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不是你的内容,那就删掉啊!”

把它们都删掉吗?

听到编辑的催促,时静宜的手指落在删除键上,却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她看到了另一段文字。

「楚思琼从剑阵之中坠落下来,那些锋锐的剑割破了她的皮肤,饮着她的血,最后安静了下来。」

「狠狠跌落在地的楚思琼仰面看了好久,那腾空而起的浩荡剑阵如同碎星银河,从她面前奔腾而过,最后首尾相连,形成浩大的飓风。」

「她浑身上下疼得要命,筋骨在痛、伤口在痛,要命的心脏也在痛,但她最后还是爬了起来,拄着龙脊剑,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楚思琼朝着魔渊深处走去,也朝着冥冥不可知的命运当中走去。」

虽然她现在还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就这样将楚思琼的一切删掉,她做不到。

于是,时静宜看着看着,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

夜色渐深,玄阴王城之中的魔宫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匍匐在这个国度的中心。

景曜和楚思琼回来得不早不晚,正赶上了玄阴城现任魔君的寿宴,这魔宫之内难得张灯结彩,但在楚思琼看来,却到底难掩那股隐约浮动着的诡谲气氛。

“没关系,你坐着就是。楚姑娘,我都跟父兄打好招呼了,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便是,不用拘谨。”

景曜为楚思琼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楚思琼看着这用魔兽筋骨皮毛制成的座椅,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不是她不想坐啊,实在是这纯正魔族风味的骨椅太过狰狞,让她难免担心这一屁股坐下后,这虽然身死却犹然长着血盆大口的兽皮,会一口咬断她的喉咙。

楚思琼叹息一声,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这才坐到了景曜旁边去。

然而,她刚一坐好,坐在魔宫中央宝座上的那位魔君便向她投来视线。

楚思琼动作一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坐下去。

那魔君看着楚思琼,缓缓开口:“今日倒是难得,竟然见曜儿带了个姑娘过来。”

景曜笑着开口,说道:“父王,这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前几日,我在清族宝洞当中狩猎炼血虎,谁知道那炼血虎忽而发狂,将我重伤。若不是楚姑娘,我只怕连活着回来都难,哪还有机会在父王寿宴上献礼?”

景曜说着,便朝着堂下拍了拍手。

接着,便有几个仆役端着一件华丽的衣袍走上前来。

正是那炼血虎制成的战袍,仆役走来时,那怀中的衣袍,在大殿的灯光映衬下,宛若一捧流动着的琥珀。

魔君的目光很快便被它吸引,他一抬手,便接过了那几个仆役呈上来的战袍,他的指节在战袍光滑如丝的皮面上拂过。

接着,楚思琼便见这魔君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真是想不到啊,吾儿小小年纪,便能狩猎猛虎,有本座当年的风范!”

魔君心情大好,转头看向楚思琼的目光也跟着缓和了几分:“你是吾儿的救命恩人,今日正好又逢本座的寿宴,如此,亦算是双喜临门。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这魔君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炬,就算此时他态度有所改变,但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的那一刻,楚思琼只觉得心口陡然漏跳半拍,她站起身,迟疑着应声:“若说奖赏,倒是还真有一件事,希望魔君可以肯准。”

楚思琼这话一出,景曜依旧是一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看着她,但魔君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他抬手,转着掌中的酒杯,沉吟片刻,这才问道:“喔?不妨说来与吾听听?”

“说起我与景……我与曜君的相识,应当也算得上是机缘巧合。还是当时玉河水城那边出现了魔物暴动,我为了将那些魔物引走,这才阴差阳错之下深入清族宝洞。”

“而我在玉河水城之时,曾听那里的人提过几句,他们说炼血虎虽为虎类,但性格温和,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发狂。这样一来,玉河水城外暴动的魔物,清族宝洞中发狂的炼血虎,还有……”

“如今魔渊与修真界的交战刚过,曜君身为王子,便孤身一人前往魔渊与修真界之间封印附近的玉河水城,此事实在蹊跷。”

楚思琼话未说完,魔君的目光便陡然一冷:“曜儿,这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楚思琼说话的时候,景曜便一直低着头,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魔君出言询问,景曜这才抬起头,艰难地开口。

“就是如楚姑娘说的这般……不过、不过……这都是我一人的主意,私心想着为父王取来炼血虎的虎皮制成战袍,讨父王一个高兴,这才没有带上仆从。此番是我大意,下次我定然不会这么鲁莽了。”

“不过,楚姑娘说得有道理,玉河水城附近的魔物暴动确有蹊跷,就连巡查的稽查使也不见踪影。我们亦不能放任此地百姓不顾,父王,不如由我安排人选,去调查此事吧。”

景曜都这样说了,魔君自然不会再置喙什么。

他应允了景曜的请求,接着便漫不经心地一摆手。

宴席继续,顿时,便有无数美貌的魔族宫女自殿外鱼贯而入,在凤箫声中漫舞起来。

“你不会怪我吧?”

