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乎一样的廊道里放倒第五个巡视的星盗的后，江泽这副身体有些力竭了。淡淡的荧光透过墙壁，墙上的脉络越发清晰，变得更密了。

他靠在角落里，试图把气喘匀。又一道脚步声传来，虫崽老大攥紧手上的刀，紧绷着小脸如临大敌。

江泽侧耳听了听，脚步告示着来者并不具备威胁，所以任由三个崽子冲过去。

“啊！”一道柔弱的惊呼伴随身影的倒地，大眼崽和缺门牙分别压住这只不幸亚雌的肩膀。

“别动。”虫崽老大一把刀抵着亚雌的脖子。

江泽勉强起身，临睨着吓得有些泪花的虫，“带我见一见你的上司，别乱喊就不杀你。”

亚雌瑟瑟发抖，捂住嘴点点头。

……

“呐，为什么不让他带我们离开这破地方？”大眼崽拽着老大的衣角，不情不愿地跟着。

“胆小鬼。”缺牙齿虽然腿肚子打颤但强撑着不去牵另外一边空着的的衣角，并对大眼崽的懦弱行为嗤之以鼻。

“那个…你叫什么啊？”小雄虫耳尖微红，问的是虫崽老大，“我叫布洛，德尔芬公爵的第一继承人。”

因为牙齿的暂时缺失，一本正经的名字因为漏风让人听得忍俊不禁。

“乌尔。”虫崽老大只一本正经地盯着江泽的后背，亦步亦趋。眼中光芒划过，是对这个陌生成年雄虫的倾佩。缺牙崽布洛看在心里颇不是滋味，心底默默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叫格利，是、卡俄斯出生的第二只雄虫。”江泽听到眉心一跳，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带路的亚雌把头埋得更低了。

“呵，废物皇室。”缺牙崽布洛显然熟知虫皇的姓，并且再次嗤之以鼻，“快把你的手从乌尔的衣服上撒开，都给你扯皱了！”说罢就要去拉开两虫。

主星的幼虫一出生便在培育基地。雄虫受着千般宠爱万般怜惜长大，纯稚无知，更不用说这两只血脉尊贵的小蠢蛋。雌虫则似乎完全处于另外一种环境，亚雌怯懦脆弱，一群崽子现在还在牢房的角落里缩着；等雌……

江泽回头和乌尔对上视线，后者绷着脸向他点头。

嗯，太像了。

这艘飞船太过庞大错综，江泽并不打算全部逛过去。先前几番试探下来发现星盗并不会直接置他于死地，除非意识到自己打不过。这里的主人大概一开始就不打算杀他，见一面也无妨。

……

“欢迎！艾利欧阁下。”目及四周，在所有脉络汇聚过去的主控台上，坐着一个灰银发的雄虫，拥有一双翡翠的眼睛，像头蛰伏蓄势的狼长久与江泽对视。

周围的星盗对他们进入熟视无睹，仍旧各司其职。江泽也没有回话，并不是对策，只是因为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这具身体本名叫艾利欧·泽。

“看来您和传闻不太一样。”星盗头目愉悦地勾起唇，这只雄虫的态度让他越发感兴趣，“能够放倒这么多亡命之徒，您绝对不止表面这么简单。”他甚至有些兴奋，以至于双臂微微展开。

他全然不顾被江泽还拿刀抵着脖子的虫，江泽能感受到亚雌的身体在发抖，他忍不住开口调侃:“你不担心我杀了他？”

“哈哈，不过就是个雌奴罢了，殿下随意。”似乎相比于亚雌的死活，雄虫此时显然更在意这个被他小瞧的传闻中一无是处的少公爵。

江泽笑了笑，放开虫质，雌奴踉跄着回到了他的雄主身边，跪在他的腿旁。

雄虫金属包裹的鞋尖挑起了亚雌的下巴，刮出一道红痕，“一条狗而已。”

