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个主意很好？”她迟疑着问。

“当然了，我都做过调查了，截止去年，前三年内每一年本市都只出现过不足5次快闪咖啡店，这就可见这是个竞争很不激烈的市场。”

原来才出现过不到15次啊！

“那既然才出现过这么少的次数，有没有可能这个市场不是竞争不激烈而是油水不多呢？”

云凭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僵硬，这么一张神采飞扬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让大部分人看了都只会觉得心生不忍——除了赵听风。

因为她在斟酌着给这位年轻、英俊、但商业头脑还不太成熟的老板讲道理。

“如果你这个概念从来没有被人实践过，还有可能挖到第一桶金。既然也有几年了，才这么点人做过，那说明这个概念首先不新鲜，其次看起来也不怎么能赚到钱的样子……你怎么知道你这次做快闪咖啡店就能成功呢？”

云凭岚张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然后又闭上了嘴。

赵听风看出他有点不服气，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好歹我们要调查一下，前几年那些快闪咖啡店的盈利情况都是什么水平，然后分析一下还有没有市场，如果市场本身很小的话，那我们要考虑一下到底是挖掘已有市场还是另辟蹊径，想想到底怎么才能吸引顾客——”

云凭岚一跃而起：“当然是靠咖啡！我们的咖啡师都是最好的，比起那些难喝的店，我们的咖啡水准是最高的！”

赵听风觉得自己的额头应该已经有青筋爆出来了：“如果只是因为咖啡好喝，那你开个咖啡馆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做快闪咖啡店？快闪咖啡才开张几个小时，你要让别人在这段时间里口口相传知道你家咖啡的好喝然后纷纷赶过来吗？”

云凭岚低下头，嘴又撇了起来。

赵听风突然幻视了以前同事曾带来单位的一只小狗，如果有人拿着什么好吃的东西逗小狗，小狗就会这么猛地扑腾起来，如果之后又把吃的藏起来，小狗也会这么微微低下头呜呜地叫。

堂堂男主，变成这么可怜兮兮的小狗也就算了，还是在她这么个恶毒女配面前，真是有失体面！

但是又实在有点可爱……

赵听风振奋精神，继续劝说自己的便宜老板。

“我们的卖点当然也可以做成最好喝的咖啡，但我们是不是也要想一下怎么把这个卖点宣传出去？就凭你这几句话让我写计划书，我也写不出什么能赚钱的计划书啊……而且你没有别的员工了吗？”

云凭岚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赵听风眼前一黑——

何等不靠谱的老板，何等不靠谱的公司！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接了这种工作？

没听说过做恶毒女配还要给男主角打工的啊！甚至没有同事！

“那你既然可以在路边随手捡到我，想必也可以随手捡来别人……你要不再去找两个人干活？或者从你父亲的公司借几个人？这也不影响你的创业计划吧。”

赵听风怀着最后一丝期望问着。

云凭岚倒是很果断地又摇了摇头。

“我这个计划……不适合太多人参与进来，你让我随便找人，不管是去路边招聘还是去其他人的公司借用，我要么信不过他们的工作能力，要么信不过他们能专心帮我。”

懂了，也就是说如果随便从招聘网站找两个员工，他怕人家不能好好做事，如果从云家的公司借两个员工，他又怕人家不肯好好做事。

好麻烦的男主角。

“那请问你为什么认为我很适合帮你的忙呢？”

赵听风觉得有点头疼。

云凭岚竟然颇为认真地看着她。

“因为我刚刚听你说的梦话，似乎你挺有经验的。而且我觉得……”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想到了咖啡馆里自己只是说话的时候不小心靠近了点，眼前的女孩子就有些脸红的样子，还有在冰淇淋店她迷迷糊糊地抓住自己的手，醒来之后竟然比自己还惊慌的样子，还有她每一次看着自己时清澈的眼神。

她虽然嘴上说着什么被他深深吸引，但是看起来一点“邪念”也没有，对待自己的态度再坦荡也没有了。

虽然不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奇奇怪怪地缠上了自己，在咖啡馆里说一些流氓发言，又带着朋友来看自己，还跑去满世界等自己，但是云凭岚莫名地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比起父亲公司里的人都更让他想要信任。

但是他当然不可能说这种话！

所以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不可以吗？”

打心底觉得自己没想做好事，只是苦于没有做坏事的途径的恶毒女配赵听风把云凭岚的行动理解为“因为没钱所以随手抓了一个看起来和云氏集团没有关系并且可以免费给他干活的优质牛马”。

她长叹一声，沉重地点了点头。

云凭岚的表情一瞬间明亮起来，她却无奈地低下了头。

虽然这个工作看起来对她的计划还挺有好处的。云凭岚的计划是三天后实施，而那正是书里他见到赵听雨的日期，也就是说她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安排云凭岚见到赵听雨。