景曜趁着这时候,偏过身子去,压低了声音对楚思琼说道。

楚思琼看着摆在自己面前这些奇形怪状的魔族菜肴,最后夹了个看起来勉强能下口的小饼丢到自己碗中,这才倒出功夫挑了挑眉稍,说道:“嗯?怪你什么?”

“怪我将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你有意提点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是为了让我防备我的兄长吧?”

景曜说着,抬起头朝着坐在远处的景霜看去。景霜照旧是一身锦袍,殿内灯光昏暗,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在他那苍白的面孔上,显得他面上神色越发晦暗不明。

而见景曜朝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他眼中郁色顿时烟消云散。不仅如此,他还朝着景曜笑了起来,遥遥举盏过后,便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景曜一点点握紧了拳头,他的声音也跟着压得很低。在一片觥筹交错和钟鼓宴乐之声中,楚思琼听见景曜的声音传到她耳中来。

像翻涌着的怒浪涛涛。

“我又不是傻子。他何苦这样利用我、陷害我?”

景曜并非未曾发现过自己兄长的异常。

*

一切还要从仙魔之战将近尾声的那几天说起。

魔渊之中各国之中虽时有纷乱,但发展至今,却也早就稳定下来。

因为,魔渊中人都知道,在魔渊之外,尚有更麻烦的存在需要应对。

便是修真界。

仙魔两界争端已久,期间魔渊之中不时会出现通往修真界的通道要路,其通道出现时机不定、地点不定,但这通道一旦再现,便是魔渊朝着修真界大举进攻的好时候。

魔渊与修真界之间的通道最后一次便是出现在玄阴国境内的玉河水城,这一次,修真界在击退了魔渊大军后,竟然请来阵法师,启动了剑阵,将这条通道就此稳定在了玉河水城。

就这样,魔渊与修真界的兵戈暂时歇了下来。

这些,便是景曜知道的全部。

玄阴与修真界此次交战,是由他的父王和大王兄景秀全权负责,景曜对此自然是知之甚少。

而也就是在这时候,景霜同他提起,玉河水城附近的清族宝洞之中,有一只三阶炼血虎,不妨将它收入囊中,用它的虎皮,为父王制一套战袍,也好讨父王的欢心。

当时的景曜不疑有他,兴冲冲地动身前去玉河水城。

而如今细细想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其中有太多不合理之处。

楚思琼到来之后,景曜方才知晓,原来这封印并未完全稳固,仍存在着隐约的裂隙,魔气与灵气相对冲,从而引得玉河水城周遭魔物频频异动,周围的人也不安生。

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里的稽查使却偏偏在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被谁调走。

除此之外,等他到了那清族宝洞之时,他的两个仆役都借故离开,不见踪影。当时他未曾细想,不代表他现在死里逃生,还不会发觉出什么端倪来。

至于炼血虎为何会忽然发狂、发动攻击这件事……景曜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他想到就在前几天,他出发准备前去玉河水城狩猎炼血虎,车驾即将驶出宫门前的那一刻,景霜却从身后追来,叫住了他。

景霜带着一枝柔软的柳条前来见他。

而见景曜下车,景霜抬手,让那柳条拂过他的眉心和肩膀。

景曜一愣,草木的清香就混着另一股馥郁的香气一同钻进景曜的鼻子里。

见他不解,景霜轻飘飘地笑了起来,说道:“此为赤月露。魔渊之中,赤月难逢,而赤月过后柳枝上的露水更为难得。这露水留香持久,便是奔波千里,也不会散去分毫,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赠你一些好运气罢了。”

想来,就是在那个时候,景霜做了手脚。

他甚至不吝于袒露自己的阴谋,露出蛛丝马迹,也许便是笃定了,景曜不会活着回来。

又或者说,就算活下来,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这个至亲的兄长身上。

想到这里,景曜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心脏也跟着一下又一下,撞出悲凉的回响。

“怎么了?”

就在这时,楚思琼抬手,用手肘碰了碰景曜的胳膊,景曜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楚思琼,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楚思琼摇了摇头,“只是你说着说着,便不说话了。而且……我看你神情不太对。”

楚思琼说着,就看见景曜伸手,摸了摸面颊上留下来的伤疤。

那是他在清族宝洞时留下的,楚思琼见到他的时候,那道伤痕几乎深可见骨,快要破开他半张脸,甚至隐隐约约露出了一点牙床和森森的齿关。

好在返回王城的这一路来,楚思琼时不时刺破指尖给他喂点血,这才使得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不过景曜还是会下意识伸手去触摸这道疤痕,不知是为了试探它是否已经大好,还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还活着。

此时的景曜触碰着自己的面颊,一字一顿地说道:“没什么。”

“我只是想明白一些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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