对待最低等的雌奴，也许上一秒还在宠爱，下一秒就可以推出去送死。

被忽略的三小只再次见识到了虫族视为常态的婚姻观念，这才是他们在幼虫基地被灌输的道理。

同为雌虫的乌尔目光沉了几分，大眼崽格利望向江泽宽厚的背影又看了看越发低沉的乌尔，白生生的小手下意识就握住了乌尔的手。

和自己的不一样，等雌的手有些硌。他想。

乌尔没有作声，只是回握了他。如同相互依偎的两只小狗。

“我靠！不要脸的雄虫！”缺牙布洛就是反应慢点，发现又被这只臭皇虫抢占了先机。

原本安静的空间，充斥起了两个雄虫崽扭打的声音。

“挺有活力。忘了介绍了、”座位上的雄虫起身，走到江泽面前，江泽这才注意到他有一条半身长的尾巴，尾端勾起如同蝎尾。

“我叫赫菲斯。”他微微屈腰似乎是要行礼。

“啪”江泽堪堪握住了突然袭来的尾尖，再慢一些就可以挖走他半个脑子了。不过信息倒是一如既往地接收到了——

这是雄虫蜕变后长出来的，虫族最坚硬的部位之一，即便是身强体壮的等雌也很难完好地抗下一击。

几滴血从指缝渗出，赫菲斯抽出尾巴。

江泽看了看掌心，虫血含氧量低所以颜色比较暗。但他没注意到，那几滴落下的血液飞快地被地面吞噬，沿着脉络直抵汇聚中央。

“你——”

没等赫菲斯说点什么整个地面剧烈震颤，除了始终保持跪坐在地的亚雌分辨不出表情，四周的星盗都肉眼可见的慌乱了，摆弄着嵌在墙内的各式仪器。连原本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雄虫崽都停下了，挤到乌尔身边。

“出什么事了！”赫菲斯声色俱厉，这下顾不上江泽等虫，一脚踹开一台仪器面前的虫，指尖飞快地点击，直到显示屏上的数字再次下降到最低。

没等他喘口气，“赫菲斯大人，帝国第二军团发来量子通讯请求。”

“接。”赫菲斯两臂撑在仪器上，眉间是化不开的郁色。

巨大的虚数面板展开，直到看清投射的虫，江泽直接愣住了。

“赫菲斯。”那双淡紫色的眼睛与赫菲斯对上，无形的火花四溅，“你、”

乌金一顿，目光投向一旁，“雄主？”

“额……”江泽挠了挠头，“嗨，墨墨。”没想到对面也能看到自己。

“赫菲斯，挟持帝国雄虫？还是说你有更合理的解释！”乌金原本游刃有余的态度此刻多了几分怒意。江泽突然觉得福至心灵，至少雌君没觉得他投敌而是被迫。

赫菲斯舔了舔尖牙，“您雄主的飞船恰好经过了我们执行任务的行动范围，保密起见便就请他上来坐坐。”

“挟持帝国雄虫是重罪。”

“您说笑了，我们这一船虫哪个不是罪无可赦，何况虫崽都挟持了，多一只雄虫也无伤大雅。”赫菲斯很享受江泽有些失控的样子，眼睛都愉快地眯起来。

“那么在得到我的原矿星群之前，我会好好照料艾利欧阁下的～”赫菲斯在乌金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眼神中切断了通讯。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打一架吧。”赫菲斯笑吟吟地看向江泽。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单方面的临时宣告。

……

一个傻逼。江泽半跪在地上抬手擦去嘴角流出来的血条，在心底评价这只雄虫。

赫菲斯又一次收回虫尾，拍了拍弄脏了的制服。“嗯？”他摸了摸脖子，久违的疼痛袭来。

“不错！”他笑得张扬，转过身随意挥手，“把他们关回去吧。”

直到坐回属于他的王座，身旁那只亚雌至始至终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赫菲斯并未分去半个眼神，只是将手上自己的血尽数抹在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