但是赵听风实在是不想重回工作岗位——尤其又不是自己真正的公司。

不过她都给自己造了一个“痴迷于云平岚的跟踪狂”人设，现在看到工作就跑路实在不适合……

认清现实的赵听风苦着脸坐正，逼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云凭岚看着她死气沉沉的表情，难得的温柔起来，轻手轻脚地推给赵听风一堆材料，并且挤出了相当柔和的声音——虽然对社畜状态的赵听风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我父亲的秘书整理好给我的，说是我这个项目用到的资料，有的内容跟你刚刚讲的话也有关系，你看看吧。”

夜色初上。

窗外一片灯火通明，窗前赵听风还在唉声叹气地敲着键盘。云凭岚翻翻桌上的文件，再合上，内心烦躁。

这种别人忙个不停而他自己无事可做的感觉太不好受了，尤其眼前的人还是在为自己做事。

如果赵听风听见他的心声，一定会痛骂这种享福还不能心安理得的变态资本家心理。但是对于热血创业者云平岚来说，他的确很别扭。

当然，他这么别扭更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帮自己做事的人是莫名其妙贴上来再被自己哄骗过来帮忙的，而此刻她一边帮忙一边不断地刻意发出很大声的叹气。

“唉！”

这一声声“唉”听起来就像一声声“你也太蠢了”，云凭岚不自觉地脑内回放赵听风苦着脸看着自己的样子、她像哄小孩子一样跟自己商量他的构想中的漏洞的时候、还有她用质疑的语气让他再找几个员工时的语调。

他被小看了。

云凭岚确定。

虽然他早就看出来了，赵听风从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把自己当成笨蛋，但此刻这种感觉实在太强烈了，可能是因为她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也可能是因为这种别人为了他的想法忙得不行他而却只能袖手旁观的状况让他也不由有点自我怀疑：难道我真是个笨蛋吗？

笨蛋老板云凭岚有点苦恼地抓抓头发，转身出门，免得自己的焦躁影响到专心工作的赵听风。

“给你的。”

赵听风从材料中被突然唤醒，惊讶地望着面前的咖啡。

不是什么手工冲泡的高级货，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楼下便利店里买的纸杯咖啡。云凭岚一脸死相地站在旁边，望望天，望望地，再望望她。

又是咖啡……

赵听风一下子笑出声来，“多亏你帮我买了咖啡，不然我等一下又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她轻笑着喝了一口，扬起脸看着云凭岚。

云凭岚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没怎么听懂赵听风的话，但他在心里想着，这样的笑容比她之前那些做作的尬笑好看太多了。

而他嘴上却连“我只是作为领导关心员工，你好好干活吧”之类的逞强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他看着月光照在赵听风略显疲惫的眼睛上，也浅浅笑了笑。

凌晨四点，天光都快亮起来了，在不知道云凭岚又去买了几次咖啡后，赵听风终于完工了。

“你看，”她贴着云凭岚坐下，云凭岚早已累得贴着墙坐在地上打着盹了，因为身边突然有一具温暖的躯体靠了过来而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赵听风。

赵听风根本没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大体上写好了，你父亲的秘书把市场数据整理得挺齐了。看起来这个市场还是有挖掘的潜力，但是时间紧迫，比起扩大市场我建议你着眼于好争取的客源，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推开宣传，至少可以避免活动没人知道这种情况。而且本市的咖啡店似乎很少采用规模大一点的宣传，这是我们可以抢占的先机。至少这三天，哦现在只剩两天了，比较容易办到……”

赵听风对着眼前的一叠打印纸说个没完，云凭岚一开始看着文件听得很认真，但渐渐地越来越听不清她在讲些什么，便侧头去看。赵听风微眯着眼，嘴唇一开一合，露出洁白的牙齿，但手指已经不知道指到文件的哪个部分了。

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化妆，但依然有着飞扬而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挑的眼角、挺拔的鼻梁、和不画而朱的嘴唇。第一次见的时候，云凭岚觉得她明艳的长相中甚至有些凌厉，但现在她双眼闭成了两条缝，黑白分明的眼珠完全看不见了，长睫毛垂下来盖住眼睛，嘴也几乎不张了，却还在喃喃说着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实在听不清赵听风嘴里喃喃说的话了。

赵听风半睡半醒地把头更贴向云凭岚，几乎快要把嘴唇贴上云凭岚的侧脸。

“我是说……要对你的竞争对手做详细分析，选择我们可以切入的宣传点……就明天……然后后天就开始宣传……”

云凭岚听不清她在说着什么，只抓到一些关键词，女孩说话时的气息不断扑到他的脸上，他觉得脸颊微微地痒着。

有这么困吗？怎么显得自己这个老板似乎在欺压员工？

他伸出手，轻轻地地把赵听风的头靠到自己的肩上，再微微放低肩膀。感到肩膀上那颗脑袋如释重负地沉了下来完全压在自己的肩上，笑了一下。

赵听风本来还想干脆靠着云凭岚的肩膀，边歇歇脑袋边继续讲解自己的计划书，但是实在太困了，云凭岚的肩膀意外地好靠，怎么似乎很催眠的样子。

“那计划书……”

“明天再说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