵道:“我就是听说过你,所以想来看看。”
遏父显得有些失望,搓了搓手上的灰:“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对制陶有兴趣……”
“没关系,你能耐下心来看,就很好了。你是从哪里听说我的?”
“是从母亲那里……”
遏父笑道:“是吗?真奇怪,我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编进睡前故事的事迹。”
姬诵道:“嗯,因为母亲说,你可能会是我的……姻亲?”好像是这么说的,是吗?
遏父猛地站起来,来回地走动,又停下:“君世子?”
“嗯?”姬诵本来在思索,下意识抬起头看他。
唉,行吧。遏父捂住头:“世子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还以为是哪个学徒的孩子呢!
姬诵坐得很端正:“我就过来看看。”
事已至此,遏父一撩衣摆,又坐下来。“那我给世子讲讲制陶的要点吧。世子想听吗?”
姬诵点点头。
遏父讲着讲着,总觉得只在这里干讲说不清楚,便拿了做料来,开始动手。姬诵没忍多久,也开始上手摆弄起来。
仿佛福灵心至,毫无预兆地,遏父停下手中的动作,过去把窑中的陶器取出来。
“时间还是有些短了……”遏父敲了一下陶器,发出清脆的声音。
姬诵眼前一亮,好奇地看过去。
遏父笑道:“世子想要吗?”
姬诵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簋就送给世子好了,陶器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所以准备的原料多,拿走一个也没什么。就当是我让世子在这里站这么久的赔礼了。不过这陶器还没有完成,世子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纹路?可以画出来让我参考。”
姬诵摇头,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纹路。“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呵呵,这样也好。不过没有纹饰,本身的形状要求就高了,世子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姬诵为难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一句:“就算你送我东西,我也不会在长姊面前说好话的。”
遏父愣了一下,用全是灰的手一拍脑袋:“哎呀,哎呀,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够周全呀!”
“还请世子回去跟女公子讲,我会向君上提出让两人见一面的。这种话怎么能让女方家说呢,哎呀,我糊涂呀!”
饭簋没有做好,但遏父另送了姬诵一个黑陶盘,连带几个红陶小人带回家。
“……你怎么全身都是灰?你在泥地里打滚了?”
“唔……我错了……”
姬诵张着手臂要扑过去撒娇,被邑姜抵着额头制止。
“好了好了,快去洗一洗。”
姬诵嘴一撇跑走了,哐哐哐去敲大姬的门。
“别敲啦别敲啦,不知道以为殷人打进来了。”大姬疑惑地把门打开,也被吓了一跳,“哎呀,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小灰人——等等,你不会是走回来的吧?全让人看见啦?”
姬诵选择忽视最后的话。
“我去找陶正玩了,他说会让你们找机会见面。”
然后大姬没有他想象中的高兴。“啊?见面?我可以不去吗……”
姬诵:“?不是你想知道以后要嫁给谁吗?”
“我知道了呀,你之前不是说了么。在那之后,我用归藏卜算了,虽然不是大吉,但没有特别坎坷的,就这样吧。”
大姬摆了摆手,回去拿了一个手帕。“喏,我闲着没事织来玩的,拿去用吧。之后的事就随天意好了,不用你再打听了。”
姬诵拿过手帕看了看,想提醒她这手艺有点差,但大姬刚刚才让他别多管,所以没说什么。
“好吧,那我走了。”
“嗯嗯,去玩吧。”
一个小彩蛋
下面是史料:
郑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对曰:“昔虞阏父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利器用也,与其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桓公之乱,蔡人欲立其出。我先君庄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杀之。我又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冯陵我敝邑,不可亿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获成命,则有我东门之役。当陈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惧不竞,而耻大姬。天诱其衷,启敝邑心。陈知其罪,授手于我。用敢献功!”
这里子产提起周陈的关系是“姻亲”,所以我让姬诵对遏父说“你以后是我的姻亲”。
莫名有点地狱笑话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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